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漢密爾頓有著怎樣的不世威名,蓋世之勇,他終究也隻是一個人。在那華麗光環的背後,漢密爾頓的真實戰力,其實並不比漢普頓更強。
僅僅是漢普頓一個人,就足以對付漢密爾頓,更何況在他身邊還有眾多的高級武士存在。
再加上聖靈殿的倒塌,給予漢密爾頓心靈上極大的打擊,使他再無法戰鬥下去。
死神長矛被敲落,鎧甲上多了幾道裂痕,漢密爾頓被宮廷武士牢牢製住。
他們並沒有給他使用禁氣環,這種東西畢竟太過殘酷,斯特裏克六世並不想真正和教會翻臉,所以做事多少留了一線。不過禁膜環卻是要給漢密爾頓戴上的。
神聖武士都是魔法武士,他們的攻擊與防禦大多是魔法與鬥氣的混合。在這個方麵,修伊一直渴望達到,卻始終做不到如教會武士那樣自由隨意。戴上了禁魔環後,漢密爾頓的實力就下降了一大半,再派出幾名高級武士看守,斯特裏克六世終於鬆了口氣。
“陛下,您覺得……這樣合適嗎?”漢普頓低聲問。
斯特裏克歎了口氣:“有很多事我們沒得選擇,又或者選擇本身就是一種風險。或者今天我們抓住了漢密爾頓,會讓教廷大為惱火,但是他們同樣很清楚,因此開戰是不理智的行為。別忘了,蘭斯帝國本身,就是教廷的一分子啊。”
漢普頓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聖靈教會不是象國家那樣的政權組織,它是一個龐大而鬆散的結構性組織,北大陸上的各個國家都屬於教會的一部分。真要對蘭斯帝國下手,對教會來說,這就相當於是發起內戰,無論誰勝誰負,最終都沒有贏家。
蘭斯帝國並不打算推翻教會,他們在本質上沒有衝突,僅僅為了一個修伊格萊爾引發爭端。這種爭端完全是可以用政治手腕去解決的。比如帝國向教會道歉,然後賠上一定數額的金錢,再釋放漢密爾頓,事情就此揭過。除非教皇已經昏庸到認為他是這片大陸的絕對主宰,沒有人能違抗他的意誌,否則他不可能傻到就此掀起戰爭。
這也是斯特裏克敢於相信修伊的緣故——就算沒有修伊幫忙,他自己也能搞定,隻不過付出代價大了些罷了。
“可惜,事起匆忙,沒有想到抓住機會和修伊格萊爾好好談一下,否則當時就規定他,交過來的煉金術中必須有傳送法陣就好了。”漢普頓歎息。在這個問題上,當時到是誰也沒有和修伊好好談判。
反到是斯特裏克六世再歎了口氣:“其實……我當時是想到的。”
漢普頓一楞:“您想到?陛下,既然您當時想到了,為什麽不趁機……”
“漢普頓!”斯特裏克皇帝表情嚴肅道:“你想用讓我自己女兒的生命來威脅修伊交出傳送法陣技術嗎?如果他不交就不許他去救?就讓我的女兒去死?”
漢普頓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斯特裏克緩緩道:“有些事,我們終究是不能做的,就算是機會,也隻能放棄。我不想在未來的日子裏,艾薇兒知道有個人不惜一切去救她,而她的父親卻在某種煉金術阻撓救援。那會讓我永遠失去她。即使是國民知道了這樣的事,也會不齒我的做法。那不是身為一個父親應該做出的決定。”
“您說得對,陛下!”漢普頓低下了頭:“不過修伊格萊爾摧毀了奧術塔,凱奇大人非常憤怒。他已經得知我們和修伊格萊爾合作的消息,非常不滿……”
“毀掉就再建一個,有什麽大不了的。”斯特裏克六世不耐煩地揮揮手:“帝國公主失蹤,奧術塔的魔法師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不管他們是否有預謀,他們都要承擔不可推卸的責任。在這個問題上,尼古拉斯凱奇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力。你派人去告訴尼古拉斯,立刻把所有涉嫌挾持公主的人交出來!”
“這……恐怕不太好吧?”漢普頓有些猶豫。奧術塔畢竟不是普通的組織,是魔法師的聯合組織,在帝國的權威極大。尼古拉斯身為聖域,就是皇帝對他也要客客氣氣。
但是公主被挾持一事,的確令斯特裏克異常惱火。聖域又怎麽樣?魔法師又怎麽樣?這個世界不是隻有武力就可以解決的。你聖域本事再大,能憑空讓倒塌的奧術塔恢複原樣嗎?魔法師再強大,能用魔法把房子蓋起來嗎?能變出食物來嗎?能用魔法管理政府和平民嗎?
世俗範圍的強大,依然是建立在無數平民的辛勤勞作基礎上的。而在這一點上,無論是魔法師協會還是聖靈教會,都離不開國家組織這個職能部門的存在。這也是為什麽強者們最終要向世俗權力低頭的根本原因。說到底,他們也都是俗人,不可能完全脫離世俗,既然如此,就隻能向世俗權力低頭,充其量就是擁有些特權,成為利益的既得者,卻不能違背基本運轉規則。
尼古拉斯凱奇很顯然就是犯了這樣一個錯誤,不但沒有交出厄多裏斯等人,竟然還試圖向斯特裏克六世索要修伊。這已經不關修伊的事,而是涉及到了國家尊嚴問題。不管魔法師協會怎樣超然,怎樣強大,都不可以,也不可能超越國家存在。否則國家的存在還有何意義可言?
所以斯特裏克六世立刻向尼古拉斯凱奇發出最後通牒,要求他交人,這已經是他極度忍讓的結果了。
而這個時候的聖域大人其實並沒有魄力與帝國對抗,因為他被修伊成功暗算了一把——聖靈殿的倒塌徹底點燃了教會騎士的怒火。他們正瘋狂的向奧術塔廢墟方向集中,準備對魔法師協會發起決死衝擊。他們相信是奧術塔的人摧毀了聖靈殿,因為隻有奧術塔的魔法師才能釋放出如此眾多而又威力強大的爆裂火球。同樣的,奧術塔也的確有理由這麽幹,因為尼古拉斯凱奇在皇家大劇場受到了怠慢,憤怒出手殺死數十名神聖騎士。很可能他覺得還不解氣,在看到奧術塔倒塌後就幹脆親自出手把聖靈殿也拆了。
不管怎麽說,這樣的理由的確合情合理。聖靈教會因此無比憤怒地去找奧術塔的麻煩,整個溫靈頓因此亂成一團。
老皇帝很擅長選擇時機,反到是那位聖域大人,在錯誤的時間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故而在這次的博弈中,奧術塔注定成不了勝者。
漢密爾頓被關在了皇室隊伍中相對靠後的一輛馬車裏。
盡管帶上了禁魔環,漢密爾頓在行動上卻沒有什麽不便。考慮到他特殊的身份,即便是斯特裏克六世也不敢過於為難他。隻是命令四名高級武士嚴格看守,不許他離開,暫時限製他的自由。
至於以後如何處置,那要等和聖靈教會交涉過後才能做出決定了。
盡管在表麵上依然盡可能對漢密爾頓保持尊重,但是對對一向戰無不神氣焰囂張的神靈眷顧者來說,剛一出馬就被修伊格萊爾弄了個灰頭土臉,到最後甚至成了帝國的階下囚,這絕對是莫大的恥辱。
他在馬車中瘋狂的咆哮:“斯特裏克!你要為你的行為負責!你這是對教會的侮辱,是對神靈的褻瀆!天庭的聖光總有一天會清洗這個罪惡國度的!”
罪惡國度?米耶亞微微撇起了嘴唇。假如蘭斯帝國是罪惡國度,那麽聖靈教會是什麽?他們不正是靠著這幾個罪惡國度支撐起來的嗎?
從本質上講,每一個掌權者其實都不喜歡神職人員,尤其是那些把神靈的地位置於世俗權力之上的人。
他們是在和世俗爭奪權力。
而長期高高在上的掌權者們,已經習慣了自我中心和自我意誌的體現,絕對不會喜歡有別的什麽存在對自己指手畫腳。當然,另一方麵,教會的存在可以集中國民意誌,可以使國家以同一個聲音發出呼喚,有共同的目標。甚至可以在國民生活困苦時,向他們作出美好的許願,使他們相信今生的苦痛是來生的幸福源泉,從而使國家穩定。
從這一點上來說,宗教的存在是有著積極的意義的。
這也是為什麽當年的末日教會明明更加務實,更加關注民生,但是在真正發展時卻不及聖靈教會的重要原因——他們並沒有給信徒們一個美好的未來,反而提醒他們未來是殘忍和痛苦的。
這使得信徒們在選擇宗教時,趨利避害的本性使他們更多的選擇了聖靈教會,使得末日教會最終遠遁南大陸,並吸取以往的教訓,修改教義,重新發展。
所以米耶亞王子對於漢密爾頓的不屑有著十分充足的道理——宗教是權力階層欺騙和管治他人的工具,到頭來卻把權利層自己也給騙了進去。那個漢密爾頓真以為他是神靈的代言人嗎?他真相信這個世界有神靈嗎?
“蠢貨!”米耶亞緩緩吐出這兩個字。
“如果你是在說那位神靈眷顧者的話,那麽他的確是個蠢貨。”米耶亞的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回頭看去,正是佛朗克太子理查,在他的身邊跟著的正是那位長得千嬌百媚的暗堂首領艾美莉亞。
“你怎麽來了?”米耶亞好奇問。
理查聳了聳肩:“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是不能不來啊。”
“你的口氣很怪,是在為什麽擔憂嗎?”
“當然,不能不擔憂。”理查很認真的點頭:“我聽說我們的盟友背著我們擅自做了些決定?”
“是的,我也正為此而煩惱。”米耶亞不加掩飾的點頭:“事情出現了巨大的變化,他直接和我的父親達成了一些協議,而不是我們。”
“這樣不好。”理查說。
“的確如此,但是我能有什麽辦法?對這種情況我們隻能看著,不能幹涉。”
“如果是那樣,我們就沒有過來的必要了。”
米耶亞一楞:“你想做什麽?我的朋友?想改變我們盟友的打算?不,那會害死我妹妹,也會害死我,象他那樣的人也不會接受我們的控製,這一點你我都很清楚。”
“不能控製人,就控製局勢。不能控製朋友,那就控製敵人。”理查意味深長地說。
米耶亞心中一驚:“你的意思是?”
理查向艾美莉亞點點頭,艾美莉亞隨手釋放了一個靜音結界。理查這才對米耶亞說道:“我們的盟友給我們送來了一個機會,一個好機會。如果不把握住,就未免太可惜了。”
“機會在哪?”
理查的眼神飄向米耶亞身邊的馬車。
“他?”米耶亞楞了一下。
理查的聲音變得飄忽起來:“對,你不覺得這個人是一把非常好用的武器嗎?他具有一些非常特殊的品質,堅韌,強大,最難得的就是……有著大無畏的犧牲精神。”
米耶亞的眼神收縮著,他低下頭想了好一會,終於抬頭望向理查:“說得沒錯,我的朋友,你提醒了我。我想我們可以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一些。”
“你的意思是……”
“既然是悲劇,就得有人承擔責任。越是大悲劇,就越是需要大人物才能承擔。”
理查嘿嘿笑了起來:“的確不錯,就是這樣。”
兩位殿下湊到了一起,開始相互嘀咕起來。很快,他們的意見就達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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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大群如狼似虎的侍衛還有少量法政署探員趕到帕吉特家中時,這裏已經人去樓空。
修伊把頭輕輕一點,幾名探員衝進這裏的各個角落,尋找可能存在的線索。
在發現線索方麵,探員們其實比修伊更專業。修伊很清楚,專業的事情需要專業的人員來做,在這方麵,他並不介意給其他人一些發揮的空間,甚至自己也可以學習一下對方的問題處理方式。
沒準以後再需要逃亡,他也可以事先有所了解。
修伊自己則背著手在帕吉特的客廳裏隨處走動。
他看上去很悠閑,隻是閑逛,實際上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奇妙的狀態中。精神如遊絲,依附於空氣,四處遊走,如絲如縷般蔓延到整幢建築。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兩名探員正在帕吉特妻子的房間裏翻箱倒櫃;一名探員則在書房裏東敲敲,西看看,試圖尋找什麽暗門類的存在;還有幾名探員則在外麵詢問周邊鄰居有關這家主人的去向。
精神繼續遊走,擴大了對麵街道,一些紛紛擾擾的說話時影響了修伊的感覺,他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極限,不得不稍微停止一下,將精神回收。
他現在所使用的是西大陸傳承的一種靈魂法術,叫做遊離知覺,通過將自己的精神依附在空氣中的一些微小粒子上,以延伸自己的視覺和聽覺,它並不象風之視覺那樣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但是卻無所不在,可以察覺身邊的一切隱秘行為。隻是大量的信息在同一個時間段內擁入大腦,會對人體造成沉重的負擔,因此需要淬練自己的靈魂能力。靈魂能力越高,能夠搜集的信息也就越多,搜集麵也就越廣。
說起來,靈魂法術在西大陸並不是一個禁忌,恰恰相反,很多魔法師熱衷於研究靈魂法術,在他們看來,這是最最神秘的法術,也是最最強大的法術。它可以控製人的思想,決定人的命運,還有什麽比這更可怕呢?
頂級的靈魂法術甚至可以直接將一個人徹底變成自己的奴隸,從精神到意誌完全的臣服在自己的腳下。
或許這正是聖靈教會為什麽如此忌憚靈魂法術的緣故吧?為人洗腦是教會的特權,除了教會誰也沒有資格教別人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但是靈魂法師卻不同,他們影響人的大腦,控製人的思維,掌握人的命運,其權力能力甚至更在教會之上。那正是教會所無法忍受的。
說白了,教會所宣布的禁忌與邪惡,都是與他們自身利益休戚相關的。
有趣的是,靈魂法術的輝煌時期是神廟統治時期,而聖靈教會其實也是神廟傳承的一部分。後人繼承了前人的知識與衣缽,卻顛覆了前人的成就。
從這一點上來說,聖靈教會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唏噓過後,幾名探員匆匆回來。一名探員說:“格萊爾大人,什麽也沒有發現。”
那探員管修伊叫格萊爾大人時,不僅修伊聽著別扭,探員自己也別扭。天知道幾個月前他們拚命追索的那個通緝犯,現在就站在自己眼前,自己卻非但不能抓他,還要聽他指揮。
不過修伊對此已經麻木。
他用平淡的口氣說:“沒有發現,就是最大的發現。”
這句話讓大家都有些迷惑,修伊卻走到一處角落,那上麵掛著一幅畫,畫得是帕吉特和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應該是一張合家福畫像。
望著畫像,修伊悠悠道:“這裏是帕吉特的家,從這畫像上看,他們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知道嗎?女人都是戀家的生物,她們輕易不會拋棄自己的家。尤其是丈夫死後,家更是她們最重要的保護傘,可以為自己遮風避雨。是什麽能讓一個女人這樣匆匆離開棄家不顧?答案隻有一個,就是危險,巨大的危險。”
他轉回頭,看看身後的探員:“帕吉特的妻子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她帶著孩子提前避禍。但讓我感到困惑的是,事情發生到現在,其實並沒有太長時間,那麽她是怎麽知道的呢?還有,為什麽你們這些法政署的精幹探員竟然一點線索都找不到呢?也許是你們無能,但更多的可能,則是因為有人知道該如何對付偵察。很顯然,帕吉特的妻子不是這類人,她不可能知道什麽東西是線索,什麽不是。”
“您的意思是……”
“拉舍爾來過了,是他帶走了帕吉特的妻兒。從時間上說,他的速度不可能比我們快太多。所以……他一定就在這附近!”
眾人心中一驚,修伊已經看向了不遠處的黎勒古拉山脈。
那一刻他明白了。
“他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