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對他的這個決定作出反應,他自顧自的說起來:“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手腕上的鐲子跟溫垚腰間的玉佩應該出自同一塊鬼玉。”

雖然對他的企圖深表懷疑,但我卻忍不住豎起耳朵,聽他繼續說道:“這鬼鐲封存千年,剛剛戴在你手上的時候,普通的跟一般的鐲子沒有什麽兩樣吧?”

我想了想,好像還真的是這樣,當初從蘇記冥器坊第一眼見到它,除了感歎它的材質,我沒有發現一點特別的地方,盡管被張生捉弄,戴上之後再也摘不下來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它都保持著一副普普通通的樣子,直到冥婚之前……

“極寒之地,萬丈深淵中埋著鬼玉,那樣的地方,別說是鬼,就連神仙也難去。但是在千年前,鬼玉突然消失了蹤影,守玉的女魃也隨之不見。冥界找尋數年無果,在鬼玉消失五百年後,三界突然出現了鬼王,百鬼聽令於他。越來越多的鬼不願投胎轉世,紛紛投於鬼王麾下,很快,他建立起完全可與冥界抗衡的鬼界。”

聽到這裏我頓時明白過來:“那個鬼王是溫垚,他拿了鬼玉?”

“沒錯,”男鬼讚許的看看我,繼續說道,“我們原本以為他建立鬼界是想同當初的魔一樣征服三界,可是幾百年過去了,鬼界絲毫沒有動作,我探查一番才知道,他費盡心機,隻是為了完成一件事……”

“什麽事?”

男鬼笑了一下,站起身來說:“我的故事講完了,你現在要跟我走嗎?”

我咬了咬牙,吊人胃口神馬的,簡直令人討厭啊!

男鬼站在原地等了我片刻,見我遲遲不表態,臉色一沉,轉身就往前走,我反應過來隻好一路小跑著追上去。

兩人並肩走了一段路,霧氣漸漸消散,我才看清了這條路,其實就是一條筆直的長街,周圍房舍林立,規模跟仙樂斯那條街差不多,怪不得我之前聽到莫名其妙的關門開門聲,這些房子裏住的都是沒有投胎的鬼魂吧?

過了一個巨大的牌坊,我們又踏上一條羊腸小道,周圍沒有房子了,隻有大片大片的花朵,如火如荼盛開,綿延伸向遠方。這場景有點眼熟,我停下腳步來。

“怎麽,看到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男鬼發現我沒有跟上,又折回來。

我的臉上閃過一絲茫然,指著路兩邊的花叢說道:“這裏,我是不是來過?”

男鬼聞言微微一笑,篤定道:“你的確來過,準確點說,不止一次。”

我怔了下,又聽見他說:“因為,這裏是黃泉路呀,每個死去的凡人都要從這裏走向往生。”

男鬼的唇邊浮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拍了拍我的臉,又繼續往前走,我不得不跟上他的腳步。走到黃泉路的盡頭,遠遠的看到一條河,這次不用他說,我也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忘川河。

相傳在忘川深處,住著一位監管世間輪回的仙人,死去的靈魂經過忘川,就能重返世間,獲得新生。

“喝了忘川河水,真的能忘記一切憂愁嗎?”

男鬼帶著我一邊往奈何橋上走一邊笑問:“柳姑娘有什麽憂愁要忘?”

我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再追問,兩人很快過了橋,橋頭有個亭子,一個貌美的婦人正在煮茶,遠遠地瞧見我,竟然親自盛了一碗,遞過來,“柳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我愣愣的接過她手中的碗,卻沒有喝,隻問道:“你怎麽也叫我柳姑娘,你認識我嗎?”

那婦人掩嘴輕笑,眸光淡淡的瞥向身邊的男鬼。

“她現在還是生人,暫時用不著喝這個。”男鬼橫了婦人一眼,將我手裏的碗奪走,塞回婦人手中,而後拉著我頭也不回的走了。

又走了很長一段路,我累的幾乎要邁不動腿了,男鬼終於停下來。

“到了。”

我鬆了一大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嘖嘖嘖,就說你們人體力不行吧。”男鬼又開始嘲笑我。我撐著手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被他一把揪住了衣領。

“你幹嘛?”

他衝我勾唇一笑:“看你磨磨蹭蹭的太慢了,帶你一程。”說著,他揚手把我丟進了大殿。

我被摔得眼冒金星,男鬼卻大笑著站到我麵前,朝我伸出一隻手:“我是夙夜,柳姑娘,這一次可不要再忘記我了喲。”

我抓住他的手,借著他的力站起來。

“你們為什麽喊我柳姑娘,我前世姓柳嗎?”

“哈?那可不算前世了,至少是幾輩子之前。”夙夜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聲音帶了一絲冰冷,像吹在陰間裏的風。我皺了皺眉頭,想把自己的手從他手裏拿出來,動了動,卻被他驀地抓緊。

“你想做什麽。”心髒砰砰跳個不停,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夙夜伸手扣住我的下巴,修長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他重複了一遍我的話:“是啊,我想做什麽呢?”然後他湊過來,在我耳邊低低說道,“我想把你……留下來。”

這麽近的距離,我幾乎能看到他帶笑的眼睛裏麵去,那雙眼睛沒有仇恨,也沒有情.欲,我反倒鎮定下來。

“你不會。”

我回望他,口氣一瞬冷靜的出奇。

“哼,沒錯,我的確不會留下你。”他鬆開那隻扼住我的手,眼中閃過一抹森寒,“但是有些話我必須跟你說清楚。”

“那你說吧。”

“溫垚私自逆天改命,早已犯下重罪,這裏,”他的手指指向大殿的深處,“就是為他準備的牢獄。再過不久,他就會被釘在鎖魂台!”

我聽得渾身發涼,牢獄?鎖魂台?

夙夜用一種誘哄的語氣跟我說道:“柳姑娘,隻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後我便還你所有的陽壽,並把你送回現代,你不想你的媽媽麽?”

提到老媽,我的眼眶紅了一下,自從在趙氏那裏拿了冥婚的婚書,我被溫垚安排到民國拿回老鐲,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她,也不知道她一個人生活的怎樣……

可饒是如此,我的腦子裏還保留一絲理智,抓住他話中的字眼:“不用你還我所有的陽壽,溫垚已經給我續過命了。”

夙夜挑眉,朗聲笑起來:“柳姑娘,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真的很可憐?”

我皺起眉,隻把他這話當成胡說八道。

見我不為所動,夙夜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有些憐憫地看著我,“你以為他是為你續命。實際上,你這一世的陽壽有73年,而你車禍身亡的時候,才22歲吧?所謂的續命不過是一個幌子,溫垚強行改變了你的命格,他製造了那場車禍。”

有股寒氣慢慢往心裏冒,我知道我該捂住耳朵,夙夜很可能在挑撥離間,可理智告訴我,應該要聽下去。

“你還記得你是怎麽死的嗎?”

夙夜的話讓我愣了一下,但立刻反應過來,回答道:“我、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個疲勞駕駛的貨車司機,他開著車在高架橋上發生了側翻,貨物掉落至橋下,恰好砸中了我的車……”

“沒錯,他就是用那個貨車司機的命為你續的命。可是你不知道吧,那個貨車司機還有兩年的壽命,兩年之後,他將死於一場突發的心髒病。所以,你的壽命,隻有兩年。哦,現在兩年都不到了吧。”

我冷冷的看著他,說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夙夜失笑,頗為無奈的揉了揉額角,語重心長道:“他現在跟那隻雉雞精可忙著呢,根本沒有時間管你,你對他來說,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當真以為他對你有情?”

“溫垚的一顆棋子”這樣的認知雖然我早已有了,可如今真真切切的從別人口中聽到,還是十分刺耳。我蒼白了臉色,哆嗦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柳姑娘,沉浸在男人編織的愛情幻影裏固然很美,可既然是幻影,總有回歸現實的一天。你難道從來就沒有想過,你穿越的那些朝代,附身的女子都同你長得那般相像?”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指從我的臉頰慢慢下滑,到胸前,然後到小腹。修長的手指在柔軟的肚皮上戳了戳,驚起我一身雞皮疙瘩,他悲天憫人的說:“哦,對了,有件事你應該不知道,他說想要個孩子,其實隻是想增加功力罷了,逆天改命反噬極為厲害。”

說著,他挑起我的下巴,看向我驚慌的眼,而後湊到我耳邊,繼續低聲說道:“增加功力有兩種方法:一是吞食小鬼,二是你搜集的12滴眼淚加未出世的冥子。前者就像清粥小菜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而後者,可是大大的補餐。”

我渾身一震,明明知道這一切可能是他騙我的,但還是忍不住的開口問道:“什麽意思。”

夙夜輕笑:“你知道的,隻是你不願意相信罷了。”

“你胡說!溫垚他不會這樣對我的!”

我咬牙看他,在心裏一遍遍和自己說他說的都是假的,是騙人的,但是看見他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這樣的想法又忍不住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