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嬪神情恍惚，剛從鬼門關經過一遭的她，頓覺自己似是曆經了好幾世般，轉頭看向來人的眼神都變得十分空洞。

聽到門外有宮女的哭喊求饒聲，麗嬪看著迎麵步近的惠妃，氣若遊絲地詢問：“娘娘，外頭正受罰的，是平日侍奉我梳頭的春桃？”

惠妃見麗嬪麵色青白，心中不忍：“她聽信皇後身邊的仆從，捏造事實，差點讓本宮誤會了易王妃和易王身邊看重的名醫，本宮已經責罰她了，回頭再讓人給你換一批宮女，以防過去的奴才都被那德榮給收買去了。”

麗嬪卻似是於心不忍：“娘娘，那春桃是跟了臣妾已久，家世也不好，很可能隻是一時受了德榮引you，才鑄下大錯，活罪難逃，但死罪可免，娘娘可否看在臣妾份上，饒過她性命，讓她降級為宮中雜役，不然臣妾可能會被人說閑話，傳到皇上那裏就更不好聽了。”

惠妃原本沒想到那麽深遠，但聽到麗嬪這般勸告，想想也覺得有理。

她如今年老色衰，靠美色來吸引燕皇已然是不可能的事，麗嬪是她牽製住燕皇心思的，很重要的一顆棋子，如若麗嬪一直受燕皇恩寵，自己想要向燕皇索取什麽的話，自然也能通過麗嬪的枕邊呢喃來傳達。

可若是不對這個宮女嚴厲懲罰，日後麗嬪還如何在宮中樹立權威，那豈不是宮女們隨意犯錯，都能夠從輕發落，這樣豈不是無法震懾住她們，讓她們對主子忠心不二？

這時候魏述也插嘴，他沒想到麗嬪心腸如此寬厚，再想到她如今身上背負兩條性命，便也對惠妃勸解：“娘娘，魏某雖然不好插手，但仍是想提醒娘娘一句，麗嬪娘娘如今腹中有不確定能否繼續存活的胎兒，若是在這裏隕了人命，也是不吉利的。”

見惠妃神色有些為難之意，那孟雲初因著平日也管轄著幾個丫鬟，她明白惠妃心中疑慮，便也對惠妃提議：“若是娘娘覺得，此舉會讓侍奉麗嬪娘娘的其他宮人心存僥幸，而麗嬪娘娘又執意想為那小宮女求情，不妨就偷偷放她出宮，讓她離開這裏，對外則稱她已死吧。”

此時那受杖刑的宮女恰好也已是半死不活狀態，惠妃身旁的侍女察看到情況，告知了惠妃後，惠妃就揮揮手，讓人遣送這宮女出宮，一邊則差人去跟領事太監謊稱這個小宮女已死。

但這事並未就此過去，麗嬪此時的身體狀況也須得注意。

魏述再度仔細為麗嬪診脈，看到魏述眉頭擰緊的緊張模樣，麗嬪有些擔心地問：“魏先生，我的孩子是不是就如同太醫所說的，保不住了？”

“沒到最後一刻，都不要輕易放棄。我也不知能不能替麗嬪娘娘保住胎兒，隻能盡我所能去嚐試。”

魏述如此說著時，隨意遣來了麗嬪身邊侍奉的宮女，從自己隨身攜帶的酒葫蘆裏倒出些藥酒到空藥碗上，又掏出令牌，命宮女去禦藥房用自己的名義去取幾味藥材過來。

宮女取完藥材回來，看到魏述已經是在蒸煮那藥酒，隨後魏述就讓幾個宮女跟自己一起搗碎那藥材，把藥材碎末放入蒸煮的器皿中。

分了幾次把藥材歲末跟藥酒調和好後，器皿裏隻剩下黏糊的黑色糊狀物。

魏述把糊狀物倒出，稍微冷卻片刻，就跟宮女們一同把這糊狀物捏成一小顆的藥丸。

因著那藥丸味道有些難聞，幾個宮女都不禁掩鼻。隨後那藥丸被送到麗嬪嘴邊時，麗嬪沒把持住，作幹嘔狀。

魏述很理解，但仍開口勸告：“娘娘，你若不服，別說胎兒，可能就連你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麗嬪聽到這話，便閉上眼睛，把置於掌心裏的彌漫著怪味的藥丸一股腦兒硬是吞了下去。

本以為服了藥丸就能夠好起來，誰知下一刻，麗嬪又開始腹部疼痛難忍，而且這次的疼痛程度，比上回還要厲害。

侍女們見狀，正要上前扶住麗嬪，麗嬪卻沒等她們步近，就開始痛苦嘔吐，而且開始有便意。

侍女們連忙扶著麗嬪去茅房。不一會麗嬪回來的時候，魏述詢問那宮女：“是否在麗嬪娘娘的排泄物中，發現了排出來的死胎？”

麗嬪一聽，情緒登時激動起來：“你居然騙我喝下墮胎藥？”

看到麗嬪氣得痛心疾首的模樣，魏述卻是心平氣和地解釋：“娘娘，我剛為你檢查過，你體質過分孱弱，不適合孕育胎兒，再說你的身材觀察起來，似是盆骨過窄，就算僥幸讓胎兒活到分娩的時候，也不排除會有難產的禍難。是你的命重要，還是這個孩子重要呢？”

孟雲初看到麗嬪一副無法承受住打擊的樣子，於心不忍，便上前跟著譴責那魏述。

“饒是如此，你也該事先知會麗嬪娘娘吧，麗嬪娘娘似乎很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孟雲初說這話的音量不高，隻有魏述能清楚聽到她說了什麽。

魏述卻是無畏道：“若是事先告知了麗嬪娘娘，她必定不願意服用，就算我這麽做，真的是錯了，那你換個立場想想，皇貴妃娘娘，是真心允諾了麗嬪娘娘留下腹中胎兒？”

魏述說這話，雖看似是在跟孟雲初爭辯，但眼睛卻是瞄向麗嬪那裏，正好跟麗嬪視線交接，似是在跟麗嬪說這話一般。

這話的音量，恰好也讓麗嬪也一字不落地清楚聽完。

惠妃坐得稍遠，沒有留意麗嬪若有所思的表情，似是根本就不怎麽在意麗嬪被無意墮胎的事情，隻是繼續詢問他們倆人。

“暫且把話題引回這酒壇子，本宮想知道，為何要偷天換日，把藥酒給換成這藥膏，讓我兒的側妃給帶進宮裏，進獻給皇後呢？這其中難道有特別緣由？”

孟雲初睨了魏述一眼：“此事或許還要由魏先生那日替皇上看診說起。”

魏述於是把那日診斷出燕皇因為過量飲用藥酒而導致不省人事，皇後恰好也在一旁察看，而且神色略微詭異的事情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