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奉天子以令不臣
其實趙構在立足臨安，站穩腳跟之前，對羅騰飛還算不錯，多次偏袒他，可以說是有求必應。
羅騰飛也曾一度有此趙構非曆史上的趙構那個想法，甚至有了幫他掃平強敵，一統大宋的念頭。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趙構的軟弱無能在對金的事情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他那種隻要保住皇位，什麽都可以舍棄，什麽都能夠接受的本質，讓羅騰飛對他越來越鄙夷不滿。直到金國入宋議和後，看著趙構的表現，已經堅定了羅騰飛要除掉他的想法。隻是因為時勢，不能行動。
此刻聽東方勝說能夠掌控趙構，讓他生便生，讓他死則死，羅騰飛立刻心動了起來，忙問東方勝有什麽想法。
東方勝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神秘莫測的笑道：“相公可知道曹操？”
“廢話！”羅騰飛對於東方勝這種故意吊人胃口的做法，非常惱火，給了他一個白眼，道：“我雖沒有讀過過什麽書，但對於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還是知道的。”
“相公錯了！”東方勝淡笑道：“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而是奉天子以令不臣。”
羅騰飛嘟噥道：“還不都是一樣？”
東方勝搖頭道：“表述上雖有不同，意思一樣，但意義卻有著天囊之別。這就是所謂的大義，有義理在，才能讓天下信服，無義理在，天下共討之。曹操正是掌握著天下大義，才能夠在四戰之地立足腳跟，並且發展成天下第一諸侯。”
羅騰飛沉吟了片刻，覺得東方勝這一番話並非是偏離主題，而是別有目的，沉聲問道：“先生，這是想讓我效仿曹操，挾天子——不，奉天子以令不臣？”
東方勝麵帶神秘微笑，點頭道：“不錯，相公思緒敏捷，東方佩服。東方正是打算讓相公效仿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想要取而代之，這是一招必走的棋。”
羅騰飛想起曹操在曆史上的作為，曆史上的曹操確實將漢獻帝的小命掌控在手中，要他生便生，要他死就死，即便命人勒死漢獻帝的老婆，漢獻帝也不敢放一個屁。
可是當時天下大亂，漢獻帝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落難皇帝，而曹操卻是掌握兵權的一方諸侯。相較起來，自然是曹操強勢。
跟現在的形勢完全不同，雖然羅騰飛自認為自己的實力很強，但趙構的力量更強。
趙構有五萬嶽家軍，六萬五千吳家軍，三萬韓家軍，六萬張家軍，兩萬楊沂中的神武中軍，侍衛親軍和殿前司禁軍，加上其他各地零零碎碎的部隊，一共不下二十五萬兵馬，而且都是正規軍，實力是羅騰飛的四五倍以上。
這也是羅騰飛一直不敢妄動的真正原因。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魯莽，而無故葬送麾下將士的生命。
羅騰飛道：“情況不同，實力懸殊太大。東方先生這想法有些想當然了，趙構遠居南方，我這裏隻要一表態。韓世忠、嶽飛兩路大軍必將左右夾擊。到那時候命都沒有，更別說奉天子以令不臣了。”
東方勝不為所動，依舊是一副自信滿滿的神態，點頭道：“官家在臨安，相公永遠不會有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機會。可萬一不在呢？他不在臨安，而是在相公的治下，相公還會覺得沒有機會嗎？”
羅騰飛身體巨震，失聲叫道：“遷都！”
“非也！”東方勝從容一笑，道：“不是遷都，而是還都。我大宋的都城隻有汴京，臨安自始至終都是行在。如今相公攻破汴京，光複了國都，這正是迎趙構回國都的最佳時刻。我想相公最近應該聽到一些流言蜚語吧！那些都是百姓的心聲，在中原百姓的心中是相公將他們救出火海，是相公給了他們生活下去的機會。這是什麽？這是民心，南方百姓的民心在官家身上，而中原的民心卻在相公身上。隻要趙構還都汴京，相公便邁出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的第一步了。”
羅騰飛越想越是興奮，問道：“可是趙構一來汴京，我自然要交出這中原南京路的控製權滾蛋。如果是這樣，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知東方勝布局嚴謹，步步到位，也不心急，聽他解釋。
果然，東方勝依舊從容的答道：“這個相公完全無需擔心，我們的官家還沒有那個膽子。趙構還都汴京，意味著他離前線相聚不遠。金人隻要渡過黃河，不需一日路程，便可兵臨汴京城下。麵對金國，在我大宋能夠防守住黃河天險的隻有三人：分別是相公、嶽飛、還有吳玠。嶽飛對大宋的忠心，天地可鑒，但官家卻因當初的秦檜而懷疑起了嶽飛，所以這至關重要的職位，官家絕對不可能交給嶽飛。吳玠乃是防守戰的大師，由他防守黃河防線也可保證黃河防線不失，但吳玠鎮守川蜀要地，不能輕棄。所以，吳玠也不可能鎮守黃河防線。唯一的選擇隻有相公，雖然相公對官家早有不滿，但官家對相公還是自認臂膀。所以鎮守黃河防線者，必然是相公無疑。”
羅騰飛笑而大讚道：“先生說的有道理。但是還有一個問題，以趙構的性格，他絕對不會將希望都寄托在我一人的身上，他身旁及必將帶有重兵。”
東方勝點頭認同道：“確實如此，但我可以算定官家會帶那兩路人馬。首先，楊沂中是少不了的。楊沂中是官家最寵信的大將之一，而且掌控神武中軍，侍衛親軍和殿前司禁軍，這些兵馬本來就是因為保護趙構而設置的。接下來可能的隻有韓世忠的神武左軍，張俊的神武右軍。韓世忠在不久以前攻取了山東西路，這個地方是我大宋新的防區，直接於山東東路的金國邊境相鄰。必須要有一大將鎮守，相公的防區在黃河邊境，嶽飛的防區將在商洛一代，剩下的山東西路防區，不是韓世忠就是張俊。我給張俊十個豹子膽，他也不敢再宋金邊境鎮守，所以這份苦差隻能有韓世忠來擔任。張俊將別無選擇的駐紮在汴京，成為保護官家的一支軍隊。”
說道這裏，東方勝冷冷一笑道：“也即是說到時候汴京的兵馬隻有八萬，分別是神武中軍，侍衛親軍和殿前司禁軍以及神武右軍。這八萬兵馬中有六萬是號稱‘花腿軍’、‘王八軍’的部隊，隻有兩萬楊沂中的部隊有些戰鬥力，但比起身經百戰的羅家軍來，楊沂中的部隊壓根不夠看。相公麾下將近七萬大軍就在汴京以北不過百裏之處，輕騎半日可到。隻要相公願意，揮軍南下，取官家的人頭，如探囊取物爾。”
“妙，妙，妙！”羅騰飛鼓掌大笑的站了起來，走到東方勝的麵前，笑道：“東方先生真乃神人，算無遺策，決勝千裏，莫過於此啊！”
東方勝客氣回禮道：“相公過獎了，不過現在說這一些都是空話。我們還必須還要走最為關鍵的一步，這事若辦不成，我們今日說的一切都是空談。”
羅騰飛笑容也消散無終，點頭道：“確實如此，東方先生計劃的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必須是在趙構答應還都的情況下才能執行。若趙構不答應還都，那麽東方先生計劃的一切都是空談。”
這也是最難解決的一項難題。
趙構的懦弱無能，世人皆知。而且如今朝中主和派當道，若非金兵此次貿然來攻，他們一行大將根本得不到出征的命令。
如今主戰派的三位大將，大顯神威，擴地將近千裏，不但收複了失地，拿下了國都，還生擒了敵方的三軍副統帥。這份赫赫功績，足以威脅到他們的存在，足以讓任何一位主戰派的人物心寒膽戰。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更會千方百計的打壓主戰派。
這還都汴京意味著趙構身臨前線，有了收複失地、還我河山的意願，這是主和派的人萬萬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們必然會想方設法的阻止此事的發生。
更為重要的是趙構天性膽小，畏金如虎，必然會站在主和派這一邊。
故而，如何勸服趙構還都，迫他還都，是當前之極。
羅騰飛道：“東方先生有什麽好的辦法！”
東方勝搖頭道：“關於這點，我便出不上力了。官家根本就不認識我這號人物，他又如何會聽我的？不過，相公放心，此事自有人會為相公操心，有他在，不愁官家不還都。不過，為防萬一，相公可以聯合韓世忠一並上疏，力請官家還都。你們都是官家賴以生存的大將，他是不會對你們的上疏視若無睹的。”
羅騰飛奇道：“為何不加上嶽帥？”
東方勝道：“若加上嶽飛，相公跟嶽飛唱的雙簧豈不露餡？”
“哦！對！”羅騰飛這才想起，自己如今跟嶽飛“勢同水火”。
東方勝笑道：“再說相公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以嶽飛的性格，此刻他的上疏已經傳到官家手中了。”頓了一頓，東方勝突然肅然道：“相公，有一句話你可要記住了。嶽飛此人乃不世名將，治軍有方，用兵如神。真可比漢之韓信，唐之李靖。即便是相公您，也未必是他敵手。此人品德高尚，盡忠守孝，講仁重義，確確實實是一位大英雄，大豪傑，值得任何人敬重。但切勿忘記，他將會是相公的潛在的頭號敵人。隻要相公一與大宋為敵，他將會是第一個將兵刃相向的敵將，切不可跟他相處有過多的往來。”
羅騰飛神色微變，跟嶽飛為敵，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但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他也無從選擇，默然的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這點我會注意的。”
他們兩人針對此事又做了詳細的商討。
天色漸漸暗淡。
羅騰飛見東方勝有離去之心，忙上前拉著他道：“東方先生，這一次你可以安心留下來幫我的吧？”
東方勝搖頭道：“相公的心意，東方受寵若驚。但有些事情，孑然一身的東方，比在相公麾下效命的東方更能夠辦更多有利於相公的事情。對了，看我這腦子，險些忘記了大事。相公還請多多留意北方義軍的動向，那些義軍仰慕相公的為人，以羅家軍為旗幟戰鬥，可見在他們心中，相公擁有多麽強大的號召力，在關鍵的時候，這二十餘萬義軍，將會成為相公最有利的臂膀。”
羅騰飛知東方勝的性格，也不再強求，當下也點頭說好。
送走了東方勝，羅騰飛立刻請來了虞允文，將自己意圖勸說趙構還都汴京的事情向他說明。
虞允文細聲道：“原來相公也由此打算，那便是再好也沒有的了。其實屬下也在考慮此事，我軍以抗金大業為己任，官家若能還都汴京，這無疑是對我主戰派的一種強力支持。”
羅騰飛道：“但是想要勸說官家同意還都，這並不容易吧！”
虞允文點頭道：“確實不容易，不過在臨安府的恩師應該會想辦法的吧！”
羅騰飛想起了東方勝不久前說的話，會心一笑，原來東方勝說的人是王庶。
羅騰飛讓虞允文執筆上疏趙構，同時強調道：“此事至關重要，不可馬虎大意。用詞當強硬一些，表示我們最真實的想法。”
羅騰飛也拿起筆來，打算給韓世忠寫信讓他一起上疏趙構。
虞允文見羅騰飛親自動筆，好奇道：“相公，書寫這種事情交給我來做就好了，不需要你親自動手。”
羅騰飛搖頭道：“無妨，這是我寫給韓老哥的信，親自寫更能表達我的意思。我倆都是大老粗，他不會笑話我的。”羅騰飛對自己的毛筆字有些自知之明。
虞允文驚奇的看了羅騰飛一眼，笑道：“想不到相公有此心思，你這是勸說韓宣撫使跟你一同上疏吧！”
羅騰飛點了點頭，笑道：“我哪有那心思，是東方先生提點我的，他剛剛先前來過了！”對於此事，羅騰飛並沒有隱瞞虞允文的打算。
虞允文麵上先是一僵，但隨即坦然一笑，沒有多問。
羅騰飛知道虞允文對於宋朝有著一份難以割舍的情懷，也知道虞允文與東方勝相處不長，卻相互引為知己，更知道虞允文清東方勝最大的本事就是改朝換代，同時也知道虞允文一定猜得到東方勝來的用意。
但虞允文什麽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問，可見他已經看開，不再執迷，已經決定一心一意的追隨他了。
能夠得到虞允文這位王佐之才的全心全意的投效，這實在是羅騰飛這輩子最大的快事之一。
將主題完成，羅騰飛想了一想，又在最後麵加了一句，告訴韓世忠那金國完顏亮文武兼備，是難得的人才，這種人生在宋朝可以大用，生在金國卻始終是個禍害，正是勸說韓世忠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一切如東方勝預料的一般，嶽飛性情剛直，對大宋忠心不二，隻要對大宋有利之事，他必定是首先站出來的一個。趙構還都汴京，這對抗金大業百利而無一還，故而嶽飛還在羅騰飛跟東方勝商議的時候，趙構已經收到了嶽飛的上疏。
上疏內容正是懇求趙構還都，將當前的形勢纖細分析，外加勸說。
這份奏折中也表現出了嶽飛直搗黃龍，收複失地的雄心壯誌。
對於這份奏折，朝中展開了一係列的爭辯。
因為先前一戰，主戰派的將領大獲全勝，朝中那些堅持主戰的官員一個個都意氣風發，借助此事意圖打一個翻身戰。
主和派的大臣見此苗頭，更加想憂心，怕自己失去了平日的地位，展開了激烈的反擊。
對於他們這些文臣來言，這朝堂就是如同戰場，不容對方有任何的翻身機會。
但最終因為趙構的偏袒，嶽飛的這份奏章不了了知了。
主和派又一次取得了勝利。
但很快新的風波又傳到了朝堂之上。
羅騰飛、韓世忠聯名同時上疏希望趙構還都汴京。
這才是真正的導火索。
麵對韓世忠、羅騰飛的聯名，趙構也不敢擅自偏袒。
尤其是羅騰飛的奏章更加不能忽視。
趙構並非傻瓜，對於剛剛過去的那一場大戰知道的清清楚楚。
這一戰韓世忠、嶽飛都是配角，真正的主角隻有羅騰飛。
是羅騰飛領著神武前軍正麵抗擊金兵，是羅騰飛識破破了敵方的詭計，全殲了入境的蒙古兵，也是羅騰飛攻克了汴京，最後還是羅騰飛擊敗了完顏兀術的正規軍，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韓世忠、嶽飛在這一戰中根本沒有什麽建樹，他們能夠輕易的攻略諸城，說句難聽的也是沾了羅騰飛的光，撿了現成的便宜。
羅騰飛又度立下了這般功勞，趙構在幸喜之餘也漸漸感到了一絲威脅，羅騰飛立下的戰功是在太多，太大，大的讓身為皇帝的趙構也感到了威脅。
在這種情況下，他更加不能無視羅騰飛的奏折，以免他們之間的“和諧”出現問題。
看著羅騰飛的奏折，趙構頓感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