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曉點頭說道：“你有這個覺悟自是極好的。”
“真是不容易啊！”景南風在一旁諷刺道：“讓這些死腦筋的男人聽從女人的建議，真是比殺了他們都難受！”
沈敬看了她一眼：“我願意聽她的，完全是因為她說得有道理。”
眼看兩人就要杠起來，陽春曉趕忙搶先道：“不管怎麽說，這是個很好的開始。多一份力量總歸是好事嘛！”
說著，她拿起酒杯，主動跟沈敬碰了一下。
景南風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說道：“齊家寨能發展到現在，成為這一帶最強大的勢力，是因為有位厲害的主母。”
齊家寨位於大同城西北的七峰山上，原是個不起眼的小村落，後來成為臨時安置軍人家眷的地方。那地方離大同府不遠，據外長城的前沿據點也很近，戰時，婦孺們會承擔部分為各個據點運送物資的任務，前線退下來的傷兵也會送到齊家寨治療休養。
後來戰火不斷，越來越多的男人戰死，這裏就漸漸成了寡婦村。老弱婦孺抱團取暖，越聚人越多；為了自保，她們建起防禦工事、拿起了武器，後來竟也發展成一股強大的勢力。
如今大同府內的高級軍官當中，大部分人的妻子兒女都曾住在齊家寨，城防營中更有不少士兵都是齊家寨的子弟。
“這麽說來，齊家寨的小姐進天機營當斥候，也不算新鮮事咯？”
景南風點頭道：“齊家寨出來的女人，個個精明強幹！別看秦老虎在大同橫行霸道的，遇到齊家主母也得夾起尾巴來！”
嘖，難怪王七野都秒變舔狗了呢！
柳絮有些同情地看著沈敬：“她不睬你，會不會隻是單純不想搭理你呢？”
“……你會不會聊天？”
“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笑，陽春曉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對大同府十分了解，卻並不住在城內；經常在城外活動，即使跟隨商隊頻繁出入也不會引起懷疑——這些特征，比起腳夫車行和雜工來，她們才更像是發貨人啊！
再加上天機營和軍眷的特殊背景，秦孝安就算是懷疑也不敢細查，簡直沒有誰比她們更適合這項任務了。
這時，就見王七野狗狗祟祟地從正廳裏溜出來，摸到景南風身邊，撈了個凳子坐到陽春曉跟前：
“可算是見著你了！”
“你怎麽來了？”
王七野端起景南風麵前的茶杯，一仰頭喝幹，這才開口說道：“大姐，你消失三天了，一點消息也沒有！這總兵府戒備森嚴，要不是因為辦喜事，我想什麽法子也進不來的啊！”
他滿腹委屈，陽春曉歉意地一笑：“對不住，是我疏忽了。”
景南風卻揶揄道：“鷂子嶺的大當家給二小姐當跟班——你不要麵子的嗎？”
“我哭給你看啊！”
“哭啊哭啊，哭大聲點，有賞！”
王七野一副要上吊的表情，陽春曉攔住景南風：“你快別逗他了，咱們還得指望他脫困呢。”
“快得了吧！”景南風歎氣道：“就他們這幾個人，頂什麽用？秦老虎要收拾他們，那不就跟碾死幾隻螞蟻一樣？”
陽春曉道：“硬拚肯定是不成的。”
王七野聽了，眨眨眼，又問：“今天這喜宴，是你安排的麽？”
陽春曉看著他那一臉的認真，嘴巴張了張，卻沒有否認。
王七野就當她是默認了，立刻挑大指讚道：“沒看出來啊！小姑娘真是好手段！”然後又問：“那咱們什麽時候動手？”
“動手？動什麽手？”
王七野一臉神秘地拍拍腰間的順袋，低聲道：“尚方寶劍不好帶，但是聖旨和大印都帶著呢！……咱們什麽時候辦了秦孝安？”
“為什麽要辦他？”
陽春曉頂著一頭黑線，趕緊按住他的手腕，叫他別衝動。
“你搞出喜宴這麽大動靜，不就是要辦他嘛？”
“並不是。”
王七野不禁撓頭，眼珠轉了轉：“那……這樁喜事豈不是要弄假成真啦？”
“本來就是真的啊！”
“啊？”
這個路數，就讓他有點搞不懂了。
陽春曉這才明白：原來這家夥以為我攢了個大局要滅了秦孝安、所以特來接應的？真是謝謝你這麽瞧得起我啊……
“三天之後……最多五天，”陽春曉揉揉眉心，無力地囑咐道：“你在西門外接應，別的不用管。”
他一臉失望——就這？沒了？
陽春曉確認地點點頭：沒了。
這時，就見齊家寨二小姐大步出門朝外走去，還沒到門口又突然收住腳步，朝左右掃了一眼：“王七野！”
這一聲底氣十足，王七野隻覺頭皮一麻，像被人揪住了後脖梗子，畏畏縮縮地站起身，答應了一聲。
二小姐轉過頭瞥了一眼，冷哼一聲：“走了！”
王七野扭過頭來看看陽春曉，景南風擺手叫他快走，他便跟上二小姐的腳步，立刻又變成舔狗模樣，湊到她跟前小聲嘟噥道：“姑奶奶，別叫大號哇！怎麽說我也是有身份的土匪，也是要麵子的好伐……”
“呸！你就是個粑粑！”
齊家寨二小姐的眼睛一瞪，王七野竟是生生將後頭的碎碎念全都咽了回去。
在場的一片安靜，直到目送她帶領一眾隨從離去，立刻笑成一片。就連一直心情不佳的景南風都嘎嘎大笑起來，沈敬也是不顧形象笑到捶桌——
今晚，土匪一敗塗地。
笑了好一陣，景南風才抹著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說道：“不過，也難怪老六會多想！今天這喜宴確實古怪，誰能想到那兩人真就能成親了呢？肯定是你這蹄子作的妖吧！”
陽春曉還沒說話，冷譽說道：“我覺得他倆很般配啊！有相似的經曆，一樣的愛好，連最趁手的兵器也是同款斬馬刀——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既是愛她敬她，自然要做正經夫妻才好，這一點都不奇怪。”
眾人聽了皆是點頭，景南風卻揚揚眉：“同行嘛，誌趣相投很正常！但是相處久了很膩的，我就不喜歡同行！”
陽春曉在旁邊笑道：“因為他們都是粑粑！”
眾人又是一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