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朱棣終於鬆口，準我踏出房門。
一大早，綠珠便捧了件特別漂亮的衣服到我麵前，獻寶一樣跟我說：“姑娘，這是王爺特意找北平最好的成衣師為您裁製的新衣，您看，料子都是上好的雲錦呢。”
綠珠抖開那件衣服給我瞧，果然比我平時穿的衣服做工好了許多，我心中疑惑，問：“王爺怎麽突然想起要送我衣服了？”
“姑娘，您畢竟是燕王府的人，再穿胡服……於理不合。”綠珠微低了頭，將那件衣服仔細的疊放在床頭，又跑到外間捧來一個首飾盒子。
“姑娘，讓綠珠伺候您梳妝吧？”綠珠將盒子放在梳妝台上，拿起玉篦子一臉殷切的望向我。
“嗯。”我輕輕點頭，任綠珠靈巧的手指穿過我的發絲。
“姑娘的這頭烏發真是漂亮，像流動的鑲嵌著金沙的雲母碎片呢。”鏡子裏，綠珠露出歆羨的表情。
對於她的誇讚，我不置可否。
綠珠丫頭，何等聰明。自朱棣下令讓她跟著我開始，她心目中的主子已由徐王妃換成了我。雖然她一直伺候的很用心，我心裏卻始終有個疙瘩……
不多時，穿梭在發間的手指微微停頓，綠珠從首飾盒裏拿出一隻蝴蝶簪，將我的長發綰起，“姑娘，您看看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好漂亮的簪子。”我摸了摸插在發間的那隻蝴蝶簪，金蝴蝶的翅膀上鏤空出精巧的花紋，鑲有顆顆紅寶石，光彩盎然。
“這隻簪子有個美麗的名字呢，叫蝶戀花，是王爺偶然從一位采石的匠人那裏所得，這麽多年一直帶在身上，如今拿來給了姑娘，可見姑娘在王爺心中……”
我打斷她：“綠珠，在你看來，這世上最難把握的是什麽？”
綠珠細眉稍蹙，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但仍是極為認真的思考了片刻，“……人心？”
聰明。
我繼續追問：“人心為何不易把握？”
“人心易變。”綠珠慧眸一轉，迅速作答。
“那綠珠，你是否還記得你的前主子呢？”
鏡子裏，綠珠的笑容倏忽僵了下去，我冷冷的看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過了片刻，綠珠突然歎了口氣，道：“姑娘，這裏沒有旁人，奴婢今兒和您說些心裏話可好？”
嗯？有故事。我挑眉一笑：“若你信得過我，我樂意洗耳恭聽。”
綠珠垂手站在我身側，緩緩開口：“奴婢雖然一直在王妃身邊伺候，但跟的人卻隻是王爺。”
嗯，這個可以理解，畢竟當年徐王妃初初嫁到燕王府，身邊隻有虞氏一個體己的人，朱棣撥一個貼心又忠誠的丫鬟給她也很正常。
“奴婢進燕王府時，隻有六歲。那樣的年紀，旁人是否記得太多往事，奴婢不知，但奴婢六歲前的記憶卻是刻在了魂裏，永遠也不會忘記。爹的腿殘了，被人給辭了工，他和娘帶著我四處乞討，那些年，我眼中的北平，沒有春暖花開，沒有碧水晴天，除了冷還是冷……到今日，奴婢仍會做夢，夢見自己捧著一隻破碗在冷冷的北平四處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