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婢女撞死了,咽氣了,他又狠狠的一跺腳,然後甩了自己一巴掌:“讓你多嘴!讓你多嘴!現在人死了,等王爺回來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你啊!”
話是這麽說,管事的還是一邊吩咐人請太醫,一邊又派人去通知陳王。
卻說陳王這一次出門參加宴會,也是心不在焉的,心裏一直記掛著蕭瑜,想到自己這麽多年了,膝下隻得兩子,長子懦弱多病,不過是苟延殘喘,多年前大夫便預言過活不過三十歲,這一生也沒什麽子嗣,認回了蕭瑜之後,他認為自己後繼有望了,但沒想到的是,一朝夢碎,一切不過是虛幻光影。
蕭瑜竟然被人給弄殘了!
幸虧陸雪凝肚子裏還揣著一個……
索性人生沒有低垂到穀底,還有那麽一絲絲的希望。
宴席過半,陳王意興闌珊的站起身來,打算回去,結果這時,有人匆匆的進來,附耳在他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個字。
“什麽?”陳王聽到這話,臉色立刻大變。
當下再無心飲酒,也無心參加宴會了,直接起身與主家告辭,匆匆忙忙的坐車回家。
一到府裏,見了太醫,就被告之一個最壞的消息:“王爺,看來下官之前交代的,令公子完全都沒往心裏去,原本他的傷就重,若非下官等人拚力救治,是絕不可能保留他那物件的,但偏偏蕭二公子不聽人勸,傷勢都沒好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去強迫婢女了,這倒好,被一腳踹在那部位,這下是徹徹底底沒救了,為了公子性命要緊,還是直接割了吧!”
割,割了?
陳王臉色一下子變的漆黑無比。
耳邊一聲聲是從屋子裏傳出來的,蕭瑜的慘叫聲。
陳王痛苦的閉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氣。
再睜開時,他看著太醫,作揖懇求道:“大夫,是本王的錯,沒能照看好他,還請大夫再想想辦法吧!無論如何,也要替他醫治啊!阿瑜還這麽年輕,要是,要是……那他可怎麽活呀!”
更重要的是,有一個太監的兒子,他拿什麽去跟皇帝爭?
有什麽資格問鼎皇位?
“王爺!這個真不行,下官實在是沒那能力,王爺另請高明吧!”許太醫連連搖頭,不等陳王再說出懇求的話來,便匆匆忙忙的帶著藥箱子離開了。
陳王沒辦法,隻得再去尋找另外的太醫。
屋子裏,蕭瑜一聲一聲的慘叫,這一次,他才是真真切切的後悔了。
太醫們來了一波又一波,所說之言,無非與許太醫的一模一樣,都在勸說陳王:“王爺,沒用的了,還是趁早割了吧,至少還能保住令公子一條性命呢,不是麽?”
不是,他要一個太監兒子做什麽?
送進皇宮裏去伺候皇兄麽?
陳王心裏彌漫起一陣陣的苦澀。
他下不了那個決心!
卻在這時,下人稟報,趙豐來了。
陳王心中一凜。
這個時候,還來添什麽亂!
他很想咆哮。
但趙豐,他得罪不起。
陳王沒辦法,隻得揮揮手,有氣無力的道:“讓他進來吧。”
反正已經不可能更亂的了,趙豐來了,多一個人商量,也好。
很快,穿著一件黑色繡雲紋蟒袍的趙豐,就大步流星的從外頭走了進來,他那張總是陰陽怪氣的臉,比起陳王來,也好不了多少,進門之後,直接劈頭蓋臉的問道:“陸雪凝怎麽了?王爺,你是怎麽跟本督保證的!”
“不是,陸雪凝沒出事啊……”陳王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才回答道:“出事的是阿瑜……”
“阿瑜,他怎麽了?他沒有好好養病,偷偷溜出府去花天酒地了?”
趙豐聽說陸雪凝沒出事,孩子還安然無恙,頓時鬆了一口氣。
“還不如出去花天酒地呢。”
陳王聞言,長長的歎息一聲,就把他吩咐人不讓蕭瑜出門花天酒地,結果他一氣之下,就拽了個婢女準備證明自己的能力,結果,就悲催了的事情說了一遍。
趙豐聽到這麽奇葩的事情,都驚呆了。
“事情發生的時候,王爺,你在哪裏?”趙豐冷冷問。
“我……本王出門參加宴會了。”陳王聞言,明顯有些心虛了。
趙豐一聽,立刻就怒了,當即指著他的臉劈頭蓋臉的怒罵起來:“什麽宴會,能比的上/你兒子的性命重要?你就那麽喜歡參加宴會?那你還回來做什麽?阿瑜有你這樣的父王,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那韓首輔家的婚宴,安國公府的人也去了!我去那兒,不就是為了妄圖挽回這門婚事麽!“陳王聞言也怒了:“再說本王也沒料到這孩子會這樣肆無忌憚啊!如果料到了,本王能去麽!“
“總之就是你沒有把阿瑜放在心上。“趙豐依舊冷笑。
陳王聽到這裏,眼圈莫名發紅。
的確,他是沒怎麽把蕭瑜的事情放在心上。
因為一直放在心上的話,他會壓的喘不過氣,他會發瘋!
“那個婢女呢?害的阿瑜如此,可不能輕饒!”趙豐發泄了一陣兒,冷冷一笑,看著陳王道:“該不會這個丫鬟也有身孕了吧?”
“她自盡了。”陳王淡淡道。
“自盡……”趙豐一聽這話,頓時感覺無形的憤怒湧上心頭!
就好像重重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他惱恨的道:“她的家人呢?她的親眷呢?傳令下去,誅滅九族!”
“那個丫鬟是個孤兒。”陳王語氣涼涼的道:“別考慮這個了,就算誅九族有什麽用?我們還是商議一下,如何救治阿瑜吧!本王請了數十位太醫,都說阿宇的傷好不了了……”
“你請那麽多太醫,是想讓他殘廢的事情,鬧到人盡皆知麽!”趙豐怒了。
陳王也火了:“他都傷成這樣了!如果本王考慮了這些,不請太醫了,你是不是又要說本王毫不關心阿瑜,冷漠心腸,連個太醫都不請!”
趙豐:“……”
他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麽!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互相凶狠的看著對方。
陳王心裏充滿了委屈,兒子傷成這樣,他比誰都心痛!可偏偏還要接受趙豐的指責與怒罵!憑什麽!這是他的兒子!
趙豐則是陰測測的看著陳王,心裏懊悔至極。
大概十幾年前,他為了掩人耳目,不留下把柄給人,又因為虛榮心作祟,把進宮之前的女人送上了陳王的床榻,反正陳王風流瀟灑,隻要是美人都愛。
那時候,蕭瑜的母親就已經有了身孕,跟了陳王之後,八個月就生下了兒子。
這些年,他一直都默不作聲,任由兒子在陳王的嗬護下,慢慢長大。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得意於自己當初的傑作。
他暗地裏與陳王合作,扶持他謀朝篡位,實際上為的也是他自己的兒子。
而陳王府的那個世子,則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被他下了藥,是個早死的命,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而陳王,別看這麽多年風/流,但實際上早無生育能力了,這也是他的手筆。
本以為,這一切的計劃,天衣無縫。
哪裏知道,卻忽然多了陸雪凝這麽一個變數!
她一刀子下去,砍斷了蕭瑜的男人夢,也砍掉了他數十年的謀劃!
可偏偏,為了那個腹中的孩子,這口氣隻能暫時硬生生的忍下……
趙豐一瞬間都快要氣的爆炸了。
看著眼前的陳王,他有那麽一瞬間想要把這個鱉孫暴打一頓,分道揚鑣的打算。
而陳王看著趙豐不善的目光,心裏也是怨氣叢生。
他一直都覺得,趙豐對自己的兒子關心太過,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趙豐這是把自己的兒子當成他的了?什麽毛病!
兩個人互相看對方不順眼,都有了一種弄死對方的打算。
這時,太醫過來詢問,說趕緊做決定吧,不然蕭瑜就沒命了。
果然,屋子裏,蕭瑜的慘叫聲已經一聲一聲的弱了下來。
陳王心急如焚,卻看了趙豐一眼。
趙豐到底是冷靜,思索了良久,終於緩緩開口:“動手吧!隻要能救下阿瑜,割了就割了吧。”
這句話說完,他心裏一陣悲痛。
當初他做這個錦衣衛總督,可謂是曆盡千辛萬苦!他自己就是一個不健全的閹人,沒有想到,最後兒子竟然也落得個這個結局……
陳王卻是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說出這句話的人是趙豐,日後蕭瑜醒來質問,他還可以把這一切推到趙豐身上去。
如果蕭瑜要恨,就讓他去恨趙豐吧。
兩個人暗自思量的時候,房間裏忽然傳來一道慘絕人寰的慘叫:“啊!“
陸雪凝在自己的院子裏優哉遊哉的喝茶吃點心,當她聽說蕭瑜因為胡鬧,真正的變成太監的時候,先是一愣,繼而控製不住的爆笑出聲:“哈哈哈!夫君,你果然是沒有讓我失望啊……“
蕭瑜變成了真正的太監,那麽,這京城裏就絕對沒有名門閨秀願意嫁給他了。
能願意嫁給他的人,隻有她了。
“收拾收拾,我們去見王爺吧。”陸雪凝緩緩的把手裏麵的點心放了下來,動作優雅的擦了一下嘴巴,幽幽笑道:“也該是時候舉辦婚禮了呢……”
……
三天之後,陸嬌嬌收到了一張大紅燙金的喜帖。
陸雪凝正式嫁給陳王二公子蕭瑜,不,蕭瑜已經不是公子了,陸雪凝前一天裏,逼著陳王把病懨懨的長子廢掉,立了蕭瑜為世子,她就要成為王府的世子夫人了。
“她居然真的辦到了?”
陸嬌嬌手裏捧著這新鮮出爐的請柬,一時間竟然百感交集。
很久之前,陸雪凝在重陽樓裏麵算計不成,被蔣淵壞掉名聲,陸嬌嬌就知道她這一輩子除了蔣淵以外,絕對沒有京城的簪纓世家願意迎娶她為正妻。
但沒想到,陸雪凝一路殺出重圍,哪怕是經曆了背叛,經曆了重重算計,卻依然辦到了?
這堅韌不拔的品質,就連陸嬌嬌都忍不住讚歎起來。
“大姐,到底去不去?”
陸紅杏站在一旁,同樣捧著一張大紅的請柬,輕聲問道。
“去,怎麽不去。”陸嬌嬌笑著開口道:“陸雪凝好容易才打下這一片江山,成為陳王府的世子夫人,我們怎麽能不去捧場呢?好歹大家也是姐妹一場……”
“可是蕭瑜已經是一個廢物了呀!”陸紅杏睜著一雙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嫁給那樣的人,還有什麽人生樂趣可言?難道她隻一心一意的想要榮華富貴?那也不必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