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登門賠罪
羅騰飛威震南北,在北方義軍中有著極高的聲望,義軍一聽羅騰飛打算在他們中間募兵,登時炸開了鍋,報名者雲集。
各路義軍首領本就對羅騰飛異常仰慕,又因手中人員亢足而煩憂,見羅騰飛能夠解決他們心中難題,一個個也異常的支持,沒有任何異議。選擇其中精通騎射之士,南下從軍。
羅騰飛根據東方勝的計策,讓虞允文修書上表趙構,大拍馬屁,將趙構讚成一個堪比秦皇漢武的明君,然後再表明意思,說中原飽受劉豫暴政,田地荒蕪,百裏無人。
而北方宋人百姓因不堪劉豫暴政,又仰慕趙構賢明,紛紛南逃,希望可以收留這些百姓,用來發展南京南路。
事實也是如此,不過南下的百姓看中的不是趙構的賢明,而是羅家軍一直以來在百姓心中積累的信任,致使南下百姓極多。
這謊言半真半假,最難看破。
加上先前的一套奉承,讓喜歡聽美言的趙構飄飄然的,非但同意了羅騰飛的請求,同時還下令南京南路免稅一年,以便羅騰飛的治理。
短短月餘間,南下逃難的百姓高達五萬餘,其中自然有由北方義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通騎射之士,兵員不足的問題圓滿解決。
這些人有很深的騎術造詣,隻要稍加訓練就能上得戰場,成為精銳之士也是指日可待。
羅騰飛讓朱奕、王勝訓練他們,時而他自己也親自領隊操練,並且指點進步神速的小隊武藝,傳授他們殺敵技巧。羅騰飛武藝萬夫莫敵,將士聽聞有機會能得到他的指點,一個個都異常賣力的進行著訓練。
羅騰飛此刻已經是宣撫使了,如今的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開設兵工廠,製造各類武器。
趙構也不再如以往一般,送上各種打造好的精良器械,而是發送鐵甲葉片、牛角、生黃牛皮、牛筋、箭笴、翎毛、镔鐵等各種器材,讓羅騰飛自行製造軍器,建立屬於他自己的兵工廠。
兵工廠羅騰飛在多年前已經開始籌備了,這一執行進度極快,沒有半月,巢湖中心的姥山島上十餘所兵工廠自立而起,韓辰陽也帶著五十餘名徒弟將在青龍穀的鍛造屋搬運至了巢湖,專職為羅家軍製造兵器。
這巢湖是羅家軍水軍的訓練營地,平時水軍正在巢湖上操練,閑人免進。正好可以守護兵工廠的安危,能夠防止精良的鍛造技術不被他人學去。
羅騰飛也將大本營搬移至陳州前線,為了正是迎接將來的決戰。
沈靈兒也被接到了陳州。
羅騰飛激動的將沈靈兒抱在懷裏,柔聲道:“靈兒,可曾受到了驚嚇!”
當羅騰飛知道酈瓊叛宋後第一件事,立刻命人打探沈靈兒的安危。但為了顧全大局,為了麾下的五萬將士,雖然早已心急如焚,但並沒有任何表示,直到得到沈靈兒無恙的消息才放心下來。
沈靈兒嘻嘻笑道:“不礙事的,靈兒沒有任何異常,汪爺爺對靈兒可好了,靈兒沒有受到任何的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羅騰飛也知大概經過,酈瓊發動兵變後,淮南西路嘩然。淮南西路是羅家軍的大本營,各大城鎮的大部分知州皆有羅騰飛提拔。廬州知州吳洪也是如此,他聞訊淮西軍立刻擔心酈瓊會對羅騰飛的家人不利,事先通知了沈靈兒。
在酈瓊的安排下,沈靈兒藏在廬州附近的一戶王姓的農家避難。
酈瓊確實有心以沈靈兒來威脅羅騰飛,但當他趕到時,上將軍府已經人去樓空。
羅騰飛在治理淮南西路時,照拂四方百姓。此刻危難時,人人都施以援手。縱使酈瓊如何搜索也得不到任何消息,直到不久前,嶽飛大破淮西軍,生擒酈瓊以後,沈靈兒這才離開農家回到了上將軍府。
“汪汪!”如同獅子一般威武的小乖,似乎不滿羅騰飛忘記它的存在,一邊叫著,一邊輕咬著他的大腿。
“小乖!”羅騰飛放開沈靈兒,大笑著叫了一句。
小乖後腳一蹬,撲在羅騰飛的身上,那厚長的舌頭不住在他的臉頰上亂添。
拉著沈靈兒,叫上小乖,羅騰飛來到了他們新的府邸。
那是原陳州知州的住處,比不上劉光世送他的那座府邸繁華,但也是一套很不錯的房子。占地麵積很大,裝飾的也很漂亮。
這裏已是中原,屋舍的打扮以不是南方的水鄉風格,充滿了富麗堂皇的大氣。
羅騰飛笑道:“靈兒、小乖,這裏就是我們的新家了。”
小乖叫了兩聲,表示明白。
沈靈兒膩聲道:“隻要哥哥在,哪裏都是靈兒的家。”
安頓好了沈靈兒,羅騰飛趕往議事廳與虞允文商議治理南京南路的事宜。
這南京南路久受劉豫蹂躪,田地荒蕪,殘敗不堪,要想恢複民生民計,需要經過詳細的規劃。
虞允文無愧是王佐之才,已經根據南京西路的具體情況,擬定了初步的計劃。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正是百姓和行腳商販。
這一個城鎮繁華不繁華,看的不是地方的大戶的多少,也不是大商家的存在與否,而是要看百姓跟行腳商人。
這百姓一多,自然熱鬧,商機也就出現,行腳商人更是走南闖北,哪裏能夠賺大錢,哪裏就是他們的家。一個地方若是能夠吸引百姓跟行腳商人的入住,既足以證明此地的繁華昌盛。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吸引百姓和行腳商人的入住。
針對這一點,羅騰飛想起當年為淮南西路聚集人氣的舉措,提議道:“我們當初治理淮南西路時,為了促進繁華。以各種便利,從各地吸引百姓入住,取得了很好的成果。如今,我們何不故技重施,再用舊法,向各處調集百姓?”
虞允文搖了搖手,沉聲道:“相公,這淮南西路日現繁華不假,可當地百姓並沒有負荷,發展才進入正軌不久。各處發展都需要人手。四方調集的百姓對於淮南西路的需求已是不足,此刻若放棄淮南西路的發展,先整頓南京南路,勢必造成工程懈怠。這無疑是拆東牆,補西牆的舉動。”
羅騰飛“嘿嘿”一笑,對於政務,他的腦筋始終不如打仗轉的快,雙手一攤道:“當我什麽也沒有說!先生有什麽辦法!”
虞允文笑道:“其實相公已經說到點子上了,故技重施不假,但需要一點改變。我們要吸引的對象不再是宋境的百姓,而是偽齊的百姓。劉豫在中原的所犯下的罪惡,罄竹難書,隻要相公能夠優待南歸的百姓,舉家遷移者,必然不在少數。以往因為我軍與偽齊之間相隔淮河,劉豫可以出兵阻擋百姓南投,為了他們好,我們不好如此做來。可現今我軍與偽齊交接處乃是一馬平川的平原,隻要相公陳兵邊境,以我神武前軍的軍威保管劉豫不敢出兵攔截,隻能眼巴巴看著百姓投向他處。這樣既可以發展南京南路,同時也可限製劉豫的發展。”
羅騰飛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長出一口氣道:“虞先生果然無愧是當世奇才,竟能想出這等妙計!”
此時羅騰飛雖已被虞允文言語所打動,但心中仍有一點遲疑,又道:“劉豫絕非蠢蛋,他應該不至於會坐視百姓大量流失吧,一定會采取強硬的手段,留住百姓。”
“那又如何?”虞允文胸有成竹,不屑道:“百姓追求的是希望,隻要能夠給他們希望。他們就會忠實的為你效力,不論受到如何威脅,他們都會不屈不饒,想方設法的想希望之地前進。倘若相公擔心劉豫做的過火,你可以給他修書一封,兵指汴京,嚴詞告誡。以相公如今的威勢,諒那劉豫也不敢放肆。”
羅騰飛聽他說的有理,點頭道:“好,就這麽辦。我寫信,先生著手處理吸引百姓的全權事宜。”
虞允文點頭領命,隨即他又針對如何發展經濟做了詳細的概括,並且指出了關鍵的幾點發展趨勢,如大勢種植陳州黃花菜,養殖槐山羊等等,幾乎將如何發展南京南路的一切要點都總結了起來。
這陳州黃花菜、槐山羊都是陳州附近南京南路的特產。
陳州黃花菜菜條豐潤,色澤金黃,質地筋脆,營養豐富,味道鮮美,而且獨具七蕊,據調查除陳州之外的任何地區種植的黃花菜皆為六蕊,即使根係是從陳州挪出的黃花菜種到別處亦是六蕊。這七蕊黃花菜正是黃花菜中的極品。早在漢朝時期就已聞名全國,成為朝聖的貢品,是獨一無二的陳州特產。
槐山羊也是一般,屬於山羊良種之一,以陳州為中心產區。它具有體質結實,毛細而勻,不但味道鮮美,皮質細密而有彈力,也是人人搶手的貨物。
羅騰飛仔細琢磨,知道虞允文提出的要求字字珠璣,絕非妄言,顯然是經過細心調查而得出的結論,不由暗自心驚,感慨道:“虞先生的本事即便擔任一國宰相也是輕易之事,在我手下為臣,真覺得有些對不住你。”
虞允文搖頭笑道:“沒有的是,士為知己者死。在相公麾下,允文能夠一展所長,此願足矣。”
兩人正說間,羅騰飛突聽堂外韓世忠協同夫人求見。
羅騰飛、虞允文相繼一愣,相互對看了一眼,均有些不解。韓世忠跟羅騰飛關係不好,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他怎麽會親自找上門來,難道是因為梁紅玉一事?
當初,他們救了梁紅玉後,立刻擬定了攻打完顏兀術的戰術,梁紅玉在軍中頗為礙事,羅騰飛在戰前命人先行將梁紅玉以及王德送回臨安。
而今他們兩人一同前來,是道謝來的嗎?
羅騰飛想起韓世忠的為人,覺得不大可能。
虞允文提醒道:“不管他們有何目的,先請來再說。”
“也好!”羅騰飛讓人請他入內,自己也跟虞允文一起外出迎接。
韓世忠、梁紅玉走大堂,見羅騰飛迎麵而來,高聲道:“羅兄弟,我韓世忠給你賠罪來了!”
羅騰飛聽得一怔,驚詫道:“韓宣撫何出此言?你我並沒有什麽大的過節。”
韓世忠回答,隻是道:“既然羅兄弟不願意原諒我,那我也隻能磕頭賠罪了。”這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歸天跪地,跪父母。可韓世忠卻不遲疑,雙膝跪倒,便磕下頭去。
羅騰飛吃了一驚,急忙扶起,深悔自己出言輕薄,但又不知自己錯在哪裏,忙道:“韓宣撫起來說話。”
韓世忠勇武過人,雙臂也有千斤之力,但此刻給羅騰飛扶著,卻無論如何也拜不下去,心中暗自震驚,也不強拜,但依舊倔強道:“羅兄弟若不原諒韓某,韓某便不起來了。”
羅騰飛苦著連看著梁紅玉,希望她來解決麵前尷尬。
誰知梁紅玉竟然將頭一撇,故作沒有看見。
羅騰飛再向虞允文求助。虞允文也不知如何是好,即便他才思敏捷如何敏捷,這種情況也非他能夠應負的了得。
羅騰飛左右無計,隻好道:“我原諒你便是了。”
韓世忠嘿嘿一笑,這才站了起來,對外道:“抬上來!”
數名兵士在他的號令下,各自端著無蓋禮盒走了進來,分別裝著頭盔、胸甲、護肩、護腕、護膝、戰靴以及鎖子甲背心,這是一整套標準的盔甲,但無論色澤還是質地都遠遠地勝於常見鎧甲。
韓世忠再度抱拳下拜,道:“我韓世忠所有良田千頃,但這些俗物想來不入羅兄弟法眼,這套紫金鎧是我大宋最好的鎧甲,尋常刀劍難傷分毫,是當年韓某在黃天蕩一役後,官家送我的寶貝。今日,我將它轉贈給你,以謝你救我夫人之情。”
羅騰飛被韓世忠搞的手忙腳亂,不明所以。他跟韓世忠有過一點小小的摩擦,但算不上得罪,隻是平時缺少往來,形同路人。
韓世忠這般熱情,一口一個“羅兄弟”,又是下拜,又是送禮,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羅騰飛心道:“這韓世忠怎麽像一個無賴一樣,什麽都一廂情願,搞得老子是莫名其妙。”搖頭道:“救梁夫人不過是舉手之勞,又何足掛齒。再說梁夫人也曾助我大破韓常,什麽也抵消了。更何況,這是官家贈送給相公的寶甲,我又如何能夠受的?”
韓世忠急得跳了起來,道:“什麽何足掛齒,對你也許是何足掛齒,但對我來說夫人可就不是何足掛齒了,就算是用天下資財也休想換得夫人的一根手指頭。”
梁紅玉俏臉微紅,暗恨韓世忠口沒遮攔,伸手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擰。
韓世忠回頭叫道:“夫人,幹什麽?我韓世忠今日說的話可說句句出至肺腑,沒有半句虛言。羅兄弟救了你的性命,在我而言等於救了我的一切一樣。莫說是一副鎧甲,就算是要我的性命,我也沒有二話。”他說的斬釘截鐵,大有寧失天下,不負紅顏的氣概。
羅騰飛、虞允文更是目瞪口呆。
梁紅玉心中雖然覺得甜滋滋的,但在這種情況下隻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
“所以!這副鎧甲是我的心意,羅兄弟這收便是收了,不收也得收,不然就算看不起我韓世忠,誰看不起我韓世忠,我就跟誰急。”
羅騰飛一陣頭暈目眩心道:“收回先前的話,這韓世忠不是像一個無賴一樣,他——確確實實就是一個無賴。”麵對韓世忠,羅騰飛實在沒有任何辦法,隻好道:“好了,好了,我收下便是了。”
他迫於無奈收下了紫金鎧,但心中還有顧慮,問道:“這紫金鎧是官家賞賜,官家若是追問起來又當如何?”
韓世忠大大咧咧的說道:“這有什麽,官家送的不是鎧甲,而是心意。他的心意韓某收在心中,這死物又算得了什麽?好比今日,這鎧甲雖好,但那比我的夫人?送它也是略表心意而已。”
羅騰飛大笑了起來道:“禮輕情義重,這道理我懂。走,入廳上座。”同時,也命人看酒。
韓世忠笑道:“早就聽說羅兄弟這裏有酒無茶,有客來隻飲酒,以酒敬客,想不到真有其事。”
羅騰飛點頭道:“這是自然,我不喜喝茶。所以家中從不備茶,要不喝酒,要不不喝,就這麽簡單。”
韓世忠讚歎道:“我也深有同感,這茶喝起來麻口,這越高檔還越麻,喝那玩意不如喝水更加痛快,更加別說是比酒了,隻是我做不到羅兄弟這般豪氣。”
兩人圍繞著酒暢所欲言的高談論闊了起來,兩人性子相近,都是那種敬英雄,遠小人的性格,政見又是一致,對於金國皆是恨之入骨,對金態度也是堅決抗戰。
他們以往未有接觸尚且不知,如今以深入了解,倍感親切,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不一刻就稱兄道弟了起來。
“韓老哥,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像是在雲裏霧裏似得,不知我們之間究竟有何恩怨?”羅騰飛終於抓住時機,問出了心中的困惑。
韓世忠歎道:“你是不知啊,說來慚愧,我韓世忠對不住你的地方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