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八章一個電話

拜訪徐日成和錢運昌的時間,陸炎特地選在了晚上,直接到兩個人的家裏去。

其實說是家裏,這也算不上是他們的家,如果硬是要算的話,也隻能算是在西州省一個臨時的家吧。

前年的時候,為了解決省委領導的住房問題,省委辦公廳在濱湖大道的最好地段修建了三十多幢別墅樓,專門給副省級以上的領導幹部住,徐日成和錢運昌就是都住在那裏。徐日成住的是一號樓,錢運昌住的是二號樓。

當然了,這些別墅說是給副省級以上的幹部提供的,但是也不是每位副省級幹部都享受了這樣的待遇,像林誌傑的級別也是副省級,但是就沒有這樣的別墅住。

總共隻有三十來幢別墅,當時是先解決了省委常委級別的,然後是解決了省人大和省政協的兩個一把手,再加上幾個退休了的省委書記和省長,一下子就占去了二十來套。剩下的幾套別墅,卻是省委辦公廳預留的,專門搞接待用。

中央首長下來視察的時候,這些別墅就能派上用場了。其實省委辦公廳之所以是這樣的安排,還是主要考慮到了以後的領導。西州省就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前任的領導退休了,但是還一直占用著原來的享受的車輛和住房,甚至辦公室都沒有騰出來。後任的領導上台了又沒得可用,最為難的自然是辦公廳的這些人。

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所以修好了別墅之後省委辦公廳就預留了幾套,這樣子即使出現了有些老領導不肯騰退的情況,省委辦公廳也不會再束手無策了。

徐日成和錢運昌兩個人家都不在西州,組織上把他們安排到了這個別墅區裏,又派上了保姆、廚師和警衛人員,專門是負責他們的飲食起居和安保工作。兩個人的家屬,也會隔上一段時間到這裏來住一住,所以說這裏是他們臨時的家。

陸炎要送的盆景和石頭都是顯眼的禮品,所以選擇了在晚上進來,而且是坐著林誌傑的車進來的。

林誌傑的車是西o牌照的車輛,有省委省政府的通行證,所以才能進來這個院子。

陸炎先去的是錢運昌家,提前的時候,陸炎已經將見到錢運昌之後的說辭都好好地揣摩了一遍,要說什麽話都已經提前經過了彩排和預演,可是最後的時候,還是出了一點意外。

當然,嚴格意義上說這樣的意外也是陸炎不可避免的。就在他剛剛站到2號別墅的門口,準備要敲門的時候,卻聽見裏麵傳來了一陣喝斥聲。

陸炎嚇得趕緊躲在了旁邊的灌木叢後麵,身體剛剛藏好,就看見了一個中年男子狼狽地從錢運昌的別墅裏出來了,接著又有一個什麽東西被裏麵的人扔了出來。

看清楚了前麵那個有點狼狽的人的臉,陸炎不禁吃了一驚。因為這個人陸炎認識,居然是西州省行政學院的常務副院長吳祥生。

其實陸炎並不知道,吳祥生現在已經不是西州省行政學院的副院長了,而是被發配到了省農科所擔任了排名最後一位的副所長。

行政級別依然是正廳級,但是待遇和處境,與原來在省行政學院時候就大不一樣了。當初在省行政學院,吳祥生是常務副院長,可錢運昌這個院長隻是掛個名,他卻是實際上的一把手,財權和人權都在他的手裏攥著。

現在到了農科所,吳祥生變成了排名最後一名的副所長。而且這是一個科研單位,他吳祥生又是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又加上是被貶之身,自然是受盡了排擠。

吳祥生把自己之所以會淪落到這一步的原因都歸結到了錢運昌身上。不過事實也是如此,自從上次陸炎他們這一屆出任培訓班被困事件發生後,錢運昌都吳祥生就沒有一點好印象,更不可能將他放在行政學院這個位置上了。

不過事情也怪吳祥生,當時徐日成想是要好好整肅一下行政學院,他吳祥生第一個先是借口有病,在家不來上班。本想著是以此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滿,哪想到省委組織部以此為由居然免去了他行政學院副院長的職務,要讓他辦理病休手續。

這一下可忙壞了吳祥生,連忙四處托人找關係,這才保住了級別和待遇,但是最後被發配到了事後農科所。

農科所呆了這一年多,吳祥生實在是有些呆不下去了,這才動了要再動一動的心思。不過他知道,要想動一動,必須先將錢運昌心裏的這個結解開了,所以才利用過年的這個機會到錢運昌家裏來拜訪。

他來的時候沒有拿什麽貴重的東西,隻是提了一個果籃就過來了。

也許是錢運昌大人有大量吧,反正和錢運昌聊了一會自己的情況,吳祥生自我感覺錢運昌對他的態度轉變了很多,這才在就要出門的時候畫蛇添足地表現了一次。臨到要走的時候,錢運昌要送他出門,手都已經握了,吳祥生卻又提醒錢運昌,籃子裏的水果他一定要親自吃掉,千萬不要輕易扔了。

錢運昌是多麽聰明的人,從這句話裏立馬就聽出了這個果籃裏麵肯定有玄機。領導幹部對一個人的印象一旦形成是很不容易改變的,錢運昌對吳祥生本身就沒有什麽好印象,他現在又搞這一套虛的,更會使得錢運昌反感。

對吳祥生的人品不放心,所以錢運昌收這個果籃也一定不會放心。剛開始覺得這可能就是個普通的果籃,收下了也沒有什麽大礙,不要當場打了吳祥生的麵子。可是現在一覺得這個果籃有問題,錢運昌是說什麽也不收。

兩個人因為果籃的問題,在錢運昌別墅的客廳裏起了爭執,這才有了之前陸炎看見的那一幕:錢運昌將吳祥生趕了出來,而且把他送來的果籃也扔了出來。

吳祥生嘴裏罵罵咧咧地撿起地上的果籃,畢竟是十萬塊錢呢,不能就這樣扔掉了。隨後吳祥生又衝著錢運昌別墅的門啐了一口之後才走了。這一切的表現都被屋內的錢運昌通過攝像頭看得清清楚楚。

看著吳祥生灰頭土臉地被趕出來,陸炎的心裏不禁泛起了嘀咕。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勇氣這時候都消失到了爪哇國,陸炎再也沒有勇氣去敲響錢運昌的門了。

陸炎這樣想著,就像趁著夜色先離開這個別墅區,於是就抱著那塊礦石標本要往林誌傑的車前麵走。

沒想到自己身子剛出來,就聽見錢運昌別墅的門開了,錢運昌和一個警衛從門裏出來,兩書手電的強光照到了陸炎的臉上。警衛剛想要上前,錢運昌用手攔住了他。

“你是誰,鬼鬼祟祟幹什麽?”門口的台階上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陸炎對這個聲音有點熟悉,聽出來了就是錢運昌的聲音。

“是我,小陸,錢省長。”陸炎一隻手抱著礦石標本,另一隻手護著眼睛衝錢運昌說道。

“小陸?哪個小陸?把你遮著臉的手拿下來,抬起頭來看我。”錢運昌威嚴地說道。

陸炎依言放下了手,並且抬起頭來看向了錢運昌。

“陸炎!”錢運昌有點吃驚地看出了這個名字,“這麽晚了,你在這兒做什麽?”

“哪個,我,”陸炎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錢運昌

“進來吧!”錢運昌看了一下陸炎手裏抱著的那個礦石標本又看著陸炎的窘態,自然時什麽都明白了。

陸炎低著頭抱著礦石標本就向這座“別墅”走去,錢運昌身旁的警衛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已經消失了。

跟著錢運昌進了別墅,陸炎將礦石標本放在了小茶幾上,又從錢運昌手裏搶過了水壺,給自己泡上了茶。

錢運昌的這裏有保姆,但是錢運昌這時候卻沒有叫他,自己親手給陸炎泡茶了。能夠讓錢省長親手泡茶的,估計西州省找不出一巴掌的人。

落座之後,錢運昌問起了陸炎的工作情況。這些問題陸炎之前都是演練地非常純熟的,哪知道經過前麵那一出,現在的時候陸炎的腦子裏卻一團漿糊,原來背下的說辭一句也記不起來了。

還好陸炎是新聞專業出身,又曾經是辯論隊的主力,應變能力非常了得。這時候隻好是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做起了現場陳詞。

陸炎的情況和在四道溝的表現,錢運昌自然是很清楚的。四道溝鎮現在的發展,在西州全省的發展布局中都占據了一席之地,再加上錢運昌本身就對陸炎有一種特別的感情,所以自然是對陸炎的表現十分關注。

陸炎的匯報也還算是有章有法,錢運昌聽了之後連連點頭。作為一省之長,四道溝鎮的發展錢運昌非常矚目,陸炎在其中的作用他也心裏有數。這時候見這個小夥子陳述起來並不居功,不驕傲,心裏更是高看了陸炎幾眼。

緊接著,錢運昌又聽了一會兒陸炎對未來四道溝鎮發展的構思,並且站在全省的高度上對下一階段四道溝鎮的發展提出了一些要求。

陸炎的匯報還沒有結束,這時候保姆就走過來提醒錢運昌,今天這會兒應該做治療了。

一聽說錢運昌還有事情,陸炎趕緊起身要告辭,說不打擾省長休息了,改天有機會再係統向省長匯報。

見陸炎要走,錢運昌也沒有挽留他。同樣站起身來,指了指茶幾上放著的那個礦石標本,問陸炎這是什麽東西,讓他順路拿回去。

陸炎的心裏這時候已經不是很緊張了,關於這塊石頭的寓意,之前他也是演練過無數遍的,這時候再要回到錢運昌自然是輕車熟路。

於是陸炎趕緊說道這是界嶺金礦的一塊金礦石,看著形狀獨特就做成了這樣的造型。這塊金礦石是四道溝鎮人的一個心意,感謝省長對四道溝鎮發展的支持和幫助。

聽陸炎這麽一說,錢運昌的臉上又浮上了笑容。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陸炎的這番話正是不動聲色地拍了錢運昌一個的馬屁。

看著這塊石頭,錢運昌心想這個禮物他還是非收不可的了。而且他心裏還是挺樂意收這個禮物的,這個石頭很有紀念意義,放在辦公室裏是對自己政績的一種體現啊。

“好的,東西我收下了,替我感謝四道溝人民的一片心意。”錢運昌笑著說道。

聽著錢運昌的這句話,陸炎的心裏總算是一塊大石頭落地了,省長的禮總算是給送出去了。

陸炎趕緊說了感謝的話,剛要走,又聽見了身後錢運昌的聲音:“四道溝鎮發展中有什麽問題,需要協調解決的,直接來找我,我給你們協調。”

聽見錢運昌的這話,陸炎心裏又是一喜。西州省長錢運昌的這句話,這可比什麽禮物都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