30一個夢境和一場冒險
巫承赫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走到陳苗苗的病房門口,敲了半天門卻沒人開,索性直接推門進去。
陳苗苗半躺在病床上,傷腿吊在半空,戴著耳麥正哭得傷心,邊哭還邊唱著什麽,隻是因為氣息哽咽,實在是聽不清詞兒。
“苗苗!”巫承赫大聲喊他,“陳苗苗!”
陳苗苗扭頭,歌聲戛然而止,哭聲也瞬間收住,驚恐地看著巫承赫,一口氣沒捯過來,打了個巨大的嗝兒。
“你怎麽了?”巫承赫被他看得發毛,走上一步。陳苗苗突然醒悟過來,大叫一聲,手忙腳亂操縱個人智腦,又是關全息屏,又是摘耳麥,身子一歪差點掉到地上。巫承赫搶上去將他扶住,給他背後塞了個靠枕:“小心點,你的腿還斷著呢!”
“學學學長!”陳苗苗聲音有點哆嗦,臉上眼淚還沒幹,硬憋出一個慘兮兮的笑,“你你你醒了哈?我昨天去看你,你還睡著呢,醫生說你腦子傷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沒想到你恢複這麽快,都能走路了。”
巫承赫也覺得奇怪,被那個向導攻擊過後他非常痛苦,但痛苦過去以後,意識雲卻好像更強大了。難道他還有“被攻擊後自動加Buff”光環?賣血流?
“我沒事,已經好多了。”巫承赫抽了麵巾紙給他,“你在幹什麽?我敲門也沒聽見。”
“哈、哈哈,沒什麽,就是瞎玩。”陳苗苗幹笑,擦了擦鼻涕,沒留神動了一下左手,剛才他隻是將個人智腦轉入待機模式,並沒有關閉,稍微動一下就重啟了,一麵三維全息屏嘩一下投映在半空中,耳麥裏同時傳來嘈雜的哭聲和歌聲。
巫承赫看著三維全息屏,略驚呆——那好像是現場直播,加百列最大的公共廣場,數千人人頭攢動,似乎正在舉行什麽集會。他們都穿著黑色的衣服,手中拿著白玫瑰,一邊哭一邊唱著一首頗為淒婉的歌曲,每個人都跟死了親爹一樣哀傷。有些女孩已經哭得站不住了,全靠人多,被旁邊的人夯著才沒倒。
“他們……在幹什麽?”巫承赫遲疑著問,隨後看到集會人群的最前麵,廣場北方的紀念牆下麵擺著一個等身人像,旁邊堆滿了白玫瑰,還有花圈十字架、水果白酒紙紮什麽的,中西結合,蔚為壯觀。
巫承赫仔細看那人像,立刻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那是金軒的等身像,那些哭著唱著的人,是他的粉絲。
總統發布了訃聞,金軒的死已被落實,粉絲們失去這樣偉大的偶像,自然要發起哀悼活動,剛才陳苗苗又哭又唱,連他敲門都沒聽見,大概是因為受傷不能親臨現場,便通過虛擬網絡參與集會,以表達對偶像的哀思之情。
“學長,學長你沒事吧?”陳苗苗發現巫承赫麵無表情,眼神呆滯,害怕地拽了拽他衣角,“你、你是不是還不知道king神他……”
巫承赫心裏一痛,低聲道:“不,我已經知道了。”
“哦哦。”陳苗苗也顧不上關全息屏了,拉著巫承赫的手急切道,“學長你別太傷心了,你腦袋才剛剛好,不能受刺激,要好好保重身體。”一邊勸巫承赫,一邊自己先哭了起來:“嗚嗚嗚……我心裏也好難過,早上總統發了訃聞,他們組織了哀思會,我媽非不讓我去參加,嗚嗚嗚……king神對我那麽好,為什麽這麽年輕就沒了,嗚嗚嗚……”
巫承赫本來心裏難受,被他這樣連說帶哭,反倒有點囧,摸了摸他頭,道:“別哭了。”還想再說點什麽,心裏堵得慌,什麽也說不出來。
“我們粉絲會好多人都要自殺呢,警察都介入了,嗚嗚嗚……要不是我媽不讓,我也不想活了,讓我去追隨king神吧,嗚嗚嗚……”
你媽要是同意那就見鬼了!巫承赫被他氣得想笑,抽了紙巾給他擦眼淚:“別說傻話,咱們那麽艱難才活下來,難道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候自殺嗎?你忘了你家三代單傳?”
“你說得對……”陳苗苗抽泣著擤了一把鼻涕,打了個嗝,忽然抬頭看他,“學長你怎麽一點都不難過?”
巫承赫咬肌繃了一下,沒說話,倒了杯水遞給他。陳苗苗一下激動起來,拉著他胳膊道:“學長你也太冷血了吧?king神對你那麽好,就算你不喜歡他,也不能這麽無情啊,要不是為了送我們倆先走,他怎麽會死?他臨走還囑咐我,讓我替他多說點好話,讓你喜歡他……嗚嗚嗚……king神太可憐了,那麽多人為他哭,他最愛的人偏偏連一滴眼淚都舍不得掉,嗚嗚嗚……學長我討厭你,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巫承赫被他一驚一乍搞得頭都疼了,明明來之前心裏還跟刀子割似的,聽他胡扯八扯反而有點哭笑不得,頓了頓,道:“你別哭了,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幹什麽啊?”陳苗苗用控訴的眼神瞪他,滿臉寫著“負心漢”三個大字。
“我想去一趟小行星。”巫承赫沒法跟他解釋自己和金軒之間的糾葛,索性不解釋了,壓低嗓子道,“我沒有飛船,也不能跟我爸要,隻好來求你,你能不能從第三集團軍那裏弄一艘飛船?我沒有駕照,所以最好是智能飛船,或者有智能機器人代駕。”
陳苗苗震驚地看著他,嘴巴都合不攏了,半天響亮地打了個嗝兒,問:“你想幹什麽?不會是想去小行星殉情吧?學長我錯怪你了,你真是有情有義!不過你可不能這麽做啊,king神不會希望你死的。”
“噓!”巫承赫捂住他的嘴,“小聲點,我沒那麽無聊,我隻是覺得應該去找找他,到現在他的遺體都沒有被發現,說不定他還活著。”
陳苗苗扒開他的手,小聲道:“學長你冷靜點,幾千人都沒找到,你一個人能頂什麽用?況且那地方環境太惡劣了,連氧氣都沒有,沒人活得過三天的,你去了萬一發生什麽意外,你爸爸一定會殺了我,說不定還會幹掉我媽我爸我全家。”
巫承赫何嚐不知道自己這麽做不太理智,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金軒還活著,腦海裏仿佛一直有個聲音在召喚他,讓他去小行星看看,找找。
“我不知道,但我必須親自去看一看,我不甘心。”巫承赫道,“你能幫幫我嗎?我找不到其他人了,整個加百列軍港的船隻出入我爸爸的秘書都有監控,除非是第三集團軍的。”
陳苗苗被他嚴肅的態度感染,開始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良久道:“好吧,我可以幫你,不過學長,我要和你一起去!”
巫承赫嚴詞拒絕:“不行,你腿傷沒好,小行星環境太複雜,你應付不來的。”
“你還腦子有病呢。”陳苗苗理直氣壯,“你能去為什麽我不能去?我可以用輔助器材代替傷腿。”
“不行,萬一有什麽意外,你的腿就廢了,終身殘疾可一點都不好玩。”巫承赫不得不恐嚇他,“假腿醜死了,你要裝那個過後半輩子嗎?”
陳苗苗不怕死,但極怕醜,猶豫了半天,道:“好吧,那我不去了,但你一定要時刻跟我保持聯係,讓我知道你的行蹤。”
“那是必須的。”巫承赫一口答應,萬一他有什麽意外,總得有人幫他打報警電話。
陳苗苗行動力超強,很快就通過耍賴撒潑以死相逼等手段,迫使他老娘的秘書給他搞了一艘智能飛船,順道還幫巫承赫搞了一張第三集團軍的通行證。當天中午,巫承赫吃過午飯,就踏上了飛往小行星的旅途。
漢尼拔公務繁忙,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來看他,艾娃也被他以“想靜一靜”為理由支開了,巫承赫大致算算,當他們發現他丟了的時候,他應該已經到達小行星好幾個小時了。
軍用智能飛船航行極快,四個小時以後,巫承赫進入小行星自轉軌道。蚱蜢空間站的殘骸還漂浮在太空裏,像個荒涼的墳墓,他放了一個探針下去掃描了一遍,和預想的一樣毫無生機。因為金軒是乘坐破損的救生艇登6小行星的,陳苗苗給他搞到了一張軍方的搜救地圖,上麵有救生艇墜毀地點,巫承赫換上特製的野戰服,對自己說:“出發!”
小燈泡在他的耳朵上蠕動了一下,表示自己也準備好了——雖然這家夥很傲嬌很毒舌,但畢竟是巫承赫的伴生獸,很大程度上繼承了他的性格。
巫承赫通過思維通感了解了它的想法,嘴角微微一勾:“終於決定認識那隻大金毛了嗎?”
小燈泡扭捏地蠕動了兩下,開始踩奶,它現在很喜歡用這種方式表達對主人的討好。
“找到他們再說吧。”巫承赫其實心裏沒什麽底,暗暗歎了口氣,坐進登6艇。登6艇像炮彈一樣彈出了飛船,急速穿過小行星單薄的大氣層,而後開始減速,穩穩降落在一片還算平整的開闊地。
小行星覆蓋著茂密的植被,粗壯的黑色樹藤纏繞虯結,直衝雲霄。無數頭發一樣的細須從空中垂落而下,微風吹來,飄出許多淡綠色的熒光點。地麵上看不見土壤,所見之處都是扭在一起的粗藤,凹凸不平。
巫承赫乘坐的是全地形登6艇,能適應複雜的地表,勘測過路況後它自動調整成為一輛輕型履帶車,沿預定路線往前行駛,走了大概兩個小時,終於到達救生艇的墜毀地點。
救生艇顯然不是正常著6的,它的一個引擎有灼燒過的痕跡,不知道是降落時壞掉了,還是早先就被自由革命軍打壞了。無論如何,乘坐這種東西著6,金軒一定吃了很大苦頭。巫承赫戴上頭盔下車,彈跳著接近了救生艇,鑽進去看了看,沒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跡,也沒有金軒留下的標記。
他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不等人來搜救?巫承赫疑惑地四下張望,問自己:“他會去哪兒?”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他隻能靠自己。巫承赫從背包裏掏出一把微型探針,一一激活,這些小東西立刻長出了細小的鋼翅,像蒼蠅一樣嗡嗡叫著飛了出去。他回到車上,打開個人智腦,投影出一麵扇形全息屏,接駁探針。全息屏自動分割成數十塊,每一塊都與一枚探針對應,顯示出它“眼睛”掃描到的景象。
感謝萬能的陳苗苗!巫承赫雙手合十,給三代單傳小正太作了個揖,感謝他心細如發,財大氣粗,給自己這個才穿越來不久的老古董準備了這麽多神奇小工具。
觀測畫麵太多,巫承赫費了老大的勁也隻能看個大概,一個多小時下來,眼睛都花了。忽然,一個畫麵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陡峭的山崖,山崖邊長滿了黑色的枯藤,藤上的細須隨風飄舞,像翻卷的火焰。
這場景與他睡夢中出現過的何其相似,巫承赫將那塊屏幕放大仔細觀察,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他來到小行星就是因為夢境的指引,雖然這種事根本解釋不通,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巫承赫開車往探針顯示的方向走,一個多小時之後,地麵上的枯藤開始變得異常粗壯,車子右側的履帶被卡住了,再也開不動。
距他離開加百列已經整整一個對時了,漢尼拔四個小時以後就會下班,陳苗苗再膽大,也不敢對漢尼拔說謊,也就是說,很快就會有人來抓他回去了。
巫承赫咬了咬牙,收拾了一個大背包,決定徒步尋找金軒。
外麵漆黑一片,巫承赫戴著夜視頭盔,艱難地爬過那些比他身體還粗的枯藤,很快便氣喘籲籲——他在床上躺了八天,身體極端虛弱,雖然這裏重力很小,還是有些吃不消。
就這樣爬了好幾個小時,巫承赫走走歇歇,終於快要到達那道懸崖,這時他忽然注意到地麵的縫隙裏卡著一根細小的金屬絲。
金軒的耳環!巫承赫心頭掠過一陣狂喜,耳環以前是一個圈,現在被捋成了直直的一條,尖端就紮在藤裏。
“金軒!”巫承赫通過頭盔上的擴音器大聲喊,但沒人回應。他冥思苦想,半天眼睛忽然一亮——耳環是斜著紮在那裏的,尾部偏向一個方向,難道這是金軒留下的記號,指示他所在的位置?
巫承赫振奮起來,喝了點水,往耳環所指的方向走去,不出所料,半小時後他發現了另一枚耳環,也斜斜插在地上,像個路標。
巫承赫心頭浮起確切的希望來,又往前走了一段,發現一簇足有二十米高的樹藤組成的巨型柱子,在離地麵大概一米五的地方,平行分布著十幾個黑色的彈孔,像是有人在這裏發生過槍戰。他在四周找了找,又發現了幾排彈孔,在地上一個不起眼的縫隙裏,甚至看見了幾滴幹涸的血漬。
怎麽會這樣?有人阻擊他嗎?巫承赫驚疑不定,順著彈孔的方向艱難跋涉,一邊喊著金軒的名字。走了也不知道多遠,他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摔了下去,沿著一個樹藤組成的斜坡滾了足有七八米。
膝蓋劇痛,腳踝也好像扭傷了,巫承赫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剛想從背包裏找點噴劑處理一下傷處,忽然愣住了——前方不到二十米就是一個陡峭的懸崖,崖邊長滿虯結的枯藤,發絲一般的細須隨風擺動。
正是他在尋找的那個地方!
“金軒!”巫承赫連滾帶爬撲到崖邊,歇斯底裏吼出金軒的名字,山崖下傳來沉悶的回聲,慢慢嫋嫋消散,就在他以為沒有人會回答他的時候,深不見底的深淵裏忽然隱隱傳來一聲低沉的悶吼:“嗷——”
那是巴巴裏獅子特有的聲音!
巫承赫驚喜若狂,這時他耳背上的小燈泡也蠕動了一下,身體一屈一伸,忽然跳到了他的手背上。巫承赫低頭一看,發現它化身對話氣泡,半透明的身體上浮現出一行字母,腦袋上還頂著個大號加粗的箭頭:“goooooo?→”
巫承赫黑線,發號施令也輪不到你吧?咱倆誰才是主人?!
被訓斥的量子獸不高興地收起了彈幕,但很快就討好地給他踩起奶來。
為什麽它這麽快就對那蠢獅子深情至此?之前不還是很嫌棄的樣子嗎?巫承赫忽然有種“女生外向”的感覺,略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