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柚子

首發

20/09/12

病人都要寫遺囑的嗎?本機器人擁有的財產捐給兒童基金會,最後把那封信交給段知寒吧,想了想還是不要了。

20/09/13

住院好無聊想出院。

20/10/01

今天醫生是個老頭子,普通話都不標準,我不喜歡他的頭發。對了我出不了院了,因為我身上的零件全壞啦。

江戾死了。

死在了他二十五歲的生日。

整個娛樂圈都鬆了口氣,這個從少年期便成為頂流的人終於死了,媒體對他捕風捉影,大眾對他不屑一顧。

頒獎典禮上星光燦爛,一個小演員議論江戾的死:“這麽年輕就肝癌死了,搞不好是報應,平時沒少得罪人。”

“是不是肝癌還不一定呢,私生活混亂得艾滋也說不定,不然怎麽成頂流的。”

小演員正津津樂道,朋友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感覺一道冰冷的目光刺在背後。

他一個激靈回頭看,隻見一個男人倚在玻璃幕牆邊,燈光暗看不出麵容,隻看到高大挺拔的身形。

當廳外的燈光打開,他才看見一張格外英俊的臉,五官深刻以至於風華太盛,淡色的桃花眼尤為勾人。

他立刻認出對方是段知寒。

沒人不認識這位國內外獲獎無數的影帝,這次的大獎沒有懸念是段知寒,連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

小演員心裏鬆了口氣,誰都知道江戾和段知寒是死對頭,他說那人壞話說不定能博對方的青眼。

果不其然對方衝他們笑了,一笑下那雙桃花眼更為勾人:“你倆哪家公司的?”

小演員心髒跳了起來,希望得到段知寒青睞,立馬自報家門,哪知段知寒說:“以後不用去了。”

小演員的臉煞白一片,他不明白自己隻是說了江戾壞話,為什麽就要丟掉到手的工作,這兩人不是死對頭嗎?

段知寒沒搭理眼淚巴巴的小朋友,走回位置上對助理說:“買張回國的機票。”

“什麽時候?”

助理立馬劃開手機屏幕,以為至少是典禮結束後,但段知寒的聲音從上方平穩響起。

“現在。”

助理被這個回答嚇了一跳,不在現場將被取消獎項,他不知道有什麽事比得上今天萬眾矚目的終身成就獎。

段知寒說完就朝外走,助理隻能跟在後麵訂了機票。

助理買完機票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今年還要不要買生日蛋糕?”

每年段知寒都會送蛋糕給一個人,在國外拍了六年戲,每到一個城市最先去的是當地的甜品店。

不知為什麽他望見段知寒臉上出現了他不明白的情緒,許久才傳來一句。

“不用了。”

江戾人如其名性子奇怪不討喜,葬禮沒什麽人來,隻有經紀人葉成哭成了淚人。

夜裏葉成聽到樓下車停的聲音,這個時候有什麽人來,該不會是記者吧?

他放下紙錢警惕下樓。

下車的不是記者而是段知寒,車座上散落著報紙,對方稍一抬手關上車門。

葉成結結巴巴上去迎接:“今天不是頒獎典禮嗎,您怎麽回國了?”而且還來這樣的地方。

“拿不到獎就回來了。”段知寒望向靈堂轉而漫不經心問,“年紀輕輕的怎麽會得肝癌?”

葉成正想今年競爭真大,連段知寒也铩羽而歸,反應了半天意識到在問江戾,忙在旁邊開口。

“他忙著拍戲商演,說什麽也不去醫院,被發現時已經是癌症晚期了,早知道我每年壓著他也要去體檢。”

葉成的鼻腔不由得一酸,他親眼見到江戾怎麽因為這個病骨瘦如柴,明明是那麽漂亮的一個人。

段知寒走入靈堂,上前給江戾點了一柱香,似乎輕聲說了什麽但葉成沒聽清。

葉成見此生出感激,江戾生前對段知寒有奇怪的敵意,不知公開嗆聲了多少次,去世隻有死對頭來吊唁。

段知寒擦去沾上的香灰,他去國外拍了六年戲,今天才知道江戾死亡的消息,立馬推了頒獎典禮回國。

因為他們曾有過一段隱秘的婚姻,隻是沒想過再見已是遺像。

照片上的江戾瘦得不成樣子,皮膚蒼白下巴尖尖的,完全不似少年時的驕傲,為什麽學不會照顧自己。

段知寒望了圈空****的靈堂,視線停在孤零零的花圈上:“今天他家人不來?”

分開時江戾說自己家人在國外,不缺他一個,看著便是被父母寵壞的樣子,仰頭強調自己有好多好多家人,每年生日都會給他寄禮物。

葉成義憤填膺出聲:“他哪裏有什麽家人,他爸爸是個爛賭鬼,他媽媽忍受不了他爸爸,在他小時候跟人跑了。”

“爸爸就經常打罵他,有時直接把煙灰缸砸他頭上,他愣愣的也不知道躲。”

段知寒聽著葉成的話,發現自己從沒了解過江戾,那個說自己有很多家人的江戾其實是個從小缺愛的小孩兒。

他們結婚是場意外,當然他不否認當時對江戾有好感,近兩年的時間裏他試過捂熱那個孤僻的小孩兒。

江戾依舊抗拒他的接觸,他不是什麽死纏爛打的人,最後客氣提了離婚,江戾也滿不在乎同意了。

他以為這便是極限了,但葉成還在說。

“小戾初中時的成績很好,數學都能考滿分,在學校裏是人緣好的尖子生,那個人渣當著同學的麵打他,那麽小的孩子在校門口被打得衣衫不整,心理就出現了問題。”

段知寒抿直了淡色的唇,他知道江戾是多驕傲的人,他在桌上放了個獎杯,江戾也要在旁邊放個獎杯。

那麽驕傲的人當著同齡人的麵被親生父親打得衣衫不整,他停了片刻才往下問。

“什麽問題?”

“我可以告訴您但有個條件。”葉成猶豫著開口,“就是別說出去。您知道的,那群記者聽到半個字都能腦補出八百字小作文。”

如果換個人葉成打死不會說,但段知寒的人品是出了名的,有次劇組缺錢許多演員都跑了,自己拿出錢拍攝,那時段知寒也沒多少錢。

得到段知寒保證後,葉成組織了下語言,讓江戾的行為聽起來不會太奇怪。

“從此以後他就認為自己是外星來的機器人了,會每天要給自己開關機,自己寫地球生活觀察報告。”

“他會在病**數自己出院的時間,當他知道自己再也出不了院了,可能是感覺到了什麽,拉著我的衣袖抬頭問我,他是不是要回自己的星球了。”

葉成說著說著泣不成聲,要多難受才會否認自己是人類,把自己當成不會痛的機器人。

大概是機器人有堅硬無比的外殼,可以抵禦外界的攻擊,所以江戾把自己藏進了冷冰冰的外殼下。

他感覺段知寒周身溢滿難言的情緒,怕段知寒對江戾產生不好的印象忙補充。

“他不會傷害到別人的,他隻是有自己的世界,比方每天都會在門口等一個人,可能是在等他的外星同伴。”

“他那時輸著液都要去,死前隻是說了句這麽久也沒來,唉當初該提醒一句的。”

段知寒驀地望過去,冷靜從容的臉出現了一絲波動,沒變的是那雙好看的桃花眼。

因為他記起出國那天江戾突然問會來找他嗎,他隨口嗯了聲,少年說了句哦好的,沒想到江戾把他的話當了真。

而葉成看到的隻是段知寒的不為所動,但死對頭能來吊唁已經很好了,他接到公司電話離開了。

空****的靈堂隻有段知寒一個人,他盯著遺照上的人:“他打你怎麽不知道還手?你不是最會罵人了嗎。”

始終無人回應他,那個江戾已經死在了冷冰冰的殼子裏。

“今年沒給你買生日蛋糕。”段知寒語氣輕飄飄的,“因為你連照顧自己都不會,我為什麽要花這個錢,以後也不會給你買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最後他依然歎了口氣:“好了以後還是會給你買,你喜歡檸檬口味的還是草莓口味的?”

段知寒記得江戾最喜歡吃檸檬口味的了,每次他帶檸檬小蛋糕回去江戾總會麵無表情接過,然後那雙眼就變得亮晶晶的。

不知何時樓上落下火星,堆放的紙質祭品燒得格外猛烈,發出燃燒殆盡的聲音。

當段知寒移開凝視往外望,望見的是一片洶湧的火海。

忽然有東西墜落到西裝褲邊,他以為是燭台往外走了兩步,緊接著包裹火焰的橫梁重重砸下。

段知寒回過頭停住了,橫梁倒塌的地方恰好是他之前站的位置,墜落的不是什麽燭台。

而是江戾的遺照。

那張照片幫他擋住了天花板上的橫梁,仿佛不想他受任何傷害,沉默而又執著,寧願自己化為粉末。

就像等了六年的江戾,正常人不會因為一句話等了六年,但江戾等了六年,哪怕死前也沒等到,最後隻是說了句唉該提醒下的。

段知寒垂下漆黑的眼簾,看不出臉上的情緒,隻是膚色格外蒼白。

屋子裏的火勢彌漫得越來越快,外麵的人焦急地衝站他喊:“這邊是安全的。”

“知道了。”

段知寒溫和衝屋外的人笑了笑,但又平靜說了句:“但我愛人還在裏麵。”

下一秒他走進火裏,彎下腰,把快要燒成灰的照片抱在了懷裏,仿佛小心抱住了江戾。

“我在呢別怕。”

偌大的天花板轟然倒塌,無邊無際的的火焰吞沒了抱著照片的段知寒,他的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在完全陷入黑暗前他想如果有重來的機會他要抱一抱江戾,那個藏在機器外殼下不敢出來的江戾,要讓他的江戾過得比誰都好。

不知過了多久他眼前出現朦朧的光,耳邊是刺耳的音樂聲,段知寒睜開眼,江戾背對著他坐在沙發上。

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少年穿了件純白色的襯衫,冰藍色的頭發垂在脖頸上,奶凶奶凶地對他開口。

“誰不離婚誰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