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風波漸起
翌日一早,一輛頗為豪華的馬車出現在驛館屋外,馬車前的秀麗女子正是昨日那位美貌婦人的婢女,她正是奉他家主人之命接沈靈兒來的。
羅騰飛讓徐漢、小乖相伴,保護靈兒的安全,對她招了招手道:“別玩的太晚了!”
沈靈兒嬌嗔道:“哥哥一起去嘛!”
羅騰飛微笑拒絕,心道:“你們兩個姑娘家的談話有什麽好聽的?我去,那不是成心當電燈泡嘛?”
羅騰飛雖然喜歡沈靈兒的癡纏,但更加喜歡看到她的成長。那個叫雲姐的婦人,顯然對於沈靈兒沒有惡意,讓她獨自去交流,正是考驗她的交際能力。
當然,讓徐漢、小乖相伴正是以防萬一,以徐漢的武藝,小乖的忠心,建康府內沒有幾人能夠傷得了沈靈兒。
沈靈兒坐在豪華的馬車上,一行人一路往西出了建康府,來到了秦淮河。
秦淮河從南朝開始,秦淮河成為名門望族聚居之地。兩岸酒家林立,濃酒笙歌,無數商船晝夜往來河上,許多歌女寄身其中,輕歌曼舞,絲竹飄渺,文人才子流連其間,佳人故事留傳千古。
六朝時,秦淮河及夫子廟一帶更成為文人墨客聚會的勝地,兩岸的烏衣巷、朱雀橋、桃葉渡紛紛化作詩酒風流,千百年來傳於後世。烏衣巷更是六朝秦淮風流的中心,東晉時曾經聚居了王導、謝安兩大望族而名滿天下。
隋唐以後,秦淮河漸趨衰落,卻引來無數文人騷客來此憑吊,儒學鼎盛。此時,這裏雖不比當年熱鬧,但卻成為當地一絕,遊人盛行。
沈靈兒乘轎來到河邊,見秦淮河上遍布扁舟,四周皆是身著各種樣式的書生文士。
沈靈兒本不善與外人交際,由於羅騰飛的關係,對於書生文士更無好感,見四周皆是書生文士心中不免忐忑。更何況沈靈兒嬌俏可愛,正是十足的美人兒。
書生文士大多都是自詡風流之輩,外出遊玩身旁必帶貌美女子,以充門麵,可是良家婦女,可是大家閨秀,也可是青樓女子。
他們見沈靈兒如此絕色,一個個都垂涎欲滴,對著她露出了如狼似虎的眼神,躍躍欲試。如此更讓沈靈兒有種手足無措之感。
好在那些書生文士無一人敢上前搭訕。
隻因徐漢、小乖這兩個護衛在。
徐漢一臉老實呆像,嚇不倒人,但他手中的那根碗口粗的鐵棍,卻讓他人,望而生畏。更加別說是小乖了,小乖忠心護主,最忌生人。隻要有人逼近沈靈兒,它便會立刻警覺,齜牙咧嘴,毛發直豎,露出如同利刃一般尖銳的利齒,喉嚨深處發出了陣陣低吼,腥紅的雙眼盯著對方,那威勢嚇退了近百名文士不敢上前。
有的文士賊心不改,企圖以肉來誘惑,戰戰兢兢的將一隻香噴噴的鹵雞遞給小乖,小乖聞也不聞,對著逼近的文士“汪”的一聲大叫,直將他嚇得連滾帶爬,逃得遠遠地。
如今小乖除非是羅騰飛、沈靈兒、徐漢、嶽銀屏這四人喂食,否則寧可自己找食來吃,也絕對不會受他人恩惠。
一艘頗為豪華的客船停靠在岸邊,同行婢女盈盈拜道:“靈兒姑娘請上船,我家夫人正在船上。”
這時,客船的甲板上出現了一位衣著華貴的女子,她的衣服袖子很寬,下擺長長拖在地上,香肩披著精的大圍巾,發髻精巧有特色,在鬢角有用絲線穿成的珠花,垂在兩旁,薄遮雙鬢,使她份外嬌俏多姿。彎曲的梳子裝飾在頭發前端,左右各三支簪。
正是昨日的貌美婦人。但今日的她跟昨日比起來早已判若兩人,昨日她一身素服便以顯得華貴。今日她一身上流人士盛行的宮裝,更加將她身上的貴氣,顯現無疑,讓人生出膜拜的感覺。
“雲姐姐!”沈靈兒眼中一亮,大喜的招著手,順著架起的木梯上了客船。
來到近前,沈靈兒開懷的拉著雲姐姐的手,笑道:“雲姐姐這一身衣服真好看,比昨天的那件漂亮多了。”
沈靈兒童言無忌,上便親熱的拉著對方,另一手還挽起她的寬大長袖,看著長袖上那精美的花紋。
站在貌美婦人身後的一位中年婦女,神色卻是大變,怒瞪沈靈兒大叫:“大膽,竟敢對貴……”
“哼!”
貌美婦人鳳目一橫,眼中皆是冰霜之色,冷哼一聲,打斷那中年婦女的話道:“休要胡言,退下!”
僅僅隻是眼神一瞪,中年婦女竟然嚇得心寒膽裂,癱倒在地。
另外兩個婢女將她拖了下去。
沈靈兒被這一變故驚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貌美婦人展顏一笑,又恢複了大姐姐的神態,親熱的拉著沈靈兒的手道:“靈兒妹妹,別理會他們,我們入艙說話。”
兩人遂一同往船艙內走去。
徐漢、小乖跟在他們身後。
但門外的兩個婢女卻伸手來擋,並不打算讓他們入內。
徐漢也不管那麽多,伸手一推,便將兩個婢女推倒在地。
貌美婦人、沈靈兒聽得動靜,相繼回頭。
未等貌美婦人開口,沈靈兒已經明白何事,忙道:“雲姐姐,我看還是算了。傻子哥哥,是靈兒的好哥哥。小乖是靈兒的朋友,他們若不能進艙,我也不進了。”
貌美婦人坦然一笑道:“無妨!我加一個座位便是。”
四周婢女個個驚駭的望了貌美婦人一眼,實難想象自己的主人,從幾時起,如此好說話來著。
對於她的命令也不敢違背,立刻加了一個席位。
沈靈兒就坐在貌美婦人的身旁,笑嘻嘻的說道:“雲姐姐,哥哥昨天說你是一個大人物,今日一見果然是這樣。”
貌美婦人掩嘴輕笑,“姐姐哪裏是什麽大人物,那是你哥哥多心了!”
沈靈兒正容道:“哥哥不會錯的,他說姐姐對於他的身份無動於衷,地位當在他之上。”
貌美婦人眼中露出一絲明悟,羅騰飛身為二鎮節度使,當朝二品大員,若常人知道他的身份,那又不行禮的道理。昨日自己毫無行動,定是引起了對方的懷疑,心道:“想不到那羅騰飛麵表粗狂豪氣,內心卻如此的細膩。”
她也不否認隻是道:“姐姐是身份有些特殊,不能如實告訴靈兒。靈兒勿怪。”
沈靈兒笑道:“雲姐姐的身份是什麽不打緊,靈兒不在乎。靈兒就覺得雲姐姐特別的親,有股溫馨的感覺,所以靈兒喜歡跟雲姐姐在一起。”
貌美婦人喜聲道:“原來靈兒也有這種感覺,我也是一樣。從見到靈兒的第一眼,便覺得跟靈兒似乎似曾相識,特別的親。不如這樣,你搬過來跟我住些日子如何?”她話一出口,也覺不妥:她們相處時間不長,即便加上今日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麵,冒冒失失的說出這番話,讓人認為是居心叵測那便不好了。
沈靈兒心思並未有那麽複雜,咋聽之下,頗為意動,但細細一想,麵上一紅,頗為害羞的道:“還是不行,靈兒舍不得哥哥!”
貌美婦人見沈靈兒害羞的模樣,越看越是喜歡,暗笑道:“想不到這小妮子對他哥哥還真依戀。”於是,遺憾道:“如此,我也不強求了。”
女人之間的談話,男人實難插嘴。
貌美婦人與沈靈兒談這說那,一會兒說衣服,一會兒說故事,笑語連連,甚為投緣。
徐漢毫無趣味,趴在桌上呼嚕呼嚕的大睡起來,即便是小乖也無聊的再沈靈兒的身旁懶懶的趴著,提不起精神來。
由辰時到巳時三刻,兩人一口氣料了一個半小時,依舊意猶未盡。
若非徐漢呼嚕太大,吵到了她們,她們還不知停歇。
沈靈兒道:“雲姐姐,我們去外邊看看風景吧,憋在艙內有些悶了。”
貌美婦人會心一笑道:“靈兒真是善解人意。”
沈靈兒叫醒了徐漢,一行人出了船艙。
兩位美女的出現,登時引起了四周“文人雅士”的一陣側目。
這美女效應果然不凡,諸多船艦以開始以客船開始靠攏。
貌美婦人鳳目四望,怫然不悅。
沈靈兒卻大笑著指著河裏叫道:“是秦淮中華鱘,傻子哥哥,傻子哥哥,快,快將它抓來,哥哥最喜歡吃魚羹。這秦淮中華鱘更是做魚羹的絕佳材料,極難求得。靈兒已經找了多日,也未找到。”
徐漢精神大震,笑道:“哥哥喜歡,傻子一定給哥哥捉來!”說著,一個筋鬥,紮進了湖中。
貌美婦人心下一驚,但見沈靈兒一臉興奮,奇道:“靈兒,你這位兄長真有本事徒手捉魚?”
沈靈兒驕傲的說道:“那是自然,靈兒的哥哥可厲害了。傻子哥哥下水能捉魚,上山能抓虎。另外一個哥哥更是無所不能。”
貌美婦人莞爾一笑,心下卻大不相信。這秦淮中華鱘不必別處,秦淮河水質奇特,所產的中華鱘味道異常鮮美。尤其是用來做魚羹,更是美味中的美味。但因數量極少,且有難以捉得,即便是自己地位特殊也不過吃過一次而已。技藝高超的漁夫用器械都難以捉到,更別說是空手。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她目瞪口呆,徹底的打破了他的這個想法觀念。
原本逐漸歸於平靜的河麵上忽然伸出了一隻手,一條的白色中華鱘在手心中左右掙紮。隨即徐漢那光溜溜的大腦袋伸出了河麵。
徐漢爬上了船。
沈靈兒迎了上去,從徐漢手中接過中華鱘,見它身體長梭形,吻部犁狀,基部寬厚,吻端尖,略向上翹。口下位,成一橫列,口的前方長有短須。眼細小,眼後頭部兩側,各有一個新月形噴水孔,全身披有棱形骨板五行,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一身銀色的鎧甲閃閃發光,正是罕見的種類。
沈靈兒要來一個水盆,小心的圈養起來,開懷笑道:“傻子哥哥,你太厲害了。”
貌美婦人神色也大為歎服,暗道:“無怪羅上將軍能夠百戰百勝,即便是一個傻子也有如此能耐。”
四周也傳來一陣驚歎聲,釣魚,捕魚常見,但徒手捉魚,卻非常人能夠辦到的。
這時,左方傳來了一陣不協調的叫喝聲:“對麵船上的,那條中華鱘我家公子要了,出個價吧!”
沈靈兒轉頭眺望,見是一個打扮的很體麵的下人,道:“這魚我要給哥哥做魚羹,可不賣你!”
對麵一陣大笑:“小妹妹,你哥哥不正是我嗎?這魚我買了,一百金夠不夠,若小妹妹能夠過來陪哥哥我喝上幾杯,我給你兩百金。”
沈靈兒大為震驚,為之側目。她時常上街買菜,對於金錢的概念,自知甚詳。中華鱘雖然珍貴,但遠不值一金。那人一開口以一百金來購魚,登時引起了一陣驚歎。
說話的人衣著異常光鮮,做文士裝扮,但跟尋常文士大不一樣。一身紫色文士袍,那是以最好的蜀錦做成,文士袍上麵繪製著各種圖案,乃是出自大宋最好的刺繡師傅之手,發鬢盤起,還插著碧玉簪,發簪上鑲嵌著一顆夜明珠。他的腰間掛著一方玉佩,光彩照人,價值千金,手中還握著一把折扇。那扇子以白玉為骨,扇麵竟然是以萬千根金絲,細細縫製而成。
他這一身行頭,隻怕不下上千金。
此刻他自傲的扇著扇子,似乎頗為震驚帶來的驚歎而自得。
沈靈兒麵色一冷,道:“不賣就算不賣,說什麽也不賣!”
貌美婦人冷聲道:“靈兒,別理會他們,我們進艙去。”
那人複而大笑:“小小船艙哪有本公子這巨艦舒服?本公子的這艘巨艦乃是由戰艦改製,即安全又舒坦。隻要兩位美人兒願意被本公子喝上一杯,逗本公子開心,本公子便將這巨艦借你們遊湖如何?不論怎麽說,這巨艦比你們那租借來的客船要安全的多,堅固的多嘛!”
貌美婦人見他竟然調戲自己,勃然大怒,回望身旁婢女道:“你們可知道這登徒子是何許人也?”
這時身旁的婢女低道:“乃是張太尉之子張榮彥?”
貌美婦人冷笑一聲:“張俊?就算那個坐在錢眼裏的人?有子如此,無怪百戰百敗。”當即記掛在心,不再多言。拉著沈靈兒往艙內走去。
徐漢跟在後方。
張榮彥見兩女不理會自己,大感丟臉,怒喝道:“原來,你們另有癖好,喜歡傻子和尚。”
貌美婦人麵上一陣青一陣白,但強忍了下來。
沈靈兒在這一刻卻掙脫了貌美婦人的手,怒目圓瞪,瞪大就大如珍珠的眼睛,這一刻都成了燈泡了,她氣憤大喝:“你說什麽?傻子哥哥才不是傻子呢!”
張榮彥哈哈大笑道:“你都叫他傻子哥哥,他不是傻子是什麽?”
沈靈兒跟羅騰飛一個叫徐漢“傻子哥哥”,一個叫他“傻子兄弟”,並非因為徐漢傻,而是如此叫著親近,全無侮辱的意思。
但他人叫卻是實實在在的侮辱。
沈靈兒最在意的人便是兩位疼她的哥哥,絕對不允許他人叫侮辱他們。此刻她猶如一隻護犢的目虎,惡狠狠的瞪著張榮彥道:“不許你說我傻子哥哥傻,傻子哥哥不傻!”
張榮彥道:“我就是要說,你待如何?”說著他扯著嗓子叫喝了起來:“傻子,傻子,傻子和尚!”一個人叫著不過癮,還讓身旁的護衛一起叫。
徐漢是少林出身,雖少學佛法,但為人卻深得佛家無嗔的境界。他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他,隻要不刺激他的逆鱗,別人如何說他,他全然不在意。
但沈靈兒確氣得渾身發顫,叫喝道:“小乖,上!給我咬他!”
小乖得命如離弦的利箭,跳到一旁的船隻,接著又跳到另一艘,急速奔馳,借著這股衝力,縱身一躍,跳上了對方的大艦,撞開了三人,狠狠一口的咬在了張榮彥的手臂上。
一般的狗咬人是咬住不放,而小乖野性十足,在廬山上的幾年裏它本能的學會了生存之道,隻要它咬到獵物時,會立刻的進行撕裂,以造成最大的傷口,重創敵人。
小乖咬到張榮彥的手臂後,立刻采取了用樣的做法,硬生生的將張榮彥手臂上的一大塊肉,連皮帶衣,一起撕裂了下來。
沈靈兒嚇得麵無血色,她哪裏想到小乖厲害如此,忙道:“小乖回來!”
小乖沒有任何猶豫,聽令返回。
張榮彥痛的滿地打滾,叫道:“給我上,給我抓住那小娘們,在給我殺了那個畜生。”
大艦逼近,十餘人蜂擁而上,直衝沈靈兒而去。
原本呆立一旁,不喜不怒的徐漢眼中登時燃起怒火,沈靈兒正是他的逆鱗之一。他猶如一陣風忽然出現在了沈靈兒的麵前,鐵棍一掄,十餘家丁像是打棒球似地,一個個的被打下了秦淮河。
還有一個倒在了船上,徐漢走了過去,單手提起,用力一拋,家丁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砸在了張榮彥的身上。
張榮彥外出遊玩,身旁帶的護衛並不多,如今都被徐漢收拾了,憤然叫道:“好,好,好!膽敢得罪老子,有本事便在這裏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