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女王實在不好追
阿斯頓醫學院院長宿舍,沐切斷通訊,僵立在窗前,良久呼吸才平靜下來。
大腦中憤怒的高燒漸漸冷卻,他忽然感覺剛剛發生過的事情好像一場夢一樣,那些犀利的對白,步步緊逼的質問,一切都清晰而恍惚。他關閉智腦,試圖讓自己冷靜,整個人卻抑製不住地發起抖來,半晌才挪到靠窗的沙發裏,苦惱地支住了額頭。
我都說了些什麽?沐亂七八糟地回想著剛才與金轍的對話,當時他太憤怒,太激動了,情緒根本不受自己的控製,嘴一張那些話就滔滔不絕地湧了出來。此時此刻細細回憶,將紛亂的碎片一點點拚湊起來,才發現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他指著總統的鼻子罵了足足一刻鍾,沒給對方一分鍾的工夫辯解,最後還掛了人家的電話!
“陰謀家”、“蠢貨”、“齷齪的政客”、“可悲的捐助者”……沐一個字一個字地咀嚼著自己剛剛對總統的指控,渾身的汗毛一點一點地炸了起來。是,他平時是有點毒舌,說話喜歡戳人肺管子,但從來隻限於對巫承赫之類比較喜歡的學生,麵對上級,尤其是總統這種級別的人物,一向都是優雅得體的。
他今天究竟是怎麽了,竟然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把總統罵了個狗血淋頭,還威脅對方要申請禁止令……天,那可是總統,全聯邦最陰險的政客!如果金轍被他觸怒,真的把他的身份捅出來,別說禁止令了,他立刻就會失去對女兒的監護權,到時候隻要金轍申請,就能把孩子奪過去!
向導天生善良膽小,即使沐這樣的性格也無法違背本性中的懦弱,之前仗著一口氣把金轍罵了個四腳朝天,現在那口氣泄了,整個人都陷入了強烈的恐懼之中:完了,金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是總統,他知道他的身份,他說他愛他……不管是為了他還是為了孩子,金轍都會毫不猶豫地揭發他,把他送到通古斯!
壯壯落在金轍手裏,他一定會受不了的,他會妥協,會服從,會自願被標記,成為金轍的奴隸!
沐並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他的全部人生都是在擔驚受怕中度過的,他有應對恐懼最豐富的經驗,但金轍給他的壓力太大了,那個強壯的,凶悍的,用溫文爾雅掩飾自己巨大野心的男人,僅僅是兩年前在聖馬丁短短一麵,已經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不僅僅是信息素和結合熱,還有那種不動聲色掌控一切的手段,都叫他不寒而栗。
憤怒過去,自責和後怕漸漸席卷了沐的內心,他開始後悔自己剛才那樣決絕的態度,如果他稍微理智一點,姿態低一點,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金轍忍了兩年,可見終究還是不願意把他的身份曝露出來的,他本來還可以借著這一點拖下去,求助賽亞娜老師,或者幹脆帶著女兒逃走……但現在什麽都晚了,他清楚地記得掛斷通訊時金轍的表情,壓抑的喘息,暴戾的眼神,還有眼底淡淡的紅霧——天,他僅憑一番話就觸發了總統的狂躁症!
可是孩子是他的底線,他無法忍受任何人用他的珍寶來要挾他,無法忍受任何人覬覦壯壯的監護權。涉及孩子他完全無法控製他自己!
沐痛苦地捂住了臉,他覺得得自己犯下了五十年來最不可饒恕的錯誤,他無法預測接下來金轍會做些什麽,是揭發他,還是尋找別的方法要挾他,或者直接標記他——他們相容度太高了,一旦金轍強行出現在他周圍,他完全沒有把握抗拒那種焚毀一切的本能!
總而言之,對於這個腦洞開得喪心病狂的異能者,他完全束手無策。
整整一個白天,沐像個石像一樣坐在窗前的沙發裏,沒有吃飯,沒有喝水,連動都沒怎麽動,直到總統的特勤敲響了他的家門,才驀地清醒過來,三步並作兩步撲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爸爸!”壯壯歡快地大叫一聲,撲進了他的懷裏,她早就開始想爸爸了,無論在總統官邸玩得多開心,隻有爸爸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沐抱著女兒,短短五六天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半天才勉強壓住了喉嚨裏一直哽著的那股氣,和顏悅色道:“壯壯有沒有很乖?在小巫哥哥家有沒有淘氣?”
“我超棒噠!”壯壯的小胖胳膊吊著他的脖子,搖頭晃腦地問他,“爸爸有沒有很乖?出差的時候有沒有淘氣?”
“爸爸也很乖。”沐親親女兒的臉蛋,對等候在門外的特勤道謝:“麻煩你了,這麽遠送她回來。”
“不客氣,院長。”特勤微笑著將壯壯的旅行箱推到玄關,又放下一大包東西,“這是總統和金上校給嫣小姐準備的禮物,巫先生喝多了,到現在還沒醒,大概過兩天會帶雙胞胎來看您。”
“太破費了,替我謝謝總統和金上校。”沐淡淡說著。特勤又大致交代了一下壯壯這兩天的情況,便離開了。沐將女兒抱進客廳,壯壯一落地就轉了個圈兒:“爸爸我美不?新裙子漂不漂亮?”
沐這才注意到女兒穿著一身淺綠色紗裙,並不是他之前準備的衣物,猜測是金轍給買的,便微笑著點了點頭:“很漂亮,有沒有謝謝總統伯伯?”
“有的哦。”壯壯臭美地轉來轉去,摸摸自己的頭發,“新發卡也是總統送給我的喲。”
她頭上別著一個綠寶石桃心發卡,周圍鑲著透明碎鑽,非常精致漂亮,和裙子相得益彰。沐心中像梗了魚骨頭一樣難受,但對著女兒不能表現出任何不妥——畢竟金轍是她血緣上的父親,不管之前他話放得多狠,終究還是要給他們父女之間留一線,萬一他被……壯壯很可能還是要跟金轍過。
“都很美。”沐勉強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壯壯的頭發編得十分精致,和他之前送她去總統官邸的時候是同一種發式,大約又是總統的手筆,巫承赫是沒有這樣細心的,最多給她紮個馬尾辮。
無論如何,金轍對壯壯的喜愛是真的。沐這樣安慰自己,對壯壯道:“好了,幫爸爸把你的行李拖到房間,我們一起整理一下,還有你的新玩具,都要歸類收好。”
“爸爸歇會吧。”壯壯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到沙發上,“你是不是累壞了?出差好辛苦呀,你臉好白眼圈好黑。”
“是嗎?”沐摸了摸自己的臉,早上一回來就跟金轍打電話,一整天沒吃沒喝,臉色一準好不了,點了點頭,道,“確實很累呢,不過看見你就完全不累啦。”
“嘿嘿,我是可愛乖寶寶。”壯壯窩在他懷裏揉來揉去,把他的襯衫都揉皺了,小胖手摟著他的脖子跟他蹭臉,“院長我給你刮胡子吧,我是刮胡子小能手噢,總統都誇我呢。”
沐表情一僵,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微笑:“好啊,一會洗完澡你給爸爸刮胡子。”
父女倆膩了一會,拖著箱子去兒童房收拾衣服,沐將女兒的衣裙分類掛好,又將新得的玩具歸置整齊,壯壯忽道:“爸爸,我可以養一隻狗狗嗎?”
“嗯?”沐詫異,“狗?”
“對喲。”壯壯打開自己的個人智腦,投影出金三胖的全息影像,“總統送了我一隻狗狗,它叫金三胖,我想把它帶回家,可是總統說必須經過爸爸的同意才可以,爸爸我可以帶它回家嗎?”
沐看著投影裏的小秋田犬,蹲下來耐心地跟女兒講:“壯壯,養寵物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它是有生命的,和你那些玩具都不一樣,不能喜歡的時候玩,嫌煩了就收在箱子裏。你養了它,就得把它當家人一樣,給它吃,陪它玩,負責一輩子。爸爸工作忙,照顧你一個人已經很吃力了,分不出精力照顧狗狗。你每天要上幼稚園,狗狗一個人呆在家裏會非常孤獨,我們不能很好地照顧它,所以不能養它,你懂嗎?”
壯壯愣愣看著他,一臉失望的表情,就在沐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哭鬧撒嬌的時候,卻驚訝地看見她點了點頭,雖然泫然欲泣,卻沒有哭出來,扁著嘴道:“我懂噠,爸爸太忙啦,要照顧壯壯,還要賺錢,那我不把狗狗帶回來了。”
“乖。”沐心疼的不行,摸摸女兒的小臉蛋,“等你再長大一點,爸爸不用當院長了,咱們再養一隻一樣的狗狗好嗎?”
“不用啦,我已經有金三胖啦。”壯壯搖頭,“總統已經把三胖送給我了,他說如果爸爸沒有時間養,他會幫我養好三胖的,等我放假的時候會讓特勤叔叔帶我去總統官邸看它。”
“哦。”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金轍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和壯壯建立了這麽多的聯係,這麽多的小秘密……頓了一下,問:“總統還說什麽?”
“他還說爸爸很辛苦,讓我要乖乖的,不許因為狗狗惹你生氣,不然金三胖就不喜歡我啦。”壯壯皺了皺鼻子,道,“三胖才不會不喜歡我呢,我每天都喂它吃大骨頭,它最喜歡舔我的手啦。”
“是啊,你這麽乖,三胖不會不喜歡你的。”沐附和著女兒,心裏又是酸澀又是欣慰,壯壯越來越懂事,越來越有自己的是非觀,金轍並沒有一味地溺愛孩子,而是在一定的範圍內耐心地教育她,嗬護她。他不但是一個優秀的總統,還可能是個優秀的父親。
隻是,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伴侶。沐握了握拳頭,指甲摳住掌心,發出淡淡的刺痛。
父女倆收拾完東西,一起七手八腳地做了晚飯,飯後照顧了植物,又玩了一會遊戲,才洗漱睡覺。沐給女兒換上柔軟的睡裙,將她塞進被窩,把她心愛的喪屍王和綠巨人一左一右擺在她枕邊:“爸爸還有工作要做,你乖乖睡覺好嗎?”
“院長晚安!”壯壯摟著她的黃貓跟沐揮爪,“我和淘淘會乖乖噠。”
“晚安。”沐親吻了女兒的額頭,剛要走,壯壯叫住了他:“哎呀,我忘記了,我的兜兜裏有總統帶給你的禮物,你記得取出來哦,不然放進清潔機就弄壞掉啦。”
“禮物?”
“是哦。”壯壯說,“他說我不能看,隻能給你,爸爸好朋友要懂得分享喲。”
沐心事重重地笑了笑:“爸爸都沒說要分享你的玩具和新衣服呢。”
“爸爸是男孩子,男孩子穿裙子羞羞!”精明的蘿莉立刻轉移話題,抱著黃貓鑽進被窩不吭聲了,對自己所有的東西她都有著強烈的領地意識,即使父親也不能侵占,這是巴巴裏獅子異能者的天性。
沐調暗燈光,離開了兒童房,壯壯換下來的衣服都堆在洗衣籃裏,他從裏麵翻出裙子,在小兜兜裏摸了摸,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小盒子。
是什麽?他拿著盒子回到臥室,坐在床沿上點開電子鎖,電子鎖投影出一個簡單的數字鍵盤,提示輸入密碼。沐輸入了壯壯的生日,不對,換了壯壯進人工子宮的日子,也不對,最後試了他和金轍第一次在聖馬丁見麵的日期,這次對了。
盒蓋彈開,裏麵的黑絲絨墊上躺著一片不起眼的彈片,沐有些莫名,捏起彈片看了看,茫然不知何意,剛要將它放回原處,整個人忽然像觸電一樣彈了起來,捏著彈片的右手開始控製不住地發抖。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沐喃喃自語,漆黑雙眸閃爍著震驚的光芒,他像見了鬼一樣看著手中的彈片,仿佛那塊汙跡斑斑的金屬長出了什麽花來。僵立少頃,他飛快將彈片裝進盒子,揣進褲兜,連睡衣都顧不上換,披上外衣往停車場跑去。
直到坐上小飛碟,沐才想起孩子還在家裏,忙啟動了房間的童鎖,又打開兒童房的監控,看到壯壯已經睡著,才安心啟動引擎,往約克市飛去。
淩晨一點,沐到達約克市的家中,他打開大門,大步衝進臥室,撥開鬥櫃上擋在磁浮碗前麵的電子相框,輕輕將飄在碗裏的那片彈片拿了下來。
兩片彈片靜靜躺在他掌心裏,一片是三十三年前他從自己身體裏取出來的,一片,是金轍讓壯壯轉交給他的。不用任何鑒定,沐都可以肯定,這兩塊彈片出自同一枚光雷,一枚在三十三年前爆炸的光雷。
天!他沒有死!
沐捏著兩塊殘片,心跳疾如擂鼓,三十三年了,他一直為了殺死那名異能者而自責,任何心理醫生都無法讓他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釋懷。多少次他偷偷查證那個人的身份,多少次他在噩夢中驚醒,剛剛考上醫學院的時候,他甚至無法麵對血液和屍體……他一直以為那人死了,卻沒想到他還活著,非但活著,還一路青雲直上,成了總統!
他總算明白金轍為什麽說“我是一個愛了你很久很久,久到你無法想象的男人”,是的,三十三年,太久了,久到匪夷所思,久到占用了他們彼此生命的三分之二!
沐握著彈片,順著牆壁滑了下去,將瘦削的身體蜷成緊緊的一團,先是嗬嗬地笑了起來,繼而抑製不住流下了眼淚。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開心還是應該痛苦,那個無辜的異能者還活著,那個用身體替他擋住彈片的男人還活著,但那個男人現在卻成了他女兒的另一個父親,就在十八個小時之前,跟他親口說了“我愛你”。
沐捂著臉跪坐在地上,深呼吸迫使自己平靜下來,腦海裏不由自主回想起昨天上午金轍跟他通話的情形,當時他太緊張,太憤怒,以至於大腦有些空白,並沒有聽進去金轍的那些話。現在再仔細琢磨,他開始相信金轍說的是真的,金轍說愛他,愛了他很久,等了他很久,都是真的。
但那又怎麽樣呢?就因為這樣,他們就能在一起嗎?金轍是總統,背負著聯邦的未來,不可能和他秘密結婚,他們倆在一起,就意味著他必須曝露身份,離開阿斯頓醫學院,脫離自由向導組織,成為總統的向導,聯邦第一伴侶。
那麽他的理想呢,價值呢?他是阿斯頓醫學院的院長,是自由向導組織的負責人,他真的可以丟下這一切,成為一個異能者的附庸,像千千萬萬個注冊向導一樣被剪去羽翼,變成圈養的寵物嗎?
金轍說他愛他,但愛是什麽?是信息素、結合熱,還是他們基因片段中鑲嵌的獸|性片段?
他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不會為了一個讓自己發|情的男人就放棄一切,甘心情願成為對方背後的影子!他已經五十一歲,曆盡千辛萬苦建立了自己的事業,肩頭背負著自由向導組織的責任。他負責的胚胎幹擾計劃剛剛上馬,他必須貫徹自己畢生的理想,為改變向導的生存環境繼續努力!
金轍還不是一樣嗎?為了得到自由向導組織的支持,他可以忍受狂躁症帶來的痛苦,可以忍受讓自己的向導為別人工作。要不是因為壯壯,可能到換屆,到遠航軍叛亂,到自由向導組織徹底歸於聯邦,他才會跟自己挑明真相。
沐坐在地上,抱著膝蓋慘笑了起來,那笑簡直比哭還要難看。他忽然發現他和金轍是一種人,他們從相識就是一場錯誤,一個差點失去自由,一個差點失去性命。他們背負著各自沉重的命運,走到今天已經失去了率性的資格,一切的選擇,都隻能是權衡之後的結果。
沐忽然特別羨慕巫承赫和金軒,那才是真正的愛情,年輕,衝動,不顧一切,無視世俗與法律,一切的一切都隻為了能和對方在一起……金軒是幸運的,他有金轍,無論他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金轍都會把他扳上正途,給他一個光明的未來。
想到這裏,沐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苦笑:可惜,他和金轍沒有這樣的幸運。
沐在約克市的家裏枯坐到淩晨,直到第一線曙光從落地窗外升起,才給金轍的私人線路發了一條信息。信息隻有三個字:對不起。
片刻之後金轍撥通了他的線路,沐猶豫了一會兒,接通了。金轍沒有開視頻,隻有聲音從那頭傳過來,低沉而沙啞:“不用對我說對不起,那時候你隻是為了自保。我說我愛你,是真的,這件事我思考了整整三十多年,你盡可以相信我的誠意。今早我說要和你在一起,可能有些突然,不過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果你同意,我會讓賽亞娜換個人負責胚胎幹擾項目,在阿斯頓醫學院換屆之前,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交割手續,籌備婚禮,通古斯那邊我會……”
“對不起。”沐打斷了他的話,“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議。”
金轍沉默了一會兒,啞著嗓子道:“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我保留追求你的權利,沐,我會一直等你,你不用急著拒絕我,在我死去之前,你還有十年的時間考慮。”
沐的心髒猛地一跳,想起昨天上午他們通話時金轍眼底淡淡的紅霧,金轍已經快六十歲了,正常異能者七十歲左右會狂躁頻發而死,如他所說,還有十年……
“請你不要回答我。”金轍低聲說,“請讓我將你的沉默當做默認吧。”
他語氣極為蕭索,幾乎帶著卑微的懇求的意味,沐的話哽在嗓子眼裏,憋得眼眶都紅了,終究沒能說出來,給他了想要的沉默。
“早安,快點回雙子城吧,孩子快要醒了。”金轍溫和地說,“再見,沐。”
通訊掛斷,沐將臉埋在膝蓋上,啞聲說:“再見,金轍。”
星曆856年中,遠航軍和海軍對於芝罘鏈星雲的爭端在總統金轍的調停下順利解決。一個月後,海軍獨立縱隊正式成立,原NTU總司令嚴令調任縱隊星將,率領海軍第六、第七艦隊遠赴天闕空間港駐防,金軒作為艦隊長與之隨行,巫承赫身為金軒的全職軍醫,帶著兩個孩子一同前往。
兩個月後,獨立縱隊三大艦隊重組成功,上校金軒率領“天槎”艦隊赴芝罘鏈星雲防線巡航,嚴令率“星槎”艦隊留守天闕,另有原第二集團軍印度裔女艦隊長拉蒂卡準將,率領“月槎”擔任星際巡邏。
第一集團軍則拆分了原“斥候”艦隊,將五分之一的“四分衛”與二分之一的“斥候”合並,組成新的“擒殺”艦隊,負責在芝罘鏈星雲的另一端巡航,與金軒的“天槎”遙相抗衡。
至此,遠航軍與聯邦軍團軍力均分,以芝罘鏈星雲為界,對抗之勢漸成。
秋季總統換屆選舉,金轍以大票數優勢獲得連任,國會、最高法院和國防部都對他在任期內的成就做出了極高的評價,就連遠航軍統帥,也對他的政績給出了極大的肯定。
秋高氣爽的清晨,總統就職演講在“鐵翼”大廈前舉行,因為金轍是單身,平時他身邊並不設第一夫人的位子,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卻設了,但椅子上的全息標誌牌並沒有標明人名。在演講前五分鍾,總統特勤將一名特殊的客人安置在了那個位置上。
壯壯還是第一次參加這麽高規格的會議,頗有點緊張,不時小心地扯一扯自己的小裙擺,她今天穿著海軍藍背帶裙,配著簡單的白襯衫,隻在領口和袖口滾著淺藍色的荷葉邊,又可愛又莊重。
“別緊張親愛的。”霍伯特先生就坐在她身邊,對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如果你都緊張的話,那總統可就更緊張啦。”
“我沒有緊張啦。”壯壯立刻做出一臉淡定的表情,隔了一會,心虛地動了動小屁股——她又在尿褲裏解決了一次。
鍾聲敲響,金轍大步走上演講台,他今天穿著深灰色正裝,像往常一樣戴著藍鑽袖扣,隻是打了一條海軍藍的領帶,與壯壯裙子是同一色係,遙相呼應。第二次就職演說,金轍早已駕輕就熟,非常熟練地就將擬定好的講演稿給講完了。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金轍麵帶微笑靜等片刻,雙手虛按示意大家安靜,道:“眾所周知,我多年來一直獨身,今天,我要宣布一個消息。”
四周安靜下來,這個話題太過八卦,所有人都靜靜等著他說下去。金轍頓了一下,道:“我決定從即日起結束我的單身生涯。”
全場愕然,連霍伯特都愣住了,這時一名記者迅速反應過來,站起身提問道:“您要宣布婚訊了嗎?總統先生。”
“不。”金轍拄著桌麵認真地回答,“我愛的那個人,至今尚未回應我的求愛。”
全場嘩然,所有人都被這個爆炸性的新聞給炸暈了。記者激動地追問:“能透露一下對方的姓名嗎?”
“不能。”金轍說,“我隻能透露他的性別,他是個男性。”
“既然他還沒有回應您的追求,您為什麽要在今天提起這件事?”
“我想在這個對我來說意義重大的時刻向他表白。”金轍站在總統就任的演講台上,一字一句地說著,“我想在這裏告訴他,過去的我一直沒有意識到這份感情對我來說有如此的重要,經過多年思考,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的考慮,我發現在我心目中,他和我的事業一樣重要。”說著,金轍指了指自己的座位,“我想告訴他,對我來說,他和這個座位一樣,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總統的座位,絕不僅僅是一個座位那麽簡單,它象征著絕對的權利,更象征著聯邦。這是第一次,有一個總統將自己的伴侶,放在與聯邦等同的位置。
這場直播通過互聯網在同一時刻傳遞到了聯邦的各個角落,阿斯頓醫學院,沐也和下屬們在會議室裏共同收看了這場演講。當金轍說出那番驚世駭俗的表白的時候,他雙手合十搭在唇邊,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周以後,一份關於壯壯監護權的授權文件被快遞到了總統官邸。
金轍打開快遞信封,從裏麵取出兩張薄薄的紙,每一張的右下角,都簽著沐的名字,字跡雋秀,如同其人。
金轍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雖然回答他的仍然是沉默,但起碼他女兒的父親,開始承認他的監護權了。
可喜的進步……金轍再次想起了一千年前那位前輩的老話: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