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5章 複雜的關係
離開高傑希的辦公室，陸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輕輕的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這一會兒的談話，比跟人談判和參加常委會還累。
他現在的這個常務副局長的位置，說起來好聽，二把手，主持局裏的全麵工作，可是事實上，這個位置並不是看上去那麽舒服的。
官場本來就是一個步步驚心的地方，更不要說如今陸睿現在的這個位置是二把手，不上不下的，很多時候處理起事情來，就更要小心謹慎了。最關鍵的是，如今的陸睿正是韜光養晦的時候，真的不想太過張揚，像今天高傑希提的這個事情，明顯高傑希這個正印局長和衛生部那邊是有衝突的，甚至於很有可能高傑希提出的發言人選並不是自己，隻不過礙於部裏麵的壓力，不得不讓自己發言。
這要是擱在以前或者再等上幾年，陸睿肯定不會這麽簡單的服軟認輸，畢竟這是一次難得的在中央領導麵前露臉的好機會，就算領導不同意，說不準陸睿還會自己主動要求去參加會議，爭一下這個機會。可如今，想想還是算了吧。自己太年輕了，三十出頭就已經是正廳級了，難道三十五歲不到還能升副部不成？真要是那樣的話，依照現在這麽發達的網絡，又該有人跳出來大放厥詞了。
陸睿不是笨蛋，自然明白什麽時候該舍，因為如果一個人在官場當中連後退都不知道的話，那就沒辦法進步了。而官場當中的退，實際上就是為了更好的進步，這是一種十分精妙的權力運用手段。就好像今天一樣，陸睿主動提出自己不參加那個全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電視電話工作會議，對於他來說，這就是陸睿在高傑希麵前的退，而這一步退了下來，不但贏得了高傑希的好感。也讓陸睿有了更加便利的回旋餘地，在很多時候，退都是一種非常精妙的手段。
坐著電梯下了樓，陸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接到了包恒的電話，他派人把陸睿的車鑰匙和錢包給送了回來。來的是包恒的秘書，陸睿跟對方也見過麵，打過招呼之後，總算拿到了自己的東西。
正在看文件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藥品安全監管司的副司長溫柔走了進來。看見陸睿微微一笑：“陸局，有時間麽？想跟您匯報一下工作。”
溫柔四十出頭，丹鳳眼，柳葉眉，活脫脫的一個豐韻美人，根據傳聞，她當年在京城某個部門的時候，被當時的領導看重。一路從科員提拔到了副廳級幹部，原本有希望晉升正廳，隻是沒想到那個老領導出了問題。溫柔就被調進了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提正廳司長的事情也沒了下文，這些年一直就穩坐釣魚台一樣的在副司長的位置上，政策法規司的司長都換了好幾任了，可這個副司長卻始終沒變。
陸睿衝她笑了笑，點頭道：“溫司長請坐吧。”
溫柔依言坐下，陸睿站起身幫她泡了一杯茶，溫柔連忙伸手接過，道謝不止，臉上的笑容是那麽的誠懇和謙卑。陸睿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再驕傲再美麗的紅顏，也經不住歲月的折磨和敲打，曾經的棱角，如今都已經磨平了吧。
也許幾十年之後，自己也會變成這樣的老油條了。
“陸局這茶。很不錯啊，我還是第一次喝到這樣的好茶。”端起茶杯輕輕的吹了一口氣，溫柔淺嚐輒止的抿了一口陸睿為她泡的茶，認真的讚歎道。
陸睿輕輕一笑，低頭也喝了一口茶，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是一片平靜，絲毫看不出剛剛因為對麵坐著的溫柔有什麽想法。
溫柔坐在陸睿對麵的椅子上，笑著問道：“陸局，聽說您是H省人？”
陸睿點點頭：“是啊，從小到大都是在農村長大的。”這個很正常，自己想辦法了解局裏麵各個司的主要領導幹部履曆和性格，目的是為了跟他們接觸的時候方便一些，而他們又何嚐不是在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和消息渠道去了解自己呢？這是官場裏麵不成文的潛規則，看一個人就是要從他的履曆和行事作風來分析他的性格。不僅僅是官場，任何一門行業裏麵，都有這樣的規則。
溫柔明顯是有事情找自己，陸睿索性也不著急，跟她聊著家常：“溫司長是嶺南人？”
溫柔點點頭，歎了一口氣道：“嶺南越水人，嘿嘿，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好多年沒回去了。”
陸睿一愣：“越水？”要是自己沒記錯的話，李浮春副局長帶著的調查組現在就在越水那邊，似乎還查出了一點問題，那麽這個時候溫柔來拜訪自己，就值得研究了。
不動聲色的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陸睿笑著說道：“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要我說，這一次你就應該跟著李局長率領的調查組過去看看，畢竟是自己的老家。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啊，總不能連家門都忘記了吧？”
擺擺手，溫柔苦笑道：“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呐！”
陸睿沒有說話，他知道，溫柔肯定還有下文。
“陸局，李局長在越水發現了一些問題……”
陸睿點點頭，看來這才是今天的正題啊，否則溫柔不會饒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來找自己，看了一眼溫柔，陸睿臉上的表情不置可否。
溫柔也不說話，默默的端著茶杯喝茶。
陸睿知道，溫柔這次來找自己，絕對不僅僅是這個問題，這意味著一種交換。
沉默了許久，溫柔看到陸睿始終都沒有說話，無奈的搖搖頭，站起身朝著外麵走去。
就在她快要離開的時候，陸睿忽然開口道：“這個事情，我會向李局長了解一下情況，有時間我們再談吧。”
既然有人願意投向自己，陸睿不介意去了解一下情況，但是前提是這個事情不會影響到自己在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當中的地位。
溫柔的腳步一滯，轉身點點頭，離開了陸睿的辦公室。
目送著她離去，陸睿久久不語，坐在辦公室裏麵抽了兩顆煙，撥通了剛剛抵達京城沒多久的副局長李浮春的電話。
“老李，有時間麽？”陸睿對李浮春問道。
李浮春一笑：“正在辦公室呢，怎麽了，陸局有事兒？”
陸睿點點頭：“有點事情想要跟你聊聊。”
李浮春笑道：“那我過去吧。”他今天上午才回到京城，自然是準備參加下個月舉行的全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電視電話工作會議。
陸睿點點頭：“這樣吧，中午我請客，咱們邊吃邊聊。”
中午的時候，陸睿和李浮春一起出現在了機關食堂的包廂裏麵，因為小食堂，領導們的包廂都是吃小灶的，菜色跟外麵的大飯店沒什麽區別，甚至於材料還要好上那麽幾分，這也算得上是福利。
“這杯酒，算是給李局長接風洗塵。”陸睿端起酒杯，笑著對李浮春說道。
李浮春微微一笑：“那我就謝謝陸局了。”
兩個人喝了幾杯酒，又吃了一點東西，陸睿這才開口問道：“這次下去的情況怎麽樣？”
李浮春知道，陸睿這次找自己吃飯，肯定是有事情，他也樂於賣這位新任常務副局長一個麵子，笑了笑道：“還可以，地方上對於食品藥品監督工作也是十分重視，做了不少的工作。當然，問題也是存在的，比如越水、洞陽等幾個市，或多或少都存在著一些問題。”
陸睿點點頭：“說說越水的情況吧。”
李浮春的眉頭皺了皺，笑著說道：“溫司長找過你吧？”
陸睿也不瞞他，點點頭：“是的。”心裏麵卻是暗暗的歎了一口氣，這機關裏麵果然是沒有秘密，溫柔找自己不過是上午的事情，現在就已經被李浮春猜到了。這中央部委果然和地方不一樣，這裏麵的人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琢磨人上了，自己還真的要小心一些。
李浮春看陸睿沒說話，自顧自的說道：“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在越水地區發現，他們對於食品安全的管理很有問題，小作坊林立，對於國務院的政策執行不徹底，而且還有地方保護主義的嫌疑，問題很多啊……”
陸睿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卻沒有馬上表態，而是看著李浮春。
李浮春微微笑了一下，端起麵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這才說道：“聽說，如今越水分管這個事情的副市長是溫司長的親戚，兩個人時常有往來。那個人近期似乎要提市委常委，所以嘛……”
他的話已經不需要再說下去了，因為陸睿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浮春，陸睿知道，自己隻能順著這位李局長話裏麵的意思了，否則的話，就成了沒有原則的人了。
“那就正常報告吧。”陸睿表情平靜，淡淡的說道。
李浮春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什麽變化，似乎有些可惜，無奈的說道：“唉，隻是溫司長那邊就不好說話了。”
陸睿擺擺手：“不會的，我相信溫柔同誌是明白事理的人。”
說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浮春，慢慢的端起了自己麵前的酒杯。
這酒，有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