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勝，則死
嶽飛想讓看著眼前的燕青，心中的震撼自是不言而喻。
其實嶽飛已經做好了殉職的準備，這並非是他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是看的太明白，太透徹了。趙宋王朝基本上已經沒有實力支援自己了。
隻憑著自己麾下這兩萬人馬真的支撐的下去嗎？
嶽飛清楚明白的知道“不能！”
這實力實在是太懸殊了！
《孫子兵法》有雲：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
金、齊、楊三軍共計二十八萬兵馬！這二十八萬是什麽概念？隻要他們每人撒一泡尿，都可以形成一道洪流。
敵方的將近十五倍於自己，其中還有八萬是陸戰無敵的金國騎兵，在這種沒有任何援兵的情況之下，嶽飛也不能保證憑借自己手中的一萬精銳一萬新兵能夠抵禦的了。
嶽飛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守！”
守不住也得守！
能多守一天意味著敵人近三十萬大軍將多耗費一天的糧食，能多守一天意味著自己的國家多了一天準備的時間；能多守一天意味著可以多殺幾個敵人減弱敵人的實力，能多守一天意味著自己的國家能多募一些戰士。
這多守一天，意味著勝算能夠大一點。
所以，嶽飛一開始就打算以生命為代價多守一天，多增加一分的勝算。
但局勢的發展在他的意料之外，楊幺的大軍遲遲未到。
完顏兀術不善於攻城，他的騎兵幾乎是擺設。
嶽家軍真正的敵人隻有十萬偽齊軍，而不是二十八萬大軍。雖然實力依舊懸殊，但比預料中的好上不少。
嶽飛當時就以料到，楊幺軍一定遇到了麻煩，但怎麽也沒有想到楊幺的大軍將會被殺的全軍覆沒，而這個人不是他想象中的韓世忠、楊祈中卻是羅騰飛。
嶽飛重新坐下，讓張憲給燕青鬆綁。
張憲給燕青鬆綁以後，就擋在了門口。在屋裏睡覺的分別是王貴、楊再興、嶽雲、牛皋，隻要擋在門口，即便燕青有通天之能也難以逃脫。
嶽飛肅然道：“不知能否請燕英雄說說羅騰飛破楊幺的經過？”
燕青隻覺得嶽飛的一對眼睛如電芒一般直刺心中，不由暗忖：“好一個嶽飛，果然厲害！”
燕青七竅玲瓏，心思細膩，哪裏還不知嶽飛的真實意圖。
一切東西都可以偽造，隻要有心即便是玉璽、聖旨都可以偽造出來。唯獨戰事無法偽造，尤其是在嶽飛這種大將麵前，你若胡編一個戰事的經過，他一眼就可以看出這仗打的何不合情理，有沒有破綻。
嶽飛是在用此法來判斷自己說的是否屬實！
念及至此，燕青也不在隱瞞，他在楊幺軍中基本上參與了所有的戰事，對於一切知道的異常清楚。
從楊幺的華林山之敗開始，一直往下說著！
其中聽到了嶽銀屏的出現，嶽飛也隻是皺了皺眉頭，並沒有打斷。
直到燕青說道“v”字型河灘戰役。
“v”字型河灘燕青沒有經曆過，但也從逃回來的金兵口中知道了一個大概，雖不如說得親自見聞一般詳細，但具體的經過和關鍵之處卻說了出來。
“戰於修水中遊與潦河交界處……先誘敵騎入水，再以以神臂弓勁射，迫使金騎入水！”嶽飛製止了燕青繼續說下去，語氣充滿疑問，顯然對此大為置疑。
他一麵念著，一麵拿著蠟燭大步來到屋內右手旁的一副大地圖前，自顧自地在地圖上搜索著，隨著手指在地圖上一寸寸移動，終於發出一聲歡呼。
“就是在這裏了！”嶽飛返回了位子大笑了起來：“妙，太妙了！這一戰結合了天時、地利，同時還針對夏金吾的性格所設。早在以往，嶽某就已覺得騰飛在戰術上很有天分，想不到竟然厲害至此，了不起，了不起啊！”
嶽飛大聲讚了幾句，重新讓燕青說了下去。
燕青再將逼近新昌縣於燕子山破敵說了出來。
嶽飛又是一陣讚歎，但遠沒有“v”字型河灘一役給他帶來的震撼。
最後說道了羅騰飛將夏金吾扮成女子送給完顏兀術時，一旁的角落爆發出了一陣轟然大笑。
燕青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麵如黑炭的壯士，捧腹打滾。隻見他躺在地上，雙手抱著肚子，兩腳向天上亂踢，像個小孩子一樣，邊笑還邊道：“笑死我老牛了，那大個子的這一招有夠陰險的，不過我老牛喜歡，真想見一見完顏兀術那時的模樣。”
燕青見此也不由莞爾一笑。
最後，燕青才從身上拿出了書信，道：“嶽相公，這是羅大人給你的書信，希望你在三日後能夠配合他的騎兵隊，前後夾擊偽齊軍。”
嶽飛這時已經完全相信了燕青的話，上前接過了信，想著上一回羅騰飛給他的回信，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騰飛的字寫的太難看了，跟狗爪爬似地，當年隻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八個簡單的字都讓自己辨認了好一陣子才認出來。
拆開了信，信上的字清秀漂亮，竟是出自嶽銀屏之手。
嶽飛皺了皺眉頭，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但也沒有多想，看完信後，他沉吟片刻道：“正如計劃所言，如果這樣打確實能夠給予偽齊重創，但無法擴大戰果。對於戰局有利，但非大利。完顏兀術雖會被迫中計，但定會留下一隊騎兵來應付，應當改上一改。”
燕青問道：“怎麽改？”
“改兩步！”嶽飛微微冷笑，“首先發起進攻的不該是騰飛的伏兵，而是鄂州城裏所有的守軍。他們將心神都放在了對付伏兵上，定會放鬆對鄂州城的防守。由我們先發動攻勢，可得奇效。”
燕青也略通兵法見嶽飛說的有理，點頭讚同。
“其次，這攻擊的地方不應該是西麵，而是南麵！敵軍的主帥聚集之地。”說到這裏，嶽飛眼裏閃動著興奮的光，沉聲道：“隻要擊破敵方中軍，偽齊必退。”
燕青一直靜靜地聽著，疑問道：“偽齊中軍的實力最強，也最重要，左右城門敵軍一旦察覺中軍危及，情況更不樂觀。”
嶽飛卻道：“這就是勝負的關鍵，我們必須在在左右敵軍抵達之前攻破對方的中軍。所以這一戰嶽某決定凝聚城裏所有可戰之兵，打這不成功便成仁的最後一仗。”
燕青動容道：“嶽相公可知不能攻下對方的中軍的後果？”
嶽飛長笑：“什麽後果不後果的，若用兵隻想著後果，不敢冒險，要我們這些將軍幹什麽！”他對著燕青一拜：“勞煩燕英雄在跑一趟了，將嶽某的想法告訴負責襲擊的伏兵，嶽某將在三日後的淩晨領鄂州城內所有兵馬直衝偽齊中軍，望他及時支援！”
三日後，深夜！
五千餘嶽家軍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了城內校場，四周隻有幾盞火把，校場上鴉雀無聲。
嶽飛策馬立在校台上載他的下方是嶽家軍的所有主力戰將：王貴、張憲、嶽雲、牛皋、董先、楊再興、傅選等等大將。
嶽飛掃視諸兵將一樣，高聲道：“戰至今時今日，別個話客套話我嶽飛也不多說了！隻說一句，今夜一戰，關乎這場大戰最後的勝敗。若勝，大夥兒都是大宋的功臣，若敗，則偽齊、金賊將占領鄂州，直逼我大宋國都臨安。我嶽飛在諸位麵前立下軍令狀：今夜一戰，不勝，則死！”
王貴、張憲、牛皋、董先、楊再興、傅選、嶽雲等等大將也一並出聲，懷著必死之心，立下“不勝，則死”的軍令狀！
在諸將的激勵下“不勝，則死！”已然成為了他們的口號！
五千不到的嶽家軍如同一道黑夜中的閃電，出南門直衝偽齊中軍而去。
嶽家軍口中高呼“不勝，則死”，直插偽齊軍心髒，宋戰士無不一以當十，呼聲動天，喊聲動地，張憲殺偽齊大將蘇裏、嶽雲破偽齊王圖部、楊再興單槍誅五將，嶽飛三合敗李成，偽齊統帥以驍勇著稱的偽齊統帥李成險些喪命嶽飛槍下，偽齊五萬大軍竟被五千不到的嶽家軍打的亂作一團，不成建製。
馬蹄聲響起耶律安、嶽銀屏已然領兵殺到，從後方給予為偽齊軍致命一擊。
嶽家軍如龍，霸王騎、神弓騎如虎，前後夾擊，短短半個時辰，五萬偽齊軍全線潰敗，速度之快，竟讓左右兩翼，來不及支援。
嶽銀屏、嶽飛陣前相遇。
嶽銀屏歡喜大呼：“爹爹！”
嶽飛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但也未回話，隻是道：“西門荊超勇悍，必速來支援，東門王嵩膽小，但破荊超，王嵩不戰而潰！”
長槍直指西北，一萬不到的嶽家軍以及霸王騎、神弓騎攜帶勝利之勢，迎擊來援的一萬五千偽齊以及五千金騎，激戰一個時辰，大破之。
餘下一路不敢再戰，四散奔逃。
鄂州之圍，立解！
消息傳至江夏山山下完顏兀術的耳中，完顏兀術呆立半響，長歎一聲：“又此二飛在，金國危矣！”
遂然，引兵撤退，因恐受嶽飛、羅騰飛前後夾擊，繞過鄂州，北上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