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陸嬌嬌受陸雪凝邀請,在別院裏見麵。

過了今天,陸雪凝就要搬回到陳王府裏居住了。

陸嬌嬌想了一下,同意了。

不過去見陸雪凝之前,她先去宰相府裏見了陸長寧一麵,在陸家長廊上,陸嬌嬌碰到了臉色鐵青,罵罵咧咧的陸宰相,很是驚訝的湊了上去:“爹,怎麽了?長寧都救回來了,您怎麽還在生氣啊?”

“還不是因為長寧這個兔崽子……”

陸宰相話說一半兒,看到是陸嬌嬌,臉上的怒容立刻就轉變成了笑容,親親熱熱的道:“嬌嬌,你來看望長寧啊?他傷勢恢複的不錯!少年人,結實,恢複好!再過一天他就要去書院了……你既然來了,你們姐弟還能再上見一麵……“

“怎麽這麽急?”

陸嬌嬌驚訝的道。

“是長寧自己要求的。”陸宰相說到這裏,又是欣慰,又是無奈:“這孩子現在主意多的很!也不肯聽我的話了……”

“爹,長寧也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您可以多聽聽。”

陸嬌嬌笑著勸道。

“就怕他心野了!跟他姐姐一樣走上歪路!”陸宰相聞言冷哼了一聲。

陸嬌嬌聽到這裏,有些驚訝,但一下子明白過來,自家親爹這一副愁眉苦臉,惱怒無比的樣子,恐怕不是因為陸長寧,而是因為陸雪凝。

陸嬌嬌也聽說了陸長寧想要陸雪凝回歸陸家的想法。

“爹。”她笑著勸道:“其實您真沒有必要煩惱,也不必放在心上,凡事順其自然便好。”

“嬌嬌……”

陸宰相看著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無比別扭的問道:“你不會也想勸我認回陸雪凝吧?“

“不會,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陸嬌嬌聞言驚訝的道:“雖然三妹妹現在改變了很多,可是從族譜除名這樣大的事情,怎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爾反爾呢?傳出去讓人聽到,豈不是要議論爹爹您這個宰相毫無威信可言?”

“嬌嬌!還是你懂我!”陸宰相鬱悶了好幾天了,聽了這話,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不過,爹,三妹妹的確是與以前不太一樣了。”陸嬌嬌笑著,又正色道:“您沒有必要再用從前的眼光來看待她,厭惡她,就用平常心態來看待吧。”

陸宰相臉上的笑容停滯了。

“爹,您看今日天氣真不錯,您不妨多出去走動走動,跟韓首傅下下棋多好。”

陸嬌嬌笑著道。

陸宰相看到她笑盈盈的樣子,不禁在心裏捫心自問,他真的就這麽厭惡陸雪凝麽?

二人身後不遠處的廊柱後麵,陸長寧緩緩將目光收了回來,唇邊露出了一抹笑容。

還是三姐姐厲害,三言兩語便能說到爹爹心裏去。

陸嬌嬌勸好了陸宰相,便去了陸長寧的院子裏看望他,一進院子便聽到了一陣郎朗的讀書聲,她跨進門檻,看見一個藍衣少年坐在門檻上,手裏麵捧著一本書,他的臉色很白。

“長寧。”

陸嬌嬌含笑走了過去。

“大姐姐,您來了。”陸長寧當即把書合上,站起身來。

“你的傷勢如何了?”

“好多了,多謝大姐姐關心。”陸長寧有些受寵若驚。

從小他與陸嬌嬌這個大姐姐並不親近,後來稍稍長大一些,幾歲便去書院讀書了,就更少碰麵,這一次回來參加二姐姐的婚禮,倒是意外發現這個大姐姐跟傳聞中的她很不一樣。

跟母親口中的那個她,簡直是判若雲泥。

母親口口聲聲告訴他,陸嬌嬌是罪人,是害死三姐姐的真凶,然而陸長寧親自問過陸雪凝了,她當初在陳王府裏差一點就死了,是陸嬌嬌救了她。

三姐姐還說,當初她幾次三番針對大姐姐,想把她置於死地,大姐姐都大度的不計較了,還救了她。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壞人呢?

可偏偏,母親不信。

她最後落到被休棄這樣的結局,也怨不得別人。

陸長寧想到這裏,神情裏流露出一絲黯然。

“長寧,你想要去看望母親麽?”陸嬌嬌忽然笑著問道。

陸長寧聞言一愣,隨即猛烈搖頭:“不,還是不去了!等我過年時候回來再去看她吧。“他的神情裏明顯有一絲逃避。

陸嬌嬌本是好心詢問,見他如此,便不再多言了。

姐弟倆說了一會兒話,陸嬌嬌便告辭離開。

陸長寧親自把她送到了大門處,怔怔的看了很久。

……

“公主,我們要不還是回去吧?”

京城最為繁華的街頭,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的行駛過兩邊熱鬧的商鋪,走走停停,弄的後麵的馬車堵了長長一截。馬車裏坐著的女人卻是佁然不動。

聽到宮人的催促,雲陽公主冷笑了一聲:“急什麽?明日就是夫君的生辰了,本公主想要給他挑選一份禮物,怎麽了?在皇宮裏本宮需要顧忌,在這兒也不能痛快麽?催什麽催!”

“是,公主……”

宮人們紛紛閉嘴。

雲陽公主緩緩的閉上了雙眸,懶洋洋的靠在車廂裏,漫不經心的問道:“文墨齋到了麽?”

“回公主話,還沒……“

話音未落,路邊人堆裏忽然竄出來一個身影,手裏麵抱著一個大大的黑壇子,撲到了馬車前麵對準敞開的馬車就往裏麵潑灑而去!

一股濃鬱的臭氣飄散出來,那竟然是一罐大糞水!

馬車行的比較慢,誰也沒有料到這突發一幕。

雲陽公主正得意時,忽然有什麽黏黏的東西潑灑到臉上身上,還帶著熏天的臭氣,她嚇的一激靈,猛的睜開眼睛,下一刻,便驚聲尖叫起來!

隻見她頭發上,身上,到處都是粘膩熏臭的黑乎乎的東西!

金尊玉貴的公主,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苦頭?

隻聽尖叫一聲,雲陽公主整個人昏死了過去。

她昏迷之前,聽到馬車前麵有一個男子的聲音滿是仇恨的喊道:“公主殿下!你不願意收我大哥為麵首便罷,為什麽要讓人打斷他的腿?我就是拚著一死,也要替他報仇雪恨……”

餘下來的話,雲陽公主並未聽到,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公主府的下人把那當街潑糞的人抓了起來,也不接著逛街了,匆匆忙忙的掉頭回公主府去了。

她一走,這條長街才重新通暢了。

被堵在路那一頭的陸嬌嬌,也終於得以前行,她長長鬆了一口氣。

“少夫人!奴婢聽到了!剛剛是雲陽長公主!”

雲雀興衝衝的放下車簾,回頭喜形於色的道:“她被人當街潑糞了!哈哈哈!她也有今天!讓她嘲笑夫人您!讓她不懷好意!”

“竟有這種事情?”陸嬌嬌聞言驚訝的很。

雲陽公主自詡美貌傾城,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如今當街被人潑了糞,那是相當丟人啊!

從此以後,人們提起雲陽公主來,都是:“那個被潑糞了的長公主殿下呀……“

想到這裏,陸嬌嬌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

雖然雲陽公主今日很可憐,但想想這位公主從前做過的那些過分事情,她心裏沒有一絲同情。

這件小插曲過後,陸嬌嬌順利無比的到達了雲水巷。

陸雪凝的東西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蕭瑜親自派人來搬走,當陸嬌嬌主仆進院時,發現院子裏十分冷清。

陸雪凝抱著兩個孩子,在堂屋裏玩耍,見到陸嬌嬌來了,陸雪凝很是開心:“大姐姐,你來了。'

陸嬌嬌正要回答,隻聽門口嘈雜聲響起,已經嫁為人婦的陸紅杏也下了馬車從外頭走進來。

姊妹三人在此團聚。

“二姐姐,你比大姐姐近多了,怎麽來的比她還晚?”陸雪凝含笑道。

“路上堵車了。”

陸紅杏神情有些歉然,走上前來伸手接過了陸雪凝懷裏麵的女嬰兒。

她的頭發梳成了墜馬鬢,鬢發上戴了一支紅石榴的寶石簪子,身上是同色係的紅色長裙,整個人熱情似火,俏麗無雙。

陸嬌嬌今日穿的是一套海棠紅繡木槿花的對襟褙子,下配耦合色的百褶裙,通身打扮又精致又大方,與陸紅杏比起來,是另外一種明豔。

相比之下,陸雪凝隻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襯托的氣色有些寡淡。

她向來都是這種打扮。

蕭瑜給她準備了各色漂亮的衣裳,她一件也沒穿。

“大姐姐,我今日請你們前來,是想說母親的事情。”姊妹三人落座,丫鬟奉茶,陸雪凝含笑道:“母親她想要呆在京城裏,我準備讓她跟我一起去陳王府,絕不會去打攪陸家,兩位姐姐可有什麽要說的?”

這不是之前就已經說過的事情麽?

陸嬌嬌默許陸雪凝帶陳氏回來,便是同意了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自己要小心一些,千萬別讓她插手你府裏的事情。”

“我知道的,大姐姐。”

陸雪凝當即點頭。

她準備單獨給陳氏一個院子讓陳氏住,伺候的人都是自己的人,陸嬌嬌說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還有,大姐姐,我之前答應你的事情,並沒有忘記。”

把下人都屏退,陸雪凝看著陸嬌嬌,壓低了聲音,無比凝重的道:“我打算用手段引/誘趙豐回京城……”

“這太冒險了!”

陸嬌嬌聞言吃了一驚。

“大姐姐,趙豐不光是你跟林琅的仇人,他還是我的仇人。”

陸雪凝一字一句道:“我此生就隻剩下了兩個目的,一,把孩子們養大,二,親手殺了趙豐,如果殺不了,就利用蕭瑜!你不必再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趙豐……可不好對付。”

千言萬語哽在喉頭,陸嬌嬌不知道該如何勸她。

她心裏有另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她:為什麽要勸她呢?你早就想要趙豐死不是麽?陸雪凝此舉正中下懷呀!你又不是什麽聖人,不是麽?

陸嬌嬌低垂了頭,掩蓋了滿腔心思。

陸雪凝道:“趙豐此刻猶如喪家之犬,天羅地網之下寸步難行,這樣的人,如果不趁其虛弱將其一網打盡,等其日後卷土重來,就不是那麽輕易能夠打敗的了!”

這個道理,陸嬌嬌如何不知道?

最早提出這個說法的人,還是當今皇帝蕭啟。

可惜的是,蕭啟剛剛登基,朝中雜事一堆,各方勢力暗潮洶湧,此刻最重要的就是一個穩字。

已經抽不出來力氣來對付趙豐了。

昨日的消息遞進宮去,蕭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新調派了一名武將去往邊關,名義上是接替八十萬邊關軍將領吳勇,實際上卻是趁此機會調查趙豐。

朝廷的動作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