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鴛鴦玉佩
撤退的竹笛聲響了起來。
青龍幫放棄了寨門，從容不迫的往南撤去。
金國騎兵高聲呼喝，一個個的揮舞著狼牙棒、大斧等重量型的兵器，猛衝狠殺了過來。
羅騰飛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吹起了胸前的竹笛，萬千火把分別往左右投去。伴隨著火藥的受熱，一個個的火藥鞭箭、霹靂火毬、煙毬、毒藥煙毬、蒺藜火毬、鐵嘴火鷂等器械，相繼爆炸開來。
“轟……”
“轟……”
“轟……”
接連不斷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強烈熾熱的氣浪卷著大量殘渣碎塊向四麵八方迅猛衝擊。尤其是火炮炮彈、毒藥煙毬、蒺藜火毬尤為厲害，一旦爆炸，殺傷一片。。
火炮炮彈又稱霹靂炮彈，以硫黃、窩黃、焰硝、砒黃、定粉、黃丹、黃蠟、鬆脂、清油、桐油濃油等等易燃物品按比例融合而成，爆炸後火焰四散噴射，一觸即燃，厲害無比。北宋末年靖康之役金兵攻汴京城時，李綱曾以火炮炮彈射擊金營，僅僅數發，嚇得金人大聲驚呼，不敢出戰。
毒藥煙毬具有炸傷及毒斃敵人的雙重效果，可視為世界上最早的毒氣彈。將所有原料搗合為毬，用一條長一丈二尺重半斤的麻繩穿過藥毬為弦子，然後再用廢紙一十二兩半、麻皮十兩、瀝青二兩半、黃蟲葛二兩半、黃丹一兩一分、炭末半兩，搗合傳於毬外。此毬發射後不但可炸傷敵人，且其煙氣使敵人中毒而口鼻出血，失去戰鬥力，不及時醫治必死無疑。
蒺藜火毬同樣是雙重效力的攻擊武器，但兼具炸傷與刺傷人，用三枝有六麵尖刃的鐵刀包在製成的藥團之中，然後以長一丈二尺的麻繩穿過藥團，藥團外麵再以厚紙及雜藥傅之，再將八支有倒鉤的鐵蒺藜插裝在藥團外麵。一旦爆開，鐵刀、鐵蒺藜四麵飛散，中者無不斃命。
在這小小的軍寨內，成千上百的火藥器械爆裂開來，硝煙彌漫,血肉橫飛，那壯觀的場麵無以言表。
羅騰飛隻聽得哀嚎片野，哭爹喊娘之聲，不絕於耳。
又是一聲巨響，小小的黑影化作一道弧線，直向羅騰飛砸來。
羅騰飛伸手一接，惡心的將它丟向了前方的火焰中去，那是一條血淋淋的鹹豬手。
“撤！”羅騰飛見火焰將敵方隔絕，呼喝一聲，領著幫眾從容離去。
楊幺軍陣亡四千三百二十一人，金兵陣亡三千二百八十九人，其中千夫長一名，百夫長三名均被炸死。八百工匠死了三百二十三人，三百五十六人失蹤。籌備一個多月的攻城器械全部燒毀，無法修複，所有火器一個不剩。
白字黑字！
無可否認的事實擺在案幾上。
夏金吾坐在馬劄上，麵頰不停的抽搐著，靜靜看著案幾上的昨夜一戰的損失，緊緊攥著拳頭，額上青筋暴突。
四周的兵將大氣可不敢出一個，夏金吾的凶殘暴虐在整個大金國都是出了名的，人稱“人屠”。
當年，攻打遼國，在遼國境內大勢屠殺時，屬他“居功最偉”。為了表功，他曾一口氣連屠八個村鎮，遇上的所有男丁一鼓屠之，並且取得其中三萬百姓首級當作遼兵向自己的上司完顏兀術報功。金軍一向橫暴慣了的，但麵對如此令人發指的暴行，其他人等都不免相形見絀，故而有“人屠”一稱。
令人驚歎的是夏金吾凶殘暴虐，但卻不失細心冷靜，目光毒辣是一員難得的大將。完顏兀術就是看中夏金吾的冷靜和殘暴，才將他收為女婿，處處提拔成為手握重兵的“萬戶”，深受完顏兀術喜愛，器重。
“有內奸，一定有內奸！不然，他們絕對不至於如此清楚我們布陣的情況。”夏金吾吼叫著拍案而起，目視左邊最上首的楊幺，意思相當明顯：內奸是你們的人。
楊幺麵對夏金吾的質問表現出了很好的休養，淡淡道：“我們中計失算在先，有昨夜此敗也在情理之中。眼下最緊要的就是如何攻破靖安，而不是追求誰對誰錯。”
楊幺畢竟是一番諸侯，短短幾句話就堵死了夏金吾反駁的餘地。
論善辯夏金吾當然不是楊幺的對手，短短幾句話中戳中了他的要害。那劉成飛正是他安排的內應，在決定南下支援楊幺的時候，他已經著手收買貪財之人，打入靖安縣為他傳遞有用消息。
夏金吾常用這手，自以為是無往不利的妙招。哪裏想到從一開始，他就成了一枚棋子，被人家耍的團團轉，而且還折損了三千騎兵。
這等羞怒讓夏金吾鬱悶若死，聽得楊幺明勸暗諷臉上露出了暴戾之色，但也沒有發作，憤然忖道：“老狗，等破了臨安，在與你算一算今日這筆賬。”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道：“你我各自查探，務必要找出這名內奸。”
楊幺微笑說是，隨即問道：“攻城器械毀了可以再造；隻是火器沒了，想造也造不出來。不知萬戶能否再由完顏元帥那裏要些來，好令我等早日破城。”
夏金吾哼了一聲，道：“那些火器都是江陵城內繳械來的，本就不多。嶽父還需要用來攻打鄂州哪裏還有剩餘？不過無妨，靖安縣並非牢不可破，隻要能夠利用他們的弱點，靖安縣照樣能夠攻下。”
楊幺疑聲道：“弱點？”
“不錯！”夏金吾雙眼如鷹，精光四射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是致命的弱點。”他沒有理會楊幺，直接走出了營帳。
楊幺心中惱怒，但卻沒有任何的表示，在他的心中“忍”字可以給他帶來一切，甚至於天下。
楊幺自知文武都不是出類拔萃，要想成就大事必須效仿劉邦的忍和用人。
也是因為忍和用人，他楊太才從最年輕最沒有資曆的幺，成為了今日威震荊湖的霸主。本來一切都好，隻是因為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所有的狀況。
這個人正是羅騰飛。
一想到羅騰飛，楊幺的牙齒就恨得癢癢的。他依靠三人起家，分別是夏誠、楊安、楊瑛，也稱貓、虎、龍。
楊安武藝超群，一把重劍橫，大開大合，掃洞庭湖無一敵手，人稱“楊一虎”；楊瑛乃是混江龍李俊的傳人，水性無人可比，在洞庭湖裏甚至可以徒手捉魚，而且深通水戰之術，被稱為“龍女”。夏誠料事如神，算無遺策，為他策劃的吞並洞庭湖、奪取天下兩大方針，有狸貓之機敏，故稱夏貓兒。
這三人可謂是楊幺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
可是，楊瑛身份異常特殊，本打算讓自己的兒子楊智娶了她，讓她成為真正的自己人，卻想不到楊智死在了羅騰飛的手上；為他出謀劃策的夏貓兒也被羅騰飛殺了；現在就連楊安也在不久前敗於羅騰飛之手，此刻還躺在床上沒有完全康複。
“難道這個羅騰飛真是自己的克星不成？”楊幺暗自嘀咕，往軍營走去，腦中卻想著夏誠的計劃：
“天王若想取得天下必先需要強力的盟友，也就是孫子兵法中的‘伐交’。當今世上最強者莫過於大金。隻要得到大金的支持，天王便能夢想成真。”
“要想結交大金，當先交好偽齊，與之商議共同對宋。金國蠻夷目光短淺，並未有一統之心。他們隻想推翻趙宋王朝，另立兒皇帝，聽他們指揮。隻要天王能夠助金滅宋，金必將立天王為兒皇帝，長江以北之地將歸屬於天王。”
“江南多水，而金人恰好不善水。隻要天王占據江南，就能夠擁有一支無敵的水軍。待時機成熟，完全可以擺脫金國的統治，以水軍立國。那時倚仗長江天險，即便是金國也耐不得天王分毫。”
楊幺記起自己初次聽到這番話時的激動心情。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每當念起這句陳勝反秦時的名言，他都會興奮地連續三晚睡不著覺。
剛開始時，計劃進行的異常順利，可是自從夏誠死後，諸事不順，一切又變得縹緲了起來。
“都是這該死的羅騰飛！”念及此處，楊幺又忍不住對羅騰飛謾罵了起來。
回到軍營，卻見楊瑛獨自一人孤零零的站在旌旗下，手中拿著一方玉佩，神色苦惱，一對柳葉眉都皺在了一起，楊幺心中不由的一動，走上前去，笑道：“瑛兒，在想什麽？想的那麽入神。”
楊瑛驀然聽得聲音從身後傳來，驚愕的叫了一聲，但見是楊幺才鬆了口氣叫了一聲“義父”。
沉默片刻，楊瑛問道：“義父可還記得這方玉佩？”
楊幺笑道：“當然記得，這不就是爹爹送你的鴛鴦玉佩嗎？記得當時從地窖裏找到這方玉佩就哭求著要它，為父就將這祖傳之物送給了你。”
“可是……”楊瑛將玉佩遞給了楊幺說道：“現在不一樣了？”
楊幺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奇道：“沒有什麽區別啊！”
楊瑛驚疑道：“原來是代表女子的鴦佩，現在變成了代表男人的鴛佩。兩者之間差別不大，但還是很容易辨認的，怎麽會沒有區別？”
楊幺大笑兩聲掩飾尷尬道：“為父還真不太記得了。”
楊瑛心中生疑，但也沒有多問什麽，隻是道：“上次再夜襲靖安縣時，女兒被一個人救了，醒來後就發現鴦佩變成了鴛佩，更奇怪的是這兩個玉佩無論質地還是樣式都是一模一樣，應該是一對。”
楊幺眼中露出驚恐之色，問道：“瑛兒可知是誰救了你？”
楊瑛搖了搖頭道：“不知，醒來後救我的人已經沒有蹤影了，不過很可能就是那個神秘的目光的主人。”
楊幺讓楊瑛不要多想，匆匆離去，回望楊瑛身影的時候不在是以往的慈愛，而是深深的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