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吞噬領域第一次出現在世人的麵前。
相比它在天災神殿的那次,這一次的騎士要小上許多,至少沒有那種吞噬萬物的雄霸氣勢,沒有那個可怕的連生命都能吞噬的黑洞。
可即便如此,它給人們帶來的惶恐依然遠超想象。
所有的神聖能量在同一時間被吞噬力場吞得幹幹淨淨,整個聖靈原本以神聖與光明為主要氣息,但現在這些看上不錯的東西全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龐大的黑暗,空洞的虛無。
仿佛烏雲遮蔽了天空,黑夜吞噬了白天。
最可怕的是吞噬力場雖然不再氣勢磅礴,卻更加的細致入微——就連信徒們身體中的那些神聖能量也被這龐大的吞噬立場吸取出來,就象是龐大的吸水機,在抽空了稻田上遊水源裏的水後,順便把流到稻田裏的水也抽上一抽……
因此引發的後果是龐大可怕的。
突然之間,人們發現他們一向敬慕景仰的聖靈教會不象以往那樣神聖高大了,那些一個個站在台前偽裝神聖的光明牧師也不象以前那樣看得順眼了,他們心中對神靈的堅定不疑,對聖神的絕對崇拜,也一下變得鬆動起來,信念的基石被抽走,信仰的殿堂出現了倒塌的征兆。
假如僅僅是這樣,這座信仰殿堂或許還可以再維持一些時間,但是偏偏此刻陰霾的天空,恐怖的氣息,籠罩著整個聖馬力諾大教堂,仿佛末日將臨的景象。
這便給人們帶來巨大的驚慌。
“末日到來了!”有人驚聲高吼。
“神拋棄了我們!”
“世界即將發生大災難!”
一聲聲吼叫如潮水般疊起。
再看高台上的那些牧師,神聖武士,他們一個個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顯然對眼前的一切毫無解決辦法。
他們根本無力控製局勢,甚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又或者他們自己也以為他們所崇拜敬仰的聖神正在拋棄他們,真正的末日即將到來。
天災教會從未放棄過對北大陸的宗教攻略活動,有太多信徒聽說過末日降臨說。正常情況下,這種末日學說對聖靈信徒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因為兩大教派拓展的基礎在於魔法力量而非宗教教義。但是當某一方的魔法控製消失的時候,巨大的感受落差有時會成倍凸顯。
這就好男女朋友分手時,原本怎麽看怎麽可愛的那個朋友,突然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一個麵目可憎的人。消除了神聖性,人們看到對方的往往就是不足之處。
這一刻聖靈教會對信徒的神聖控製能力削弱為零,信徒們原本對聖靈教會的感覺應當在教義的影響為小有好感,卻在瞬間變成了負數。一些信徒想到的,竟然是這些年來自己為教會做了多大的貢獻,供奉了多少金錢,到頭來卻依然一無所獲,並在此刻,看到了末日來臨的天兆,對於聖靈教會的感覺,也一下子變成了憎恨與惱怒。
曾經的信徒們在這種情況下變得紛亂起來,少數還算平和的信徒向著廣場外跑去,部分信徒則開始對天祈禱,在失去信仰的情況下,自發的創造屬於自己的信仰,這是宗教的基本形式。然而大部分的信徒卻開始變得歇斯底裏,有人開始衝擊教堂,厲聲質問為什麽會這樣,甚至少數人開始試圖搶掠教堂中珍貴的收藏。
混亂在瞬間產生,在短時間內迅速蔓延,擴大,形成了爆發的趨勢,並以幾何級數迅速擴大到整個教堂周邊層麵。
整個城市西區,都在這種影響開始出現失控的現象。值得慶幸的是,吞噬力場的作用範圍有限,在教堂之外的區域,信徒們依然受到神聖力量的控製,對教會也依然抱有信心,但是教堂本部,就象是被投入了一顆重磅炸彈般,被失控的信徒衝擊的正遭受有史以來最嚴重的考驗……
修伊冷冷地看著這一切,不發一言。
他的吞噬力場最近又有了進步,已經可以控製力量的大小,通過對力量輸出的控製,來延長力場存在的時間。假如是象在神殿那樣的爆發式吞噬,他恐怕持續不了多久。
此外他本人的力量也在吞噬力場的作用下持續進步著。管他神聖力量也好,邪惡力量也罷,所有的力量在本質上其實都來自同一種力量根源。而掌握了這種力量本質的秘密,就能轉化一切力量為己所用。吞噬力場的作用是吸收,而神域的本質是轉化,所以這刻修伊悠然自得的享受著吸收轉化而來的力量帶給他的巨大好處。
他覺得自己身體中可供維持的力量又見明顯增長。
看著廣場上的混亂正在持續蔓延,修伊估計了一下自己能夠持續的時間,他拉著小比爾的手說:“我們出去吧,這裏沒什麽可看的了。”
小比爾正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距離修伊最近,受到的影響也最大,身體裏所有的神聖力量全部被吸得幹幹淨淨,對聖靈教會再無絲毫好感。
他完全是麻木的點頭同意。
修伊就這樣拉著小男孩走在薩拉罕的大街上閑庭信步。
他在這邊信步而行,伴隨著他而生的吞噬力場以他為中心形成的直徑達百米的巨圓也隨之緩緩移動。
於是,薩拉罕中一幕曆史上最為詭異的情形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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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塞爾是薩拉罕城裏的一個普通市民,做為虔誠的聖靈信徒,他每年要把自己四分之一的財產交給教會。
盡管傑塞爾對聖神的信仰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這信仰不是對靈魂意誌的控製,不能讓人們為之心甘情願的付出所有一切,或者說是不能讓所有人這樣做。
因此麵對眼前這個貪婪的神官,傑塞爾還是做出了最誠懇的哀求:“這個月的收成不好,大人,能不能把我們應交的供奉稍微減緩一些呢?”
神官的態度很不耐:“你想對聖神討價還價嗎?作為神的子民,是神創造了你的生命,是神給了你溫暖舒適的環境,是神讓你可以在這塊大地上得以吃飽。你不想著怎樣回報聖神,卻想用商人的手法來克扣供奉,這是無恥的行為,是要受到懲罰的。對於不敬者,我們應該把他送進審判所,對他的罪孽進行審判。你想這樣嗎?”
“哦……不……可是我家四口人,我們現在的糧食還不夠大家吃上半個月的。神官大人,您就不能行行好嗎?”
神官的眼珠瞪得溜圓:“瞧,還夠吃半個月的呢,這可不算少了。少吃點餓不死人,神會庇佑你撐過這難熬的時間的。”
傑塞爾很是絕望的低頭,然而對神靈的信仰使他不敢冒犯神官,他正想再圖辯解。
突然間。
傑塞爾和神官的表情同時變了變。
原本跪地哀求的傑塞爾緩緩站了起來,他走到自家房門前,抄起一根木棒指著那神官:“嘿,你這混蛋,快滾出我的屋子。什麽狗屁的聖神,就用這種剝削我們的方式來照顧他的子民的嗎?即使是生養的父母,也不能如此對待自己的子女。這個隻知道盤剝苛刻的聖神,老子不信了。你立刻滾開,否則我就讓你嚐嚐棍子的滋味。”
神官的表情很惶恐,他甚至沒來得及說出威脅的話就倉皇逃離。
傑塞爾看著神官的背影,隨手把木棍一扔,嘴裏嘟囔著:“奇怪,我怎麽會突然對這個聖神這麽討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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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雷爾·尼特是一位建築商人,他每年都要在薩拉罕興建大量的建築。聖靈教會是尼特的大主顧之一,不過這個大主顧非常令人頭疼,因為他們總是喜歡拖欠款項。
今天來自聖靈教會的一位牧師正在和他談判在一處新地皮上興建一所小教堂的事。
按照規矩,聖靈教會將會拿出一小部分資金給對方,剩下的錢則將在教堂完成之後再支付。當然,這個之後通常需要經曆很長時間的追討。
尼特正在習慣性的和對方商議:“作為聖神最虔誠的子民,我從來都是以最低的價格和最好的質量回報教堂,每年還從我的利潤中拿出一大筆錢來供奉教會。但是我希望教會能考慮一下我的難處。最近我手裏實在沒有什麽足夠的資金了。我希望教會能多拿出一些錢來。”
“教會最近的資金也很緊張。你應當知道,自從那個修伊格萊爾宣布要來薩拉罕後,教會就已經開始做好了全麵戰爭的準備。這個小教堂是我花費了很多精力才獲得的批準,它本在去年的時候就已經落成了。這種情況下我實在無法得到更多的款項。我的孩子,神在天上看著你,現在正是考驗你對神靈忠誠的時刻。”
“唉,就知道是這樣。”尼特無奈的歎息。
不過下一刻,他的臉色突然變了變。
他對著牧師大吼起來:“滾開!你這貪婪的吸血鬼!我不會同意你們再一次用這種方式剝削我的金錢和精力的。我告訴你,我不會再同意這種無禮的要求,我不但不會同意,還要求你們立刻把曆年欠下的所有款項全部還給我,還得他媽的帶上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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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迪·英斯正緊張的躲在一間小屋裏。
他很後悔,正是由於自己的鹵莽,導致了被人發現了他的身份。
他是天災教會派到北大陸秘密宣揚教義,吸收信徒的黑暗牧師之一,同時也是擔負著最危險工作的黑暗牧師——在聖靈教會聖地薩拉罕宣講教義,哪怕隻能爭取到一個信徒,都是一種成功。
這些年來他已經發展出十多個天災教會的信徒,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但可能是最近有些得意忘形,在他聽說天災教會最近得到了某個強大勢力的幫助,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發展的消息後。
他吸收了一個本該繼續考察一段時間的原聖靈信徒。
結果他被出賣了。
現在大批的神聖武士包圍了他的住所。
他和他的信徒們正處在死亡的邊緣。
幾名神聖武士正小心的靠近這裏,對於黑暗法師,神聖武士也不敢太過輕忽大意。
“我們該怎麽辦?”一名天災信徒驚恐地問英斯。
英斯臉上現出最後的決絕:“和他們拚了。”
所有的信徒一起點頭。
英斯開始低聲吟唱起一個黑暗術法,這是一個相當強大的法術,一旦施展出來,能夠在範圍距離內殺死大量的生命,但是施法者本身也將受到重創。
到時候再想逃跑會非常困難。
就在術法即將釋放出去的那刻,外界突然傳來了喧鬧聲。
英斯微微一楞,他聽到神聖武士匆忙撤走的腳步聲。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某種詭計?但是目前的情況下,實在沒必要再對自己這方耍什麽陰謀了啊?
壯著膽子,他偷偷向窗外看去,然後他看到了街上那令人瘋狂的景象,看得他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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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神聖武士,奧卡希爾最喜歡的就是每天值班結束和自己的好朋友阿索爾一起在附近的小酒館裏喝上一杯。
別誤會,不是喝酒,而是喝茶。
阿索爾把茶葉杯往桌上重重一敲:“這東西一點都不好喝,苦苦的。”
“但是很貴,聽說貴族都喜歡喝這個。它是上層人的標誌。”奧卡希爾回答。
“我才不在乎什麽上層或者階級呢。如果可以我更想喝酒,喝烈酒。”阿索爾回答。
“那是墮落的標記。酒可以讓人失去理智,讓人產生不敢有的念頭。喝酒是對神靈的褻瀆,是對神聖武士職責的褻瀆!”奧卡希爾正色回答。
“可是酒能讓我快活。”阿索爾看了看四周,偷偷對奧卡希爾說:“我喝過一次,在前不久。”
“哦,天啊,你瘋了嗎?你會下地獄的。”
“是的,事後我去懺悔了……”阿索爾有些垂頭喪氣:“我被懲罰連值三個月的班。”
然後他抬起頭來看著奧卡希爾:“但是我覺得那很值得,酒的滋味真得很美妙。人不應該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嗎?”
“如果人可以選擇自己想做什麽,那我現在就該是個木匠。”奧卡希爾嘟囔。
他小時候最大的理想就是做個木匠,他希望用小刀雕刻木頭時發出的咄咄聲,看著一塊塊沒有形狀的木頭被自己用雙手塑造出形彩,仿佛賜予生命一般。
他曾經做出可以自己行走的木馬,讓人們為之驚歎。
但是這些在他被家人送到教會成為神聖武士之後,就一切全變了。
在任何人看來,神聖武士都是高貴的存在,即便自己從來都不喜歡這裏的清規戒律。
不過就在下一刻,他們兩人的眼中突然同時閃爍出奇特的光芒。
奧卡希爾緩緩站了起來,他說:“我不想再做神聖武士了,我想回家。”
阿索爾也說:“我也是。我想去喝酒,自由自在的逛窯子。讓神靈見鬼去吧。”
他們兩人對望了一眼,同時大笑著並肩走下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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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罕的伯爵府裏,伊沃·卡博內爾正在低頭沉思。
他似乎終於做出了決定,抬頭對外麵的人說:“通知下去,格拉牧場那邊是卡博內爾家的世襲領地,在這個問題上,卡博內爾家族將不會對聖靈教會做出讓步。假如聖靈教會再做逼迫,那麽卡博內爾家族將考慮動用武力進行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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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大臣的府邸中,一位心腹官員對眼前的長官建議:“也許我們該想陛下提寫建議,聖靈教會這些年對王國盤剝得太狠了些。”
他有些奇怪,自己來之前,不是做為教會的說客而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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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修伊一路走來,薩拉罕開始發生巨大的變化,無聲無息,卻如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