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杖斃金國使者

對於趙構,羅騰飛、虞允文已經死心,麵對他罷免趙鼎、劉大中的做法,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完全可以想象的出如今的朝堂是什麽樣的一個局勢。

這一國不能無相,這為相的人選不用說也能猜到他是何人。

王次翁為相,何鑄為禦史中丞,羅汝楫為殿中侍禦史,楊願為監察禦史。禦史台官和諫官控製言路,可以糾劾百官,評議時政得失。但如今台、諫官在趙構巧妙的安排逐漸成為王次翁箝製輿論,排除異己的工具。

羅騰飛心中矛盾叢生,起伏不定,此刻他以存殺趙構之心,但種種跡象都表明時候未到。

首先,他不能確定虞允文、薛弼這些人是否跟他一條心,不知道自己在他們眼中跟宋朝比起來孰輕孰重,麵臨抉擇的時候,他們會選擇誰。

其次,羅家軍實力很強不假,但暫時還沒有自立的力量。羅騰飛可以不懼任何人,但不能不在乎嶽飛以及他麾下的嶽家軍。

他此刻若反,第一個站在他敵對一方的必然是嶽飛,接著是韓世忠、張俊,最後還有背後的金國。

雖然說經過數年發展,羅家軍的實力早已今非昔比,稱之為成為天下最為驍勇的部隊也不為過,但時日太短,尚不足以在這種惡劣的形勢下生存。

最關鍵的一點是糧草、軍餉問題,這三軍未動,錢糧為先。

打仗最關鍵的問題正是上陣殺敵的兵卒是不是飽著肚子,能不能得到賞賜,可不可以如期領到俸祿。

因為李俊的關係,羅家軍的回易官王博開辟了多條海上渠道,有通往扶桑的,還有高句麗的,以刺繡、陶瓷等工藝品換取當地各類特產。

當時的交易是五五分賬,羅騰飛如今一月能夠坐收三萬兩的黃金,已經儲蓄了相當驚人的財富。軍餉無憂,但糧草一項,還是略有不足。

他所治下的淮南西路、南京南路都是經過大戰不久的土地,雖然經過羅家軍上下精心發展治理,開拓了萬頃田地,可是還是不足以維持六萬大軍的運轉。

種種的情況,無不證明,現在並非是跟趙構敵對的最佳時機,當前的情況已經夠亂,在亂下去撿便宜的隻會是金國。

思念至此,羅騰飛隻有暫時放棄“弑君”的想法,沉聲道:“對這議和,宋金雙方有什麽條件?”

虞允文、薛弼、金安節一個個豎著耳朵,既然勢不可違,隻能期待議和中不要吃上大虧。

趙翼道:“具體事情並未有定下,隻是在被貶罰之前,趙相曾經問金使兀林答讚謨地界如何?兀林答讚謨立即對答說‘地不可求而得,但聽我大金是否願意還與你。’”

羅騰飛冷笑道:“好囂張的口氣。”

虞允文、薛弼、金安節三人更加是義憤填膺。

趙翼接著道:“兀林答讚謨此次前來是為了試探我宋朝的心意,真正簽訂合約,商議具體事宜,還需要第二批使者的抵達。”

羅騰飛心中一動,道:“你是說議和隻是口頭確定,還沒有成為事實?真正商議合約的使者,並沒有抵達?”

趙翼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

羅騰飛沉吟片刻,讓趙翼回去複命,叮囑他道:“朝綱動亂,告訴你家先生,一有大事,立刻想方設法告之,不可延遲。”

趙翼告辭離去。

羅騰飛見虞允文、薛弼、金安節三人精神不振,顯然受到了莫大的打擊,沉默了半響,隨即道:“金國能夠在這種情況下議和,想必便如同東方先生說的一般。他們有著不可避免的三大難關,如今偽齊之禍已經被完顏兀術、完顏撻懶合力消滅,剩下的隻有完顏兀術、完顏撻懶的敵對,以及金國內部義軍,這兩個問題。可以算死金國的這次議和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求和,而是為了爭取和平的時間,消除內患,然後再全無顧忌的南下攻打我大宋。”

他見虞允文眉頭微皺,心知他不曾得到劉豫被貶的消息,將薛弼帶來的情況初略一說。

虞允文臉露吃重之色,他心思是何等機敏,轉瞬間將情況分析的淋漓盡致,沉聲道:“這是完顏兀術一舉兩得的舉措,據我了解完顏兀術、完顏撻懶他們此刻正處於左右平衡的情況之下,完顏兀術軍事威望高而朝堂威信低。完顏撻懶正好相反,他朝堂威信高而軍事威望低。兩人各有所長,互相牽製,想要扳倒對方,非花數年時間不可。但如今完顏撻懶、完顏兀術竟然一同出手對付劉豫,顯然在他們之間已經有人服軟,促使兩人合力。完顏撻懶性子高傲,是不可能向完顏兀術低頭的,唯一的可能隻有重視大局的完顏兀術。但完顏兀術的性子也是剛烈無比,若非別有他圖,絕不會向完顏撻懶低頭。故而,屬下認為完顏兀術這是在示弱,他們這是在用驕敵之計,讓完顏撻懶認為完顏兀術已經不是對手,從而放鬆對他的警惕,最後在關鍵的時候給予完顏撻懶致命一擊。一石二鳥,完顏兀術麾下也有了不得的人才。相公……”

虞允文望向羅騰飛道:“隻要完顏撻懶一除,完顏兀術的下一步必然是北方義軍,我們必須做些什麽。不然,那些勇士可要遭殃了!”

北方義軍數量確實極多,但麵對真正的正規軍,卻有著無法彌補的力量上的差距,尤其是完顏兀術麾下的精銳。

薛弼先看了金安節一眼,隨即對羅騰飛道:“情況愈發惡劣,我們必須做些什麽,否則將永遠陷入戰略上的被動。這北方的義軍,是我們足以信賴的一股力量,我們不能坐視這一步的發生。”

羅騰飛點頭接話道:“所以我打算派一個人前往北方充當內應,助完顏撻懶對付完顏兀術,順便為我軍探取有用的情報,訊息。毫無疑問,此次任務凶險萬分,隨時都有丟命的危險。所以,這人選必須慎重,除了要擁有超凡才智以外,還要通曉人情世故,處事圓滑,能夠洞察人心。在危機之際,還必須要有隨機應變化解危機的本事。金先生……”他以少有的嚴肅語氣說道:“我從薛先生那裏聽過你的一些事情,知你是當仁不讓的唯一人選。我有意讓你但當此任,不知你意下如何?我羅騰飛向來喜歡直來直往,先生若是不願,也可以明說,就當我沒有問過此事一樣。”

金安節深深作揖,淡笑道:“相公這是哪裏的話,你們衝鋒陷陣,親冒矢石,尚且不懼,安節不過是前往金國幫助完顏撻懶對付完顏兀術而已,又有何可距懼?隻要相公信得過安節,安節定不負使命,竭盡全力的幫助完顏撻懶打壓完顏兀術。”

羅騰飛喜道:“好!時間緊迫,今晚我為先生踐行,明日一早立刻動身。”

議和一事,不僅僅隻是羅騰飛的不滿,此事在臨安也引起了一陣罕見的風暴。

雖說投降派一黨已經占據朝堂要職,諸多大臣敢怒不敢言,但也有個別義士敢於犯上直諫。

禮部侍郎曾開,兵部侍郎兼權吏部尚書張燾,吏部侍郎魏矼的奏章、三省檢正諸房文字林季仲,禮部侍郎兼侍講尹焞等人無不上表朝廷,力主抗議,人人亢奮。

尤其是韓世忠、嶽飛兩位鎮邊大將的奏章更是將此情況推向了高峰。

韓世忠為人比較圓滑,隻是立表金人吞南之意,如司馬昭之心,世人皆知,絕不可信,應當奮戰到底。

而嶽飛剛烈耿直,直言不諱在奏章上說道:“婁敬獻言於漢帝,魏絳發策於晉公,皆盟墨未幹,歃血猶濕,俄驅南牧之馬,旋興北伐之師。蓋夷虜不情,而犬羊無信,莫守金石之約,難充溪壑之求。圖暫安而解倒垂,猶之可也;顧長慮而尊中國,豈其然乎!”

語句以抵抗異族的豪傑婁敬、魏絳為例,直罵金國為犬羊,表示金人之言不可信,和平之決不可保,不要在“和談”的幌子之下對金實行投降。

在奏章的最後一段更是寫出也嶽飛的淩雲之誌,言道:“臣願定謀於全勝,期收地於兩河。唾手燕雲,終欲複仇而報國;誓心天地,當令稽顙以稱藩!”

這番話就等於說,對於所謂的“講和”,嶽飛是根本上不予承認的;他不但堅決反對這種向金朝稱臣納貢的行徑,而且還要堅定不移地去收複失地,收複燕雲,最終還要把打敗金國,讓金國做宋王朝的一個屬國藩臣!

韓世忠、嶽飛的奏章給趙構敲響了一個警鍾,讓趙構、王次翁等這些民族敗類慌亂了起來。

麵對趙鼎、劉大中的時候,趙構很牛氣,你趙鼎宰相如何?劉大中副相又如何?一句話,乖乖離職滾蛋。但麵對韓世忠、嶽飛呢?

韓世忠、嶽飛不僅僅隻是一人,在他們的背後有戰功赫赫的三萬韓家軍,有威震天下的五萬嶽家軍。

趙構、王次翁登時憋氣了起來,沒有敢過多的放肆,隻是好言安撫,但議和之心,卻絲毫未改。

紹興八年,十一月十六日,羅騰飛見到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人,他是金國的銀牌郎君,是一個叫做烏竹宏的,從他的口中聽到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笑話。

銀牌郎君烏竹宏見到羅騰飛也不行禮參拜傲慢的站在大殿上,以極度囂張的語氣,蔑視的看了羅騰飛一眼道:“你就是羅騰飛?”

羅騰飛大感有趣,還是第一次遇上膽敢怎麽給自己說話的女真人,笑著點頭道:“不錯,我正是羅騰飛!你又是哪位?”

烏竹宏傲然道:“我乃詔諭江南使麾下銀牌郎君烏竹宏,奉我家大人之命讓你去邊境跪迎我家大人入境。”

“放肆!”羅騰飛還未說話,虞允文、薛弼同時高喝了起來。

在宋朝文士眼中“跪”是很莊嚴的一個字,固有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一說。他們雖然不知詔諭江南使是什麽東西,但讓羅騰飛去邊境跪迎,這是奇恥大辱。

烏竹宏高聲反喝道:“你們才是放肆,這是你們那個皇帝的意思,你們膽敢如何?”

羅騰飛聽到讓他去邊境跪迎,心中徒然升起一窩子火,但見烏竹宏有恃無恐,心中奇怪,一時也未發作,聽是趙構之意,更是不明所以。

虞允文、薛弼臉色同時一變,再度異口同聲道:“這不可能!”

烏竹宏這才向眾人說明緣由。

原來他們正金國的第二批使者,他們的首領分別是張通古、蕭哲。這兩人一個被封為詔諭江南使,一位封為明威將軍,是前來商議合約的。

金國皇帝要求使者進入宋境之後,負責迎接的結伴官在迎接時跪膝階墀;州縣官則必須望“詔書”迎拜;及到達臨安府時,還必須趙構脫下皇袍,改穿大臣服裝,代表宋朝千萬人拜在張通古、蕭哲的腳下受這道“詔命”;趙構對待詔諭使人,則又必須像接待賓客那樣,亦即相互以對等地位相待。

這些都是金國皇帝的要求,並且表示不準有所改變。

麵對金國如此惡意刁難,趙構說的好聽,大義凜然的向朝臣宣告說:“若使百姓免於兵革之苦,能夠安居樂業的生活,朕又何必介意這一人屈辱。”

於是,張通古、蕭哲抵達邊境時,根據約定派使者要羅騰飛前往邊境,跪在女真使者的車仗前,請使者入境。

緣由表明,虞允文、薛弼登時麵如白紙,氣得周身顫抖。

虞允文悲呼道:“如此屈辱官家竟然能夠答應,我大宋還有何希望?”

屈辱,確確實實是屈辱。

趙構、王次翁一口一個議和,雙方共存。

但金國是如此看待此事的?

兩位使者張通古、蕭哲,一個詔諭江南使,一個明威將軍。

這兩個頭銜,對宋朝來說,是極盡侮辱、誣蔑之能事。

金使不稱宋國,而稱“江南”乃是效仿當年的宋太祖趙匡胤,是襲用宋太祖對十國中的南唐的用語,是不把宋朝作為與金對等的國家看待,而隻把他作為金國的一個屬邦看待,因而就把他所攜帶的交涉文本稱為“詔書”,表示是上國對下國的文書。

堂堂大宋,統製中原千年的漢民族,竟然被一個蠻夷邦國視為下國,這是何等的羞辱。

至於明威將軍更是徹徹底底的侮辱了,顯然已經把大宋作為他們女真人立威、示威的對象。

麵對這種將一個民族,將一個國家的尊嚴徹底踐踏在腳下的“議和”,趙構竟然能夠大義凜然,理直氣壯的接受。

不說虞允文、薛弼這類心係大宋的文士接受不了,即便心無大宋的羅騰飛也接受不了。

趙構他要跪在金使麵前搖尾乞憐,羅騰飛管不著,但他是皇帝,他在金使麵前這一跪,羞辱的可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

這是羅騰飛萬萬不能接受的事情。

羅騰飛麵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而是道:“來人,火速請王俊將軍放下一切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不一刻,王俊飛馬從軍營趕至。

羅騰飛指著王俊道:“從今日起,我羅家軍軍法中加上一條,隻要是金國使者,進入我軍防區,不論情由,不論是誰抓來先打三十軍杖。”

王俊不明所以,但此軍令正對他的口味,高聲領命。

烏竹宏麵色登時蒼白,驚叫道:“羅騰飛……你……”

他未說完,羅騰飛以手指烏竹宏,對王俊道:“他便是金國使臣!”

王俊麵色一寒,手一揮叫道:“來人,將金國使臣拖下去,重打三十軍杖!”

烏竹宏大叫:“羅騰飛,我是金國使臣,你真敢打我?”

羅騰飛哈哈一笑:“老子打的就是金國使臣,若你不是金國使臣,老子他娘的還不打了。”

“相公!”事事出人意料,虞允文、薛弼因趙構的搖尾乞憐,而悲憤難耐,暗自傷懷。忽見羅騰飛突然來這一手,個個大驚。

虞允文道:“相公,算了吧,他畢竟是金國使臣,得了官家的……。”

薛弼也在同一時間道:“跟相公一樣,我等心中也充滿了怒火,但……”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羅騰飛壓根不聽他們廢話,喝道:“軍令如山,有出無回,行刑。”

烏竹宏被拖至堂外,被按倒當堂杖責。羅騰飛也來到堂外,隻聽見“撲”、“撲”的聲響,那烏竹宏再無囂張氣焰,大叫悲呼:“恕罪,恕罪,恕罪……”

十五杖一過,烏竹宏已經皮開肉綻,痛不欲生。

羅騰飛咬牙喝道:“打,給老子用力的打,狠狠的打,往死裏打。”

在羅騰飛的叫喝下,行刑兵卒越打越重,烏竹宏越嚎越響。

羅騰飛尤不滿足,聲音越叫越大。王俊親自上前,接過硬木杖,親自行刑。

五杖一打,當場將烏竹宏打暈了過去。

似乎還不解氣,羅騰飛疾步上前從王俊手中搶過硬木杖,卯足了勁力打了下去。

這一下力道何止千斤,隻聽“哢嚓”一聲,硬木杖斷為兩截,本已暈闕過去的烏竹宏給他強行打醒過來,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

羅騰飛又拿過一根硬木杖,十杖一下,活生生的將烏竹宏打死當場,杖落之處,血肉黏在一塊,竟成肉醬。

他將硬木杖一丟,喊聲道:“來人,抄家夥,在邊境還有人等老子去跪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