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靈頓,北郊。()
奧術塔。
傑利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個戴著黑色頭套,罩著黑色長袍,全身上下都籠罩在一團黑色煙霧中,仿佛巫師模樣的男人身前。
“這麽說來,拉舍爾找到了你,並給予了你警告?”那巫師樣男子低沉著聲音問。
“是……是的,閣下。”
“你沒有告訴他我們是誰,你又是怎麽和我們聯係上的?”
“絕對沒有,先生。”
“很好。”男人點點頭:“跟我說一下關於紫蘿蘭的情況。”
“修伊格萊爾和這個歌舞團的關係絕對不是外界傳言的那樣。那裏的姑娘們並不怕他,相反,她們甚至渴望見到他。當然,在表麵上,她們做足了姿態。我一直試圖從團長克拉麗絲那裏得到能夠聯係修伊格萊爾的方法,但試探了幾次後發現她們恐怕並不能主動聯係他。所以我們恐怕要使用拉舍爾使用過的辦法逼他出來了。”
“你還不擁有提出建議的資格,有關於如何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我們自然會做出決定。你現在先回去,繼續留在歌舞團裏,什麽都不用做,等候我們的指令就可以了。”
“是,閣下。”傑利低下了頭,一步步向後退卻。
目送傑利離開,男子緩緩除去頭套,現出一張蒼老的仿佛樹皮般的麵容,卻是一位老人。他從懷裏掏出一顆水晶球,然後口中喃喃,念出一長串奇特的話語。這些話語出自他的口中,竟然變成了實體的文字,一個一個清晰無比地落入水晶球中,一閃而逝。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尖飛出一點光亮,落在一根蠟燭上。微弱的火光將原本陰暗的房間映出一絲微薄的光亮,在老人的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黑影。
“你來了,卡布諾。”老人突然發聲,在隻他一人的房間中。
“應您的召喚。”空曠的房間裏,回蕩起另一個人的聲音。令人驚異的是,音源竟然是來自老人地上的影子。那影子仿佛是活的,扭動了幾下,竟然脫離了老人的身體,獨自站立起來。
影子走了幾步,來到老者的身邊:
“出什麽事了嗎?凱奇閣下,您竟然要求立刻召開委員會。”影子搖晃著身體問。
“等他們幾個也來了再說吧。”
“我已經到了。”從窗外飛進來一隻黑色小鳥,竟然口吐人言。
“還有我。”蠟燭的火焰突然暴漲,一張奇特的人臉在焰火中生成。火焰怪臉左右看了看,然後不滿的皺起眉頭:“艾爾溫又遲到了。”
“嘿,別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博德。我不象你們,速度不是我的強項。”一隻金色的甲蟲從房間的角落中爬了出來,振了振翅膀,飛到燭台旁落下。
房間裏的老人抬了抬手:“夠了,艾爾溫才剛剛晉升為七級法師,他的實力還不能和你們比,慢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虛無影子,火焰怪臉,黑色小鳥還有金色甲蟲同時不再發出聲音。
“那麽,凱奇閣下,如此緊急召開委員會議是有關於那個少年的事嗎?如果是的話,刺客聯盟那邊的事情已經辦妥了,盡管我不認為他們能為我們帶來任何幫助。”虛無之影說。
“我們需要的不是幫助,隻是一個可以承擔殺死那個少年的責任的組織或者個人。”老者斷然道:“當然,如果他們能夠再為我們提供一些消息那就更好不過。”
“我依然堅持認為在這個問題上,凱奇閣下,您有些過於擔憂了。那個少年沒有那麽大的能量。”金色甲蟲扇了扇翅膀回答。
“我不認為凱奇閣下是過慮,委員會必須對修伊格萊爾加以遏製,這個少年或者死,或者永不出現。”火焰怪臉道:“那個少年繼承了部分伊萊克特拉的遺產,這很麻煩。現在的他或許還不能成為改變形勢的人,但未來卻也說不準。”
“但不該是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我們不是屠夫。”黑色小鳥從窗口跳下來說。
虛無影子立刻道:“所以我們才會用這種方式給予他警告,但我很懷疑他是否能理解我們的意思,又或者他理解了又是否會接受。
“不能理解就殺掉,別忘記我們和修伊格萊爾同樣有私人恩怨。”火焰怪臉提醒所有人。
“我從不認為馬利特的死是一件壞事,這個家夥毀掉了半個羅約城,讓整個帝國陷入不義。他的火暴脾氣看上去一點都不象個魔法師,他做事太不動腦子了。”金色甲蟲充滿諷刺意味地說,看起來他和火焰怪臉很不對路。
“說得沒錯,也許在我們這些人中你是唯一應該感謝修伊格萊爾的,因為如果沒有他殺死馬利特,你根本就沒有資格進入委員會並成為其中的一員。”火焰怪臉冷笑。
金色甲蟲憤怒跳了起來:“你想侮辱我嗎,博德?如果是那樣的話,你成功了,你已經成功激怒了我,挑起了我的火氣。”
老者霍然轉身:“夠了,先生們,都一把年紀了,別再象兩個負氣的孩子一樣吵鬧!”
金色甲蟲和火焰怪臉再度沉默。
虛無影子輕聲咳嗽了一下,然後說:“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在已經做出的決定上再做討論。修伊格萊爾或者永遠沉默,或者死,這不是私人恩怨,和馬利特的死無關。阿米蒂奇說得對,我們不是屠夫,但在必要時我們會殺人,會殺很多人。魔法師的尊嚴不容褻瀆,奧術塔的地位不容動搖。如果修伊格萊爾不識相,我們就會出手解決他。我猜這不僅僅是溫靈頓委員會的意思,也是整個北大陸,甚至三個大陸所有奧術塔裏的魔法師共同的意思。”
“說得對極了,卡布諾。”老者滿意的點點頭:“今天上午剛剛收到的消息,佛朗克帝國,我的那位老朋友,他希望我能幫他一個忙。”
“是伯納迪恩那個老不死嗎?”黑色小鳥問。
“就是他。猜猜他要我幫他什麽忙?”
“找到修伊格萊爾?”
老者嗬嗬笑了:“是殺死,不是找到。請注意這個區別。我們不需要那個少年為我們服務,不需要他的知識,不需要他的技術,不需要他在這裏去改變什麽。正如卡布諾所說的那樣,這是所有魔法師共同的意願,沒有國界限製……魔法無國界!”
“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必要再做討論。”
老者看看金色甲蟲,對方顯然也已經默認這個事實。
於是他再度開口:“那麽接下來,我們要看看誰才是我們適合的行動代理人了。你們覺得拉舍爾怎麽樣?這將成為今晚會議的主要討論內容。”
“那個小探員?”黑色小鳥搖了搖腦袋:“有點小聰明,凱奇閣下,您怎麽會想到他?”
“他已經知道了傑利有了新的主子。雖然傑利沒有告訴他是什麽人介入進去,但是以他的智慧,他很容易就可以猜到在這個國家,還有誰有資格有能力無視皇帝的命令去做這樣的事。”
“拉舍爾的確是個人才,但他缺乏足夠的行動力。”
“但是不可否認他是個人才。假如歌舞團無法幫助我們找到修伊格萊爾,修伊格萊爾又拒絕理會我們的警告,那麽拉舍爾依然是幫助我們找到修伊格萊爾的最好人選。”
“可他不會接受我們的指派,他已經放棄了對修伊格萊爾采取任何行動。”
房間裏,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著。
老者低頭沉思了一會,然後才道:“我認為我們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怎麽解決?”
“帕吉特,那個大地武士。隻要他死了,並且讓拉舍爾認為和修伊格萊爾有關,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揪出修伊格萊爾。”
“我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金色甲蟲猶豫了一下,終於也表示了同意。
“那麽然後呢?我們出手?”虛無影子問。
“不,我們不出手。在這個問題上,我個人傾向於保持適度的觀望。”老者回答:“拉舍爾負責找出修伊格萊爾,至於出手……另外有人。”
“誰?”
“教會。”老者回答。
“教會?”
房間裏又熱鬧了起來。
“教會怎麽可能會出手?”
“修伊格萊爾對任何人來說或許都有價值,但是惟獨對教會沒有意義。教會不可能使用魔偶作戰。他們隻需要神聖騎士團,其他什麽樣的戰力都不需要。”
“盡管蘭斯帝國一直在努力掩蓋修伊格萊爾是個靈魂法師的事實,但是教會畢竟不是聾子瞎子。他們不會如此無能。但他們至今沒有任何動作。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他們對修伊格萊爾不感興趣。”
老者擺了擺手:“那是過去,不是現在。剛剛得到的消息,有一支神聖騎士團出了格拉比斯山脈,領頭的是漢密爾頓,人數大約在百人左右,直奔溫靈頓而來,名義嘛……為帝國皇帝祝壽。”
“漢密爾頓?竟然把這個瘋子也派來了?”金色甲蟲在台子上跳了幾下,展現出自己的震驚。
老者冷然道:“你們知道如果是祝壽,那麽來的人就絕不該是漢密爾頓。這個家夥存在世上的唯一意義就是為教會清除異己。我確信他們是衝著修伊格萊爾來的。至於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態度變化,我想這也是可以理解的。教會在乎的不是煉金術,而是它所產生的影響。在這一點上,他們和我們是一樣的。而修伊格萊爾……他的確已經展現出了他本不應有的影響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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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勒古拉山脈叢林。
修伊懶洋洋地躺在地上,感受著風的氣息,調節著身體裏鬥氣的運轉。
這段時間的修煉,讓他有了長足的進步,雖然還沒能突破到六級,但隱隱已經可以觸摸到六級的門檻。
晉級的道路,越往高處越是難走,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進入瓶頸期,速度已經是飛快了。對於修伊來說,突破進入六級,他就差那最後的臨門一腳。
就在這個時候,懷裏的通訊水晶震蕩起來。
修伊不用看也知道是巴克勒。
果然,這粗豪大漢一臉嚴肅的麵對修伊:“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先聽聽壞消息吧。”
“你的小情人團來了。”
“我的小情人團?”修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紫蘿蘭歌舞團,她們進溫靈頓了。”
“哦,布萊恩,你這混蛋,誰告訴你那是我的小情人團的?”
“別想否認。根據已知的消息,那裏麵至少有三個女人和你發生過關係。莉莉絲對此很不滿意,她認為你到處沾花惹草。所以她決定,等你回來後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我還年輕,並且精力旺盛。”修伊聳了聳肩。
“把精力改成另兩個字或許更加貼切。”巴克勒怪笑起來。
“你真是個老流氓,布萊恩。”修伊也無奈笑道:“莉莉絲的憤怒……恩,的確是個壞消息,不過我能解決的,那麽好消息呢?”
“我們調查了金龍會所,沒有找到任何關於懸賞刺殺你的委托人的信息。反到是在紫蘿蘭歌舞團那裏無意中發現了一條線索?”
“什麽線索?”
“拉舍爾去找過那個叫傑利的小子。我的夥計不敢靠得太近,也沒用偵察蜂,所以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麽,不過好象是吵架了。我的那個夥計隱約聽到好象拉舍爾要那家夥放棄什麽,但是被拒絕了,然後那小子就跑掉了。我的人沒敢追上去。”
“明白了,看來傑利找到了一個新主子投靠,你認為這會和懸賞要我命的人有關?”
“很有可能,話說回來,這次的懸賞,我個人感覺警告的意味更大一些。”
“我也是這麽想的,問題是他們在警告什麽?”
“那就不是我能猜到的,但他們或許認為你能猜到。除了蘭斯帝國,我沒有什麽私人恩怨。”
“這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肯定有某件事物把你們聯係在了一起,但你現在還沒有察覺到。好好思考一下,或許你會發現的。”
“會不會是教會?”
“有這個可能,不過做事手法上可不象是他們的風格。不過要說到教會,為什麽不谘詢一下你的新盟友呢?他們對聖靈教會應該更加了解。”
“我的新盟友?”修伊楞了一下,隨即明白巴克勒指的是天災教會。
說得沒錯,敵人往往就是最了解你的人,有沒有可能是聖靈教會在背後搞鬼,隻要問一下天災教會的人就知道了。
他迅速接通與天災教會元老長伊薩多·內珀的聯係,把自己這段時間遇到的事情跟對方說了一下。
伊薩多·內珀非常肯定的回答:“絕對不可能是聖靈教會做的。他們要做任何事,殺任何人,都會直接公開,以神靈的名義進行。這種委托刺殺的手段絕不會是他們能做出來的。另外,這件事看起來正如你所說的,警告的意味大於實質,我覺得對方很顯然是想給你傳達一個信息,但是由於缺乏溝通的渠道,隻能用這種方式來通知你一些事情。”
“一個什麽樣的訊息?”
“威脅,正如你先前猜測的那樣,他們不希望你公開露麵。”
“為什麽?我的公開露麵會對什麽人造成傷害?”
伊薩多·內珀低頭思索了一會:“這可就難說了。要想知道這個答案,就得看看你擁有什麽了。”
“煉金術。”修伊立刻回答:“隻能和煉金術有關。”
是的,隻能和煉金術有關。武士與魔法師的力量,隻代表個人,隻有煉金術,是一種可以把戰鬥力轉讓的力量,是可以影響世界的力量。
如果有人不希望修伊公開出現,顧忌修伊的某些方麵,那不會是他的魔法,不會是他的鬥氣而隻能是他的煉金術。
問題是,所有的人都隻想得到修伊的煉金術,所以絕不會作出逼迫修伊不露頭的行為。蘭斯帝國想抓到他,佛朗克帝國想找到他,都是為了從他手裏得到好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但是這塊璧應當是人人爭搶而非毀掉才對。
為什麽會有人渴望他不露麵呢?那是不是意味著某種煉金術的出現會對某個人某個勢力造成影響?就算他們自己得到了也沒多大好處,所以不如毀掉來得更好?
是哪種煉金術?會對什麽人造成影響?
修伊想了半天也沒想到。
看修伊在那邊冥思苦想,伊薩多·內珀緩緩道:“也許我可以給你一個提醒,修伊格萊爾。事實上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隻是考慮到這可能是你最大的秘密,我不想讓你有所誤會,所以沒有開口。不過現在看來,這個秘密或許早已不是秘密,而且他或許就和懸賞追殺你的人有關。”
“什麽問題?伊薩多大師。”
“我知道你擁有出色的煉金術,這固然得益於你在煉獄島的學習經曆,但你是不是也得到過部分伊萊克特拉遺留下的知識傳承?”
“是的。”修伊對此並沒有否認。
“果然如此。”伊薩多·內珀的表情嚴肅起來:“那麽你有沒有得到關於伊萊克特拉記錄的魔紋的製作方法呢?”
魔紋?
修伊微微一楞,心中一個模糊的概念油上心頭。
這個概念在他的心中轉個不停,就象個旋渦般不斷擴大,將修伊這一年來所經曆的所有事情全部囊括環繞進去。
他拚命地回憶,反思,遙想自己一路走過的裏程,所經曆的事情,所看到的見聞,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他的每一點認識,甚至回溯到煉獄島上自己的工作。
思路逐漸清晰起來。
他叫道:“我明白了,我知道是誰想對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