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冰檸笑道:“原是他說要擺謝師宴——如今人來了,他卻不見了!他是生怕你因此惱了他呢。”
陽春曉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怎麽會!倒是上次,你說郡主想要見我,我就尋思今天這麽好的機會,她肯定會來的。可如今院子裏就隻得你一人,雖說有點意外,可以在情理之中。再說了……”
說到這,陽春曉笑得狡黠:“咱們有的吃、有的玩,冷少爺來不來的有什麽要緊?”
“是呢是呢!”
二人也不再坐等冷譽,隻管圍著火爐吃肉聊天。
幾杯酒下肚,楊冰檸便也不再像剛才那般拘謹,笑嘻嘻道:“說起今天這謝師宴來……小舅舅這拜師才幾天呀?當真就能學到你這一身好本事了?那你也順便教教我唄?”
“哪有那麽容易的事?不過是案子進展順利,他想表達謝意罷了。”陽春曉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你學這些做什麽?”
“一眼就能看穿別人有沒有扯謊——這多厲害呀!”楊冰檸正色說道:“以後所有人在我眼裏就全是透明的,我豈不就是天下第一厲害?”
“然後呢,你想做什麽?”
“那倒還沒想過……”
楊冰檸兩眼望天,如實答道:“如果我有這個好本事,別人有什麽鬼心眼都瞞不過我,那我想幹什麽事幹不成呀?”
“理論上嘛,確實如此。”
陽春曉也不想太打擊她,委婉道:“實際上,太過明察秋毫的話,就會很難交到朋友了啊!比如我——因為一旦掌握了這種技巧,就會忍不住無差別地分析每一個人,這其實也挺煩人的。因為人撒謊總是會有很多原因的,有時可能隻是好麵子也並無惡意,倒並非因為不夠坦誠。”
楊冰檸眼睛轉了轉:“那……咱們倆能成為朋友,其實還真挺有緣分的哈!”
陽春曉莞爾:檸丫頭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思路清奇。一個眼裏不揉沙子,一個坦率純真,所以她們相識不久就成了好朋友。
這位楊首輔家的千金小姐,還真是跟尋常大家閨秀不太一樣。
陽春曉遇到過的所謂大家閨秀,說話皆是細聲細氣,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中皆可看出嚴格規訓的痕跡;跟她們聊天乏味得很,說來說去總離不開三從四德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而楊冰檸不僅熱情活潑,還非常健談,對新鮮事物總是懷有強烈的好奇心,思維活躍,人也非常有趣。
“哪怕就教一點點皮毛也是好的呀!”楊冰檸突然歎了口氣,一臉沮喪說道:“前幾日,對,就是你出凶手畫像的那天,我跟小舅舅一起去魏府查李覓的案子去了。原本隻想找幾個李覓相熟的同僚問問的,誰想魏府上下的人全是油鹽不進的!嘴裏的話半真半假,把我們糊弄得團團轉,什麽都沒打聽出來,唉。”
陽春曉哭笑不得:“我都說了不要再去調查受害人了……你們兩個呀,真是人菜癮還大!”
楊冰檸小臉突然一變,握拳道:“那你倒是教教我呀!等我再回去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陽春曉氣樂了:“有什麽用呢?方向不對,勁兒使得越大就離真相越遠!”
楊冰檸不說話了,眉毛耷拉下來,看起來更加沮喪了。
陽春曉見狀,心裏有些不忍,剛想安慰兩句,就見楊冰檸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你來審問我試看看!”
“啊?”
楊冰檸還沒見過陽春曉審案,於是冒出個大膽的想法:“就像當初你在堂上審小舅舅那樣!來嘛,給我示範一下,我肯定能學會什麽的!”
這小丫頭的固執真是超出人的想象。
不過,說來倒也不算奇怪。若不是她如此執拗的性子,當也不會在陽春曉的建議下,接下全京城無人敢接的蘇媛媛案,在順天府大堂上當了回女訟師。
“被她審問可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我勸你還是放棄這念頭的好!”
正在這時,就聽冷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眾人循聲望去,見冷譽不知何時已來到門廳上,早有丫鬟幫他脫去外衣,拿到廊下正抖去上麵的雪花。
冷譽微笑著朝她們走來:“我是已經領教過了!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絕對是終生難忘的程度。”
陽春曉笑而不語。
“那是你!”楊冰檸白了他一眼,不服氣道:“換我可未必!我才不會在堂上公然欺負一群弱女子呢,所以你是活該。”
“……先不說那個。”
冷譽嘴角抽了抽,生硬地轉過頭,掃了一眼桌上的菜,皺眉道:“這就是你替我安排的謝師宴?也太敷衍了吧?前頭的暖閣又大又寬敞,還可以把園子裏姐妹也一起叫過來聚聚——怎麽著不比在這裏好?”
“這你就不懂了。”
楊冰檸得意道:“既然是‘謝師宴’,那就得先讓師父滿意不是?我知道春曉姐姐向來是好清靜的,才特意挑了這間草廬!鹿肉是昨兒才從莊上送來的,酒菜也都是我一樣樣精心挑選的,全是她喜歡的!你有什麽意見?”
冷譽還沒說話,陽春曉點頭道:“挺好的。你若真沒聽我的,請了一屋子人來,哪怕是擺滿山珍海味,那這會子也就隻有你們在吃吃喝喝、跟我沒什麽關係了。”
聽了這話,楊冰檸也笑得愈發得意了。
冷譽隻得點頭道:“你喜歡就好。”
三人又說笑一陣,冷譽也入了席,再不提要換地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