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震懾

可淩星才剛起了訣別的念頭,身後就有打鬥聲傳來,他扭頭一看,吃驚地現荊雨強行打開了一個突破口,衝進包圍圈,一跳跳到淩星旁邊。

“你……”淩星想問,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問。

“你說必要的時候可以用,我感覺到你有危險才用的。”

……果然孤星的直覺是野獸級的嗎?

不過淩星還是很慶幸他能來,可轉念一想,就算他是孤星,也不可能是這麽多人的對手,又不免為他擔憂。

“你留在這裏。”荊雨拋下一句話就再次衝上了上去,跟龍寅派來的軍人們戰作一團。荊雨在軍部直屬龍寅管轄,與這些人本應是同支部隊的戰友,今天卻為了淩星與他們兵刃相見。

淩星在一旁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就算是孤星他幾天前也僅僅是個雛態,而他的對手都是完全育、訓練有素的軍人,荊雨以一敵多,以弱敵強,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但是漸漸地淩星也看出來,這些人似乎沒有對荊雨使出全力,他們的所作所為,竟像是某種程度上的試探。

果然,淩星的猜測沒有錯,走了一陣過場,幾個人都後躍開去,同時離開了荊雨的攻擊範圍,荊雨沒有窮追猛打,而是退到了淩星身邊。

“我們不是奉命來暗殺他的,”為首一人說道。

孤星天生沒有表,別人也看不出來他是信了還是沒信。

“龍寅中將想請他過去一趟,他命令你也回去。”他對淩星和荊雨分別用了請和命令兩種措辭,顯然是提前受過交代。

“要我過去做什麽?”淩星略緊張,主教隨元帥外出了,龍寅估計也是瞄準這個時機。

“你過去就知道了。”

他們人多實力強,淩星也別無選擇,隻能在眾人的押送下,再一次回到了軍部。

龍寅聽了屬下的回報,能讓孤星對自己人出手,看來主權建立期這件事確實有之,那就沒辦法命令孤星以契主的身份對他逼供。

但是沒關係,他可以等,想到這一點,他收斂了銳氣,以盡可能平和的姿態,對被押送至此的二人說道:

“我想當麵對你們的結契表示恭喜,所以讓手下請你們過來。”

淩星沒說話卻暗中腹誹,誰不知道讓荊雨跟我結契是你的主意,在此之前,你也沒有想到我會活下來吧。

“按照我們向前的約定,你隻撫養孤星到他覺醒,現在他一步成人,不再需要監護人了,我想,你也是時候放他回軍部了吧。”

淩星冷冷道,“回軍部不就是你的一句話嗎?更何況他本來就已經被你召回來了。”

“那就好,”龍寅故作放心的樣子,“但是先前隻有他一個人回來,現在恐怕不行了,身為他的契子,你有義務隨著你的契主一起搬過來。”

淩星臉色一變,“什麽意思?”

龍寅掏出一張卡,放在荊雨麵前,“我特地為你們準備了二人間,以後這裏就是你們的住所了,他不可以再回到教堂,你也一樣。”

“我在教堂住習慣了,我不想搬,”淩星一口拒絕。

龍寅低頭玩弄著他的手指,“契子要跟契主住在一起,這是規矩,契主拋下契子是違法的,你也不想看到自己一手養成的孤星犯法吧?”

淩星咬牙,他居然利用荊雨的名義軟禁他,目的肯定還在樹種。

“我這是為你們好,”龍寅又把房卡向前推了推,“你們新婚燕爾,那麽小的一個房間,連張大床都沒有,怎麽可能施展得開呢。”

淩星聽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這個,臉漲得通紅,荊雨隻能理解字麵意思,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很自然地把卡收了起來。

“那我要回去收拾東西,”淩星爭取道。

“你需要什麽東西,這邊的人都會為你準備,你沒有回去的必要了。”

淩星氣憤道,“不要以為這樣你就能在教堂搜出樹種,你不可能找到它的,我也絕對不會把它交出來!”

龍寅不想聽地一揮手,頓時有人上來把他們請了下去。

龍寅為他們準備的房子比起教堂那間臥室來說大了不止數倍有餘,一室一廳的**居室,各色東西一應俱全,看上去真得適合新婚夫婦居住。

但淩星對於這樣冰冷的臥室,找不到任何好感,他偷偷留意了終端訊號,果然龍寅雖然“善良”地沒有沒收他的終端,卻屏蔽了這裏的通訊信號,房間也沒有網絡,這裏徹底是個與外界隔離的環境。

荊雨被允許自由進出,但門外兩個所謂前來保護淩星安全的看守,保護的方式就是不讓他離開一步。

淩星無力地坐到了床上,這樣下來,就算牧師和主教他們回來,也沒有人能找得到他。

荊雨完全不知道生了什麽事,在他讀過的書裏,丈夫與妻子結婚後,妻子搬進丈夫家是天經地義的事,而這就是他憑借自己的努力,在軍部得到的房子,就像部隊裏的其他契主一樣。

他因有能力為淩星創造一個更大更舒適的環境而“驕傲”,這其中還包含了野獸為求偶而築巢的原始成就感,所以他更加不能理解淩星的心思,隻是按照他們定好的那樣,一夜三次,偶爾不守規矩地偷跑一次,在龍寅為他們準備的婚房,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淩星本以為自己到死都不會再見到荊雨以外的熟人了,沒想到淩霄不知道通過什麽辦法,居然趁荊雨去訓練的時機潛進來一次,嚇了他一大跳。

“你瘋了,”他在看到屋裏突然多出個人來後,緊張地上前抓住對方的胳膊,然後四下張望。

“我在這裏住了這麽久,都不確定房間裏有沒有裝監控,你居然就這麽溜進來。”

淩霄拿出一個奇怪的儀器,順時針掃了一圈,綠燈高高亮起,“放心吧,沒有的,我也是有備而來。龍寅那家夥我認得,雖然強勢又霸道,但至少不會監視你的私生活。”

但淩星不放心的不是這個,“這裏是軍區,外麵到處都是守衛,你是怎麽做到不被人現地潛進來的?”

“別忘了,我也是軍校的學生,這麽多年在時空裏穿來穿去,我一刻都沒有荒廢的訓練。”

聽到這裏,淩星才稍安下心來,隻是想不到這輩子反戰的他,下輩子竟然會考入軍校。

“外麵怎麽樣了?”

“比以前平靜了不少,元帥和主教不在國內,軍部和教會也不出聲了,民眾在等待元帥歸來後給出一個結果,所以最近也沒有什麽大的遊|行。”

淩星點點頭,“還有呢?”

“牧師還沒有回來,龍寅的人去了好多趟教堂,目測在找那樣東西,不過顯然不可能找得到。”

“他們沒有又把花園給刨了吧?”淩星焦急地問。

“那倒沒有,看起來他們的重點還在你的臥室。”

“那就好,”淩星鬆了口氣,“還好那本書我已經銷毀了,他們找不到任何線索。”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

淩霄咬了咬嘴唇,他關心教會關心民眾關心花,就是不肯關心一下他自己,按照牧師的說法,淩星是在他外出學習的期間被秘密處以死刑的,從時間點上看,大概就是最近了。

“那麽你呢?你對你自己也放心嗎?”

淩星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

“我從偷樹種的那一刻就已經準備好赴死,成人儀式本應就是我的死期。我僥幸活了下來,之後每多活一天都是賺到,我已經很知足了。”

但是淩霄突然不舍得這樣的淩星離開,他衝動地脫口而出,“我帶你走吧。”

“什麽?”淩星怔。

“我帶你離開這裏,你已經不是雛態了,我送你離開天宿,到一個軍方也找不到的地方。”

淩星嘴巴完成了小月牙,“離開天宿,能去哪裏呢?”

“去狼宿!”淩霄靈機一動,“孤星在狼宿為你創建了一個國家!”

“……什麽?”淩星徹底懵了。

“他一定沒有告訴你對不對,他在狼宿星擁有一整個部落,他是那裏的狼王,而你從很早以前起就是那裏的狼後了。他在那裏複製了你們的家,包括你們在教堂的那個小房間,還有那片花園。”

“這都是……荊雨做的?”

“是的,你一定想象不到他為你做了多少,如果你不去看,以後就永遠都見不著了。”

淩星沉思了片刻,最後還是把手從淩霄手裏抽出來。

“不,我不能走。”

“為什麽?”淩霄失望。

“因為曆史是不能改變的,這不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嗎?”

淩星微笑著撫摸上淩霄的臉頰,“更何況,如果我走了,哪來的你呢?”

“隻有我轉生,你才會蘇醒,與荊雨的來世重逢。我還在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呢,等待著我跟荊雨的靈魂,不用再受來自任何人的壓力,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起。”

“不用被囚禁在方寸之間,也不用逃離到另一個星球,”他抬起頭,視線穿過屋頂,仿佛見到浩瀚藍天,“那才是真正美好的生活。”

淩霄抿緊嘴,深知他每一句說的都是對的,卻仍不願接受這結局。

“去吧,”淩星推了他一把,“你在這個時代停留得夠久了,快點越過這裏,回到荊雨轉世的身邊吧,他還在等著你。記得我對你的囑托,把東西交給他,讓他好好保管,就算我們兩個這一世沒有白白來過了。”

淩霄被他這麽一推,身體開始變得透明,熟悉的感覺終於又來了,不知道這次會躍出去多久。

“我走了。”他隻來得及留下這句話。

“再見。”淩星對著麵前一片空氣輕聲說。

屋裏響起了敲門聲,淩星打開門,龍寅的手下就站在門外。

“中將請你過去一趟。”

該來的終於來了,淩星整理好儀表,淡定地隨他前往。在那個小型的議會廳,龍寅坐在他常出現的位置上,麵前擺放著一張紙。

“把這個簽了,你就自由了。”

“身體自由?”

“靈魂自由。”

淩星微笑地低下頭,他就知道。

龍寅一點都不怕他知道,“我們這一個月來對孤星進行了跟蹤體檢。”

“哦。”淩星不知道他要說什麽,就隨意地答了聲哦。

“你有沒有覺得他哪裏生了變化?”

淩星細思,如果真要說的話……他近來時常有荊雨變矮的錯覺,原本他要抬頭才能與他對視,現在好像越來越接近於他平視了。

“答案就是沒有變化,”龍寅麵無表地把自己的問題接了下去,“而你,就連我這麽目測,都知道你已經長高了。”

淩星恍然大悟,“孤星在成人儀式上殺死對手,自己才能育成人,如果對手不死,他就會永遠保持原貌。”

“就是這樣,現在知道自己的使命有多麽重要了麽?”龍寅諷刺道。

淩星默默地拿起龍寅要他簽的文件,才看了不久就笑了出來。

那是一封認罪書,上麵清晰地寫明,淩星身為教會的一員,不想看到軍部將樹種種植到他處,以孤星撫養人的身份,指示孤星在軍部盜竊樹種,孤星身為隻具有服從能力的個體,與此事完全無關,淩星一人承擔所有罪名。

這認罪書編得惟妙惟肖,甚至還模仿了他的語氣,軍部的智囊團還是下了苦工的。

“這是最好解決問題的方式,不由得你不簽。如果你把之前的事說出來,孤星就是嚴重違反軍紀,到時候追究的就是你們兩個。”

“誰說我不簽?”淩星很自然地頂了回去,“你不要每次都拿孤星來要挾我,你就算不說剛才這句話,我也打算在這上麵簽名,”他抓起筆,“簽在哪?這裏?”

龍寅對他的表現略意外,但還是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

淩星幹脆利落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自從從淩霄口中得知了未來以後,他再也沒有什麽放不下的了,雖然荊雨的早逝很可惜,但想到他不會被軍部利用,又為之感到慶幸。

“簽好了,”他把認罪書往前一推,龍寅視線一掃,他真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這麽幹脆反而讓龍寅有些疑心了。

“既然已經到了這種時候,我也不介意多告訴你一點,你最關心的樹種的去向。”

龍寅緊張地身子微微前傾,豎起耳朵不放過淩星接下來的每一個字。

淩星微笑,“我把它放到了未來。”

龍寅覺自己被耍了,冷下臉,叫來下屬。

“送他去魘堂。”

淩星不用任何人請,大大方方地自動前往,龍寅的人跟在後麵,遠遠望去就像是在護送他一樣。

在魘堂門外,已經整齊地排列了數排軍人,淩星一眼就看穿,他們並不是來監督自己行刑,而是被派來監視荊雨的一舉一動。

荊雨站在隊伍的正中間,麵無表,他知道這是淩星的死刑現場,龍寅已經提前告訴過他,這是軍部的命令,而他身為一個軍人,要無條件地服從上級的命令。

淩星遠遠就看見了他,向他報以燦爛一笑,荊雨的視線也落在他身上,卻沒有給出任何表示。

淩星並不怪罪他,那才是他的荊雨,他的沒有人類感,卻總能做出讓人感動的事的荊雨。他不像別人那樣甜言蜜語,也永遠揣度不了你的心思,卻會對你無條件信任,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也願意去為你做任何事,隻需要把要求明明白白地說出口這麽簡單。

那是他獨一無二的荊雨,天上那麽多顆星星,那麽巧,有一顆孤獨的星星隕落,來到了他的懷抱裏,就這麽屬於他了,還有人會比這更幸運嗎?

他被最後一次帶到了龍寅麵前,“時至如今,你還是不肯交代你把東**到哪裏去了嗎?”

“我已經交代過很多遍了,我把它藏到了未來。”

“既然你堅持這樣,也隻好讓你在未來與它相見了。”

龍寅抬起手,剛要下令,淩星卻搶著道。

“我能最後跟他說句話嗎?”他指的正是不遠處的荊雨。

龍寅掃了眼孤星,這也是個測試他忠誠度的好時機,“去吧。”

淩星一步步走到對方麵前,眼中始終飽含深,他踮起腳尖,輕聲在他耳邊道:

“保管好我交給你的東西,用它來找到我。”

說完,他就退了回去,臉上露出無憾的笑容。

荊雨依然沒有表示出任何反應,他目送淩星義無反顧地走進魘堂,不遠處冷眼旁觀這一切的龍寅對此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切都準備好了。”下屬最後上來請示。

龍寅聲音一沉,“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