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長歎一聲,語氣有些冷:“如今,她眼睛也瞎了,若是仔細想想,對我們也構不成什麽危險,如今她又去了江南老宅,這京都沈家,自然你就是嫡女。”

“時間久了,誰還會記得沈家瞎了眼睛的大娘子呢?”

沈茵微垂的眼簾輕輕抬起,目光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她緩緩踱步至窗邊,凝視著窗外細雨綿綿的天際,雨絲仿佛能穿透心扉,帶來一絲涼意,也讓她那差點失控的心緒漸漸歸於平靜。

“母親的意思……”她低聲重複,聲音裏夾雜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與決絕,“當真……要任由她在江南老宅自生自滅,不再過問?”

沈茵轉過身,背對著窗,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似乎心有不甘。

“怕什麽,任憑她一個瞎子,也掀不起什麽風浪。礙於長公主的麵子,我們也不能再動她了。”朱氏輕輕安慰著女兒:“現如今,最重要的,是替你尋一門好親事才對。”

沈茵聞言,秀眉輕蹙,目光穿過珠簾的縫隙,落在那幅繡著富貴牡丹的屏風上,心中五味雜陳。她輕啟朱唇,聲音細若遊絲卻透著堅定:“母親所言極是,隻是我心中總覺不安。沈珺可沒那麽簡單,會不會她又留什麽後手?畢竟,世事無常,誰又能料到將來呢?”

朱氏搖頭:“若是她當真聰明,應該想辦法留在京都才對,如今眼睛也瞎了,就憑她一個爹不疼娘不愛,小小縣主,當真以為無比榮耀了?現如今她應該是害怕了才對。”

沈茵還想說什麽:“可是目前,那孫家的事……”

沈茵聞言,臉色更加凝重,她緩步走近朱氏,目光中交織著憂慮與疑慮,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可是目前,那秦家的事……畢竟沈珺與秦家公子曾有過婚約,也難保秦家不會念及舊情,或是被有心人利用,成為她的助力。尤其是秦夫人,一向心慈,好似很喜歡她,若是得知沈珺境況,恐怕會……”沈茵的話語戛然而止。

“那麽這門親事,不要也罷!”

清園中,桑葚麵色難看,看著院中的侍女們,開口說道:“這些日子大娘子要靜養,大娘子不喜聒噪,屋中留我伺候便可,你們都在外院侯著,沒有大娘子的吩咐,不得隨意進出房中,違者,便發賣出去吧”

院中眾人聞言,麵色各異,有的暗自慶幸逃脫了繁瑣的伺候差事,有的則擔憂被遣散的命運。她們迅速交換著眼神,最終皆低眉順眼,整齊劃一地屈膝行禮,口中應道:“是,桑葚姑娘。”

聲音雖輕,卻透著幾分不敢言說的情緒。隨後,眾人便如潮水般有序地退出院子,隻留下輕盈的腳步聲和細碎的低語逐漸遠去。

桑葚站在原地,目光嚴厲地掃視了一圈,才轉身步入屋內,輕輕合上門扉。門軸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院中顯得格外清晰,屋內,燭光搖曳。

沈珺黑發如瀑,隨意披散在肩上,未施半點脂粉,卻自有一番脫俗之氣。她身著一襲素雅的青衣,靜靜地坐在床邊,窗外細雨輕拂,室內燭光搖曳,映照在她那雙異常明亮的眸子上,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處的秘密。她的眼神中既有淡然也有堅定,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桑葚,”沈珺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她輕輕轉頭,目光落在剛步入屋內的桑葚身上,“長公主那邊的信,可已安然送達?”言語間,一抹不易察覺的憂慮一閃而過,隨即又被她深深地隱藏起來。

桑葚聞言,上前幾步,低聲道:“回大娘子,信已親手交予長公主府的管事,應當無虞。”她的聲音雖輕,卻很是沉穩。

沈珺輕啟朱唇,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與期待:“桑葚,賬目如何,算著日子,白芷和白羽應該已經到江南了吧?”言罷,她微微側頭。

桑葚聞言,從袖中取出一本精致的賬冊,輕輕翻開,細細核對後答道:“大娘子,一切如您所料,白芷與白羽已於三日前抵達江南,並已開始著手整頓那裏的產業。”

“他們來信說,一切進展順利,隻是江南近日多雨,路上略有不便,但無礙大局。”說著,她將賬冊遞至沈珺麵前,指尖輕輕劃過一行行工整的字跡。

沈珺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決然與期待,她輕撫過賬冊的封麵,仿佛能感受到遠方江南的微風與細雨。隨後,她緩緩站起身,步伐輕盈地走向窗邊,細雨依舊纏綿,模糊了遠處的景致,卻也似乎在為她的決定增添了幾分朦朧的美感。

輕輕推開窗欞,一股清新而濕潤的空氣撲麵而來,夾雜著泥土與花草的香氣,讓她的心情莫名地舒暢起來。

沈珺點頭:“那便好,一月之後,我們也應該動身了。”

“不過,在這之前,可得給她們送一份大禮!”

桑葚的憂慮如同夜色中悄然蔓延的霧氣,她緊蹙著眉頭,麵色有些擔憂:“大娘子,我們就這樣離開京都,那豈不是將一切都讓給她們母女了嗎?若是因此,再也不能回來……”她的目光中滿是不安與不甘。

沈珺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那笑容中藏著不易察覺的深意。

她緩緩走近桑葚,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桑葚,你錯了。離開京都,並非是將一切拱手相讓,我沈珺,從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夜色如墨,大雨傾盆而下,模糊了京都城外的每一寸土地,也似乎要衝刷掉世間的塵囂。雨聲轟鳴,如同千軍萬馬奔騰,天地間隻餘下這磅礴的雨幕和急促的馬蹄聲。

謝辭景一襲深色長袍,被雨水打濕後緊緊貼在身上,卻更添了幾分不羈與冷峻。他立於馬上,身姿挺拔如鬆,麵容在雨幕中顯得愈發深邃,仿佛能洞察風雨背後的暗流湧動。雨水順著他堅毅的下巴滑落,滴落在馬鬃上,轉瞬又被大雨吞噬。

侍從策馬飛奔至謝辭景身側,雨水順著他鬥笠的邊緣滴落,聲音中難掩焦急:“大人,前方山路已斷,看情形,短時間內難以通行。附近唯有一家客棧,可供我們暫避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