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安安穩穩的度過了。
第二天一大早,丫鬟就來敲門了,陸嬌嬌與陸紅杏連忙起床,打開門來,至少有七八個丫鬟嬤嬤幫著伺候陸紅杏沐浴更衣。
陸嬌嬌也在雲雀的伺候下洗漱好,換了見客的衣裳,裏裏外外的忙碌開了。
陳氏不管事,陸家後宅裏沒有一個正二八經的當家主母,這些事情隻能她來操心。
不過,因為是陸紅杏出嫁,雖然忙碌,陸嬌嬌卻甘之如飴。
她喜歡這樣的忙碌,還有手忙腳亂。
等到兩個時辰後,陸紅杏沐浴完,開始梳妝打扮了,陸陸續續有賓客上門了。
陸嬌嬌幫著去前廳裏招待。
因此錯過了陸紅杏梳妝穿嫁衣的過程。
快要中午時,花轎吹吹打打的停在了陸家大門前,一時之間鞭炮聲,嗩呐聲,人聲鼎沸。
陸嬌嬌與陸丞相含著眼淚,看著陸紅杏在眾人的簇擁下,上了花轎。
雖然張生的宅子就在陸家外頭相隔一條街的地方,很近,但迎親隊伍也還是浩浩****的繞城一圈,才回到張家宅院。
因為張生沒有雙親,父母雙亡,早早的便定下了婚宴之上陸宰相,以及另一位頗有名望的張氏族人,一起接受新婚夫婦叩拜。
可以說,陸紅杏成婚當天,除了陳氏,所有人都去了。
陸嬌嬌自然也早早就去了,她甚至比花轎還要早到張家,幫著接待女眷,賓客,那落落大方,笑容滿麵的樣子給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正午十分,花轎正式在陸家大門前停下。
新娘下轎,垮火盆,入府,一切都熱熱鬧鬧,陸嬌嬌忙著招待幾位身份貴重的夫人,並未去前廳,沒有見到那一份熱鬧。
不過也沒什麽遺憾的,她身邊有雲雀,嘰嘰喳喳的把外頭的情形一一說給她聽。
陸嬌嬌臉上笑容就沒有下去過,她也很久都沒有這麽開心了。
沒過多久,一對新人在眾人簇擁下,到了禮堂。
所有賓客也都齊聚一堂。
好不熱鬧。
陸宰相早早的就被眾人推著去上首的位置入座了,同時還有那位被張生選出來的年長族人,那人須發皆白,一臉慈祥,一生之中從未被人邀請參加這樣大的場合,不過也還算鎮定。
新人就位之後,禮官便高聲唱喏起來:“一拜天地……”
陸嬌嬌站在女眷之中,含笑看著那一對叩拜的新人,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下去過。
此時此刻,她就像是一位飽經風霜,含辛茹苦的老母親看著自己的女兒出嫁一樣,滿臉欣慰。
高堂之上,陸宰相已經高興的合不攏嘴了,一隻手擼著胡須,連聲說:“好好好……”
“二拜高堂——”
新人再次盈盈叩拜。
陸嬌嬌在這喜慶之中,忽然發現穿著一身大紅色嫁衣,蓋著紅蓋頭的自家妹妹陸紅杏身形輕輕的搖晃了一下,似乎是被沉重的鳳冠壓的要摔倒了一樣。
但是等她眨巴一下眼睛,再看時,陸紅杏已經恢複了正常。
剛剛應該是她看錯了吧?嗯,一定是這樣。
陸嬌嬌在心裏安慰自己。
然而等到下一刻,司儀高喊:“夫妻對拜——”
那站在張生身邊的新娘子忽然身子一軟,整個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嘩啦一下子,人群就亂了。
陸嬌嬌一直都在關注陸紅杏,在看到她摔倒的那一刻,她霍然起身,推開身邊擁擠的人群,拚命的奔過去,口中喊道:“都讓一下!都讓一下!”
這突然的變化,她連傷感與驚怒都來不及,隻能憑借著本能衝過去,想要救下陸紅杏!
好在,因為這變故,原本圍攏在前麵的賓客生怕沾染上麻煩,都在往後退,陸嬌嬌很輕易的就穿過人群奔到了摔倒的陸紅杏麵前。
這兒就隻剩下了張生一個人,他已經蹲下/身來,掀開了陸紅杏臉上的紅蓋頭,對著不知何原因陷入暈厥之中的妻子輕輕呼喊著,神情又焦灼又悲痛。
“讓我來,你先把她放平。”
陸嬌嬌立刻奔上前去,推開了張生,先掀開陸紅杏的眼皮看了看,又彎下腰去,趴在她胸前聽了一下心跳。
沒有心跳了。
陸嬌嬌半點也不耽擱,立刻進行胸外按壓,並且時不時的停下來查看陸紅杏的狀況,間或配合著做人工呼吸。
這裏是婚禮,大庭廣眾的,人們第一次看到這樣荒誕的一幕,很多人發出了驚歎聲:“天哪!林少夫人在做什麽?”
張生麵色凝重的跪坐在一旁,緊張的盯著陸嬌嬌的動作,看的很仔細。
“哪裏有女人親嘴的……這不是亂套了麽?真是世風日下……”
圍觀人群裏立刻就有了不好的聲音。
但陸嬌嬌充耳不聞,隻是專注繼續她的動作,搶救時間是很寶貴的,她哪裏有功夫在意這些紛亂雜音?
“她這是在往我夫人口中渡氣罷了,並非輕薄,並且她們是姊妹。”
張生聽到議論聲越來越大,忍不住立刻替陸嬌嬌解釋道。
他站的近,可以清楚的看到陸嬌嬌的動作。
“渡氣?人沒氣兒了渡口氣就能活?她那是仙氣麽?”人群裏有人嘲諷起來。
然而陸嬌嬌根本就不理會。
林琅立刻麵對著觀看的人群,麵無表情的道:“請諸位賓客都去宴會廳入座吧!宴席馬上就要開了。“
“這新娘子都要死了,還要吃酒席啊?”人群裏立刻有人不合時宜的道。
林琅一雙眼睛看過去,那人立刻縮著脖子不吭聲了。
林琅可是禁衛軍統領,目前錦衣衛的指揮使王令還是他推薦上去的,相當有威望,眾賓客們有心想要留下來看熱鬧,但聽了這話,隻能一個個依依不舍的轉身離開。
陸宰相也對著剛剛出言不遜的人怒目而視,恨不得直接暴揍其一頓。
他顫顫巍巍的下了高台,走到陸嬌嬌的麵前,緊張不已的看著她施救,眼圈紅紅,卻一字未說。
一旁韓首輔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勸他道:“老夥計,請節哀吧,生死無常,各由天命,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要太過悲痛……”
“你胡說八道什麽!誰說我女兒死了!”
陸宰相忽然一臉凶狠的瞪向韓首輔,把他嚇了一大跳。
“你……”韓首輔錯愕至極,心道這種情況還用說的那麽直白麽?陸紅杏或許是因為今日大婚了,太過興奮才導致忽然心梗去世,這也是能夠理解的,他又沒說錯什麽啊?
“隻要嬌嬌說人還活著,那就一定活著!”陸宰相紅著眼圈,一字一句道。
“她?你指望她救人?她是太醫麽?”
韓首輔一臉不屑的朝著正忙著施救的陸嬌嬌看了一眼,很好心的道:“陸大人,你也別太傷心了,剛剛我已經叫了人去請太醫去了,如果太醫來的及時,或許還能有救……”
這句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這大殿上並不止一個韓首輔,大多數人的想法都跟他差不多。
陸宰相氣的指著大門怒道:“你給我出去!”
韓首輔撇撇嘴,一邊甩袖往外走,一邊冷哼道:“真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這句話音未落,大堂裏忽然響起了一聲微弱的咳嗽。
陸嬌嬌低頭看了陸紅杏一眼,滿頭大汗的停止了胸外按壓,整個人頹然的坐在地上,隻累的氣喘籲籲:“總算是救回來了。"
一旁陸宰相也看到了陸紅杏微微睜開的雙眸,他不由的喜極而泣:“我可憐的紅杏……真是太好了!”
已經走到了大門口的韓首輔,聽到身後喜悅的聲音,連忙回頭。
一眼就看到那剛剛明明已經沒有了氣息的新娘子,竟然已經被攙扶著坐起身來了!
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睜開的!
雖然人還是很虛弱。
這,這林少夫人的仙氣兒,真是有用?
韓首輔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久久沒有開口。
“爹……“
陸紅杏靠著張生坐了好一會兒,整個人才終於虛弱的開口:“把大家都叫進來吧,我與張生還沒有拜完堂呢。”
“紅杏!”張生連忙握著她手,擔憂的道:“你如此虛弱,要不算了?等你病養好了一些,我們再重新舉辦一場婚禮,還像今日這樣熱鬧,好不好?”
“不……好!”
陸紅杏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道:“拜堂拜一半就結束,不,不吉利……”
陸嬌嬌看向張生,道:“妹夫,既然她堅持,你就答應了吧!左右不過就剩下那一拜了,我們這麽多人在旁邊看著呢,不會出意外的。”
張生很是為難的看了看她,又看向陸宰相。
陸宰相私心是不希望再繼續拜了的,應該讓二女兒好好休息才是,但是他垂眸看著一臉期待的陸紅杏,心知如果就此作罷,這件事會在她心裏留下深深的遺憾,說不定以後會影響她與張生的感情,反而不美。
“嬌嬌,真的不影響麽?”
“爹,我在旁邊看著的,不會有事的。”陸嬌嬌保證道。
陸紅杏剛剛不明原因的暈厥過去,停止了心跳,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但是人既然已經救回來了,也就不會再出現剛剛那種情況了。
小心一些不會有事。
“好。”陸宰相終於答應了,然後親自派人去把外頭的賓客都叫進來。
韓首輔親眼目睹了這一切,這時忽然一言不發的奔上前來,看著陸嬌嬌道:“隻要人暈厥了以後,用你剛剛的方法就能救活了?”
“那是有技巧的,並非說照著做就能救活。”陸嬌嬌回答道:“而且能不能救活,也要看天意,隻能說有六七分的把握,搶救的越及時,效果越好。”
陸紅杏暈厥之時,陸嬌嬌就在一旁觀禮,倘若今日她不在張家,因事沒有來參加婚禮的話,她就要失去這一位妹妹了。
真是太可怕了!
“原來如此……“
韓首輔目光深邃的盯著陸嬌嬌看了片刻,然後深吸一口氣,搖著頭走去了一旁。
一向跟他不對付的陸宰相,這一次倒是難得的沒有斥責他,而是壓低了聲音跟陸嬌嬌解釋:“這老頭當年的原配夫人,就是有一天好端端的跌下去沒了呼吸,後來沒搶救過來……”
怪不得。
陸嬌嬌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這時,那些得到消息匆匆趕回來的賓客們,全都驚訝無比的看著已經被攙扶起身,虛弱的靠在張生胸膛上的新娘子陸紅杏,她雖然虛弱,人卻是活著的。
“死,死而複生?”有人顫顫巍巍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