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納悶著,胃裏突然一陣翻騰。我暗呼不妙,掰著男人的手想讓他趕緊放開,誰知他還在氣頭上,力氣大如牛,我掰了半天竟不能撼動他分毫。

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我彎腰吐了出來。

男人抓著我的手腕,那敞開的袍袖正好變成了垃圾桶,我扒著他的袖子一直吐一直吐,差點連膽汁都吐了出來。直到胃裏空空如也,我終於半死不活的直起腰來,抬頭便撞上一隻幽黑深邃的眼眸,此時,這眼眸深處似乎有火光在閃動……

我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見他麵色不善,忽然想起了自己剛才的舉動,頓時心裏一驚,頭轟一下就炸開了。

媽耶,剛剛……我做了什麽……

我看了看他僵持在半空中的手,又看了看他敞開的袍袖,沒敢仔細看裏麵的黃黃綠綠的東西,隻是本能的捏起鼻子。

偷偷打量那男人一眼,我被他陰沉的臉色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

“這、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非要死、死拉著我不放的……”

下一秒,男人堪比河東獅吼的嗓門直衝耳膜。

“徐、昭、佩!!”

“在、在……”我縮了縮肩膀,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

那男人卻驀地笑了起來,聲音沉沉,聽得我毛骨悚然。

“徐昭佩。”他緩緩俯下身子,獨眼惡狠狠地盯著我,薄唇微動,吐出的字眼令我脊背生寒,“你不用想些花招來激怒我,休想我簽下和離書,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得與我蕭繹緊緊綁在一起!你願不願意都無所謂,我就這樣同你互相折磨到死!”

說完這句話,他將我一把推到地上,怒衝衝轉身就走。

我愣愣的跌坐在地,看著他維持著那個詭異的姿勢,兜著一袖子汙穢物,一腳踹爛了剩下的半扇門,揚長而去。

“我去,太可怕了。”這簡直是我穿越以來最刺激的一次了,我無意識的抓起地上的一個酒瓶子,灌了口酒壓壓驚。

人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一向號稱千杯不醉的我喝了穿到南梁以來的第一口酒,竟覺得天旋地轉,我踉蹌著爬到椅子上,腦中混沌,卻仍然不肯閑嘴,指著地上的酒瓶子大吼了一聲:“這是什麽酒這麽厲害!”

“娘娘!”

滿地酒瓶當然不可能會說話,出聲的是一位從門外疾跑進來的小姑娘,我兩眼發虛,看不清她的臉,隻覺得穿越第一天就如此倒黴,想來以後的日子也安生不到哪裏去。

“娘娘,你怎麽樣了?”耳邊響起那小姑娘的聲音,我沒力氣再回答她,眼一閉醉死了過去。

第二天,我便渾身奇癢的醒了過來,開始我以為是蚊子叮了我,抓耳撓腮折騰半晌,那癢卻一點都沒消減,反而擴展到了全身,竟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察覺到不對勁,我立馬睜開眼睛,奔下床找到鏡子,這一照可不要緊,我頓時絕望了——

畫著半張殘妝的臉上如今長滿紅斑,奇癢難耐,就連胳膊上都是紅色的疙瘩。我在內心哀嚎,這症狀不會是酒精過敏吧?

對著鏡子傻愣半天,我突然尖叫一聲:“來人啊!”

一出聲,我又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明明昨天跟皇帝說話的時候還挺正常,怎麽今天就變破鑼嗓了?

聽到我的叫喊,昨晚那小姑娘拎著個食盒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娘娘,娘娘你怎……”話喊到一半,她愣愣的看著我的臉,手裏的食盒哐啷一聲砸在地上。

看見她的反應,我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半個時辰後,宮裏的太醫聚在屋內,輪番為我診脈過後,確診為酒精走肺,也就是遲發型的酒精過敏。所以,臉上長紅斑、身上出疙瘩、渾身奇癢都是正常反應,大約七日便能痊愈。

據說,聽到這個消息的皇帝龍顏大悅,狠狠賞賜了宮中掌管酒肆的太監,連帶著也賞了徐昭佩身邊唯一的侍女平良。

皇帝身邊兒的太監總管帶著一幫人浩浩****的來到我的無歡殿,全然無視我這個尚在病中的娘娘,賞了平良一盒子金銀首飾便走了。

小姑娘捧著盒子戰戰兢兢地跪在我的床頭,“娘娘,奴婢絕對沒有背叛娘娘,請娘娘明察!”

我打了個哈欠,翻了翻盒子裏的東西,拉她起來,“無妨,既然皇上賞了,你就收著便是,不要白不要。”

“是、是……”平良不敢置信的看著我,哆哆嗦嗦的把盒子抱在了懷裏。

過了半晌,我突然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怕是平常徐昭佩並不是這樣教導她的,於是用手指著她懷中的盒子,“這個東西本宮看見了就心煩,你還是藏嚴實點,別老拿著它在本宮眼前晃。”

平良噙著著包眼淚默默的退下了。

吃過藥,我躺在**整理思路。如今來看,這徐昭佩是位南梁皇妃確實沒有錯了,奇怪的是,這樣特立獨行的妃子曆史上不該沒有記錄啊?

雖然南梁國祚隻有幾十年,但因為開國皇帝蕭衍的大力提倡,蕭梁一朝文化燦爛,堪與盛唐、北宋比肩。

蕭衍……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皇帝的麵容,想起他昨晚攥著我的手,咬牙切齒的自稱蕭繹,南梁具體有幾位皇帝我並不知曉,卻總覺得蕭繹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娘娘,奴婢回來了。”在我分神的時候,平良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抬眸,便看到她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東西放在唇邊吹涼了遞過來。

“這是什麽東西,好大一股中藥味。”我極為反感的偏過頭去,眉頭緊緊皺起來。

平良端著碗囁嚅著答道:“這是皇上特意囑咐膳房為娘娘熬製的藥膳,說是有助於你的嗓子恢複。”

“他會那麽好心?”我不太相信的瞥了一眼那碗裏的東西,平良似乎早有準備,一本正經的說道,“皇上知道娘娘不敢喝,特意讓膳房的人給奴婢傳話,他說,放心喝就是了,沒人敢在裏麵投毒,畢竟徐妃若是這麽容易就死了,偌大皇宮,餘生多寂寞。”

好、好毒舌……

一口老血梗在喉口,我接過那碗藥膳,悲壯的一飲而盡。

看著我喝完,平良鬆了口氣,拍馬屁道:“娘娘臉上的紅斑已經有消退的趨勢了呢!”

我笑了笑,突然想起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我以前,入睡之前都不卸妝的嗎?”

平良看看我,麵露難色。

“無妨,你實話實說就是了。”

“娘娘,從前你常常酗酒,一醉便是整夜,也不讓奴婢近身伺候,所以……”

我突然明白了剛穿來的時候為什麽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徐昭佩不光是個酒鬼,酒品可能也不好。我頭疼的扶額,這次酒精過敏,十有八九便是因為這具身體有不卸妝的壞習慣!

“看來,以後得注意保養了……”我歎了口氣。

平良亦跟著歎了口氣。我瞪她:“你歎什麽氣?”

“奴、奴婢隻是替娘娘感到難過……”平良小聲答道。

我疑惑的看向她,“有什麽好難過的?”

“娘娘你忘了嗎?關雎殿裏的王氏有了身孕,你聽到這個消息才在宮中喝得酩酊大醉的。”平良默默的看我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憐憫,“皇上已有兩年未曾踏足無歡殿,好容易來了一回,你還耍酒瘋吐了皇上一身穢物……如今王氏有孕,大家都巴巴的跑去送禮,娘娘尚在病中,竟無一人前來探望……”

王氏?我忽然興奮起來,這是蕭繹的小老婆吧?

“唉,你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我故作憂鬱的歎了口氣,“王氏盛寵,大家上趕著巴結她也在情理之中,對皇上來說,我已是昨日黃花,哪比得上王氏那般年輕美貌……”

“才不是!”平良急急打斷我的話,“娘娘,皇上他還是極為在意你的,隻要你不再化那樣諷刺的半麵妝,願意軟下態度來去皇上跟前認個錯,皇上一定會原諒娘娘的!畢竟、畢竟娘娘也是皇上的結發妻子,又生下了皇子和公主……”

OMG!這話信息量有點大,徐昭佩竟然是蕭繹的結發妻子,還給他生了兩個孩子?

在我的旁敲側擊下,又從平良口中套出許多有用的信息。

原來,徐昭佩不光是蕭繹的正妻那麽簡單,她的娘家也大有來頭。她的父親是南梁中信武將軍徐琨,祖父是前齊國太尉徐嗣之,她從小家世顯赫,在家中備受寵愛。按理說這段婚姻也算是門當戶對,兩人成婚的時候,蕭繹雖然還不是皇帝,但也是太子出身。

這樣的豪門婚姻放在一般的女子身上怕是早該滿足了,可偏偏徐昭佩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像隋朝的獨孤皇後一般崇尚一夫一妻的感情,可偏偏蕭繹貴為太子,身邊總少不了鶯鶯燕燕。夫妻間戰爭不斷,即便後來生下兒子蕭方等和女兒蕭含貞,兩人的關係也沒有緩和。

在蕭繹登基為帝以後,這種針鋒相對的狀況愈演愈烈。首先是蕭繹不肯立徐昭佩為後,隻肯封她為皇妃,這就使得徐昭佩這個名正言順的太子妃變得不那麽名正言順了。徐昭佩心懷不忿,抓著蕭繹生理上的缺陷,故意化半麵妝來諷刺他……

我漸漸理清了目前的狀況,有些頭疼的扶額,真是相愛相殺的一對奇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