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過來。”
身後又響起那讓人不寒而栗的聲音。我沒有回頭,想要用手捂住耳朵不去聽他的話,但他的聲音卻是不斷的跑到我的耳朵裏。
在試過幾次符咒之後,張生徹底放棄了逃跑的想法,他緊緊攥著我的手,將我拉到身後,安撫道:“有我在,別怕。”
“好大的口氣。”溫垚停下腳步,視線從我的身上飛快掠過。在他說話的同時,他又緩緩抬起了一隻手。
我立即意識到他要做什麽,一個“小心”卡在喉嚨裏,剛喊出了一個字,躺在地上的小青突然站了起來,擋在我和張生麵前,“小爺在此,你這個變.態休想得逞!”
這一瞬間,我差點感動的哭了出來。
結果,這感動沒有維持幾秒鍾,溫垚冷笑著瞥了他一眼,而後手指微不可見的收攏了一下。剛剛從地上站起來的小青突然捂住了脖子,臉色在一瞬間變得通紅。他的喉嚨裏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就那樣被溫垚輕而易舉的隔空掐住了脖頸,並且一點一點的提了起來。
“小青!”
我原本有些被嚇傻了,看見小青終於反應了過來。
“不想讓他死,就過來。”溫垚冷笑著,一雙眼睛死死的死盯著我。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讓我深深的覺得他是想要我將我千刀萬剮。
“別……別過來……”
小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喉嚨裏擠出了這幾個字來,張生下意識的攥緊了我的手。
那頭溫垚見我紋絲不動,耐心似乎是耗盡了,眼睛一眯,口氣森寒:“那我就先解決了這條蛇,再來解決你們。”
他手指一動,小青頓時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條蛇在我的地盤上耀武揚威,我當你是多麽厲害的角色,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溫垚哼笑一聲,幽黑的眸中殺意騰騰。
我驚聲叫道:“不要殺他!”
在他再一次出手之前,我終於找回了一點理智。
溫垚的目光投了過來。
我掰開張生的手,不顧他的阻攔,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等我和溫垚隻剩下十幾米的距離的時候,我看見他那張冷峻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了一抹憐惜,片刻後,他有些無奈的開口:“七月這是在為了他們求情?”
“你放了他們!”我揚聲道。一時摸不準他的心思,卻對他這種似有若無的溫柔感到心驚。
眼前的人不是溫垚,可剛才那無奈的口氣又太像溫垚,他究竟是誰?
我停在了距離他咫尺之外的地方,看著他冰冷的黑眸,一股寒意竄上我的脊背,我突然想離他遠一點,但他似乎早已料到我會有此動作,掌心一翻,那些盤旋在四周的黑氣以極快的速度朝我撲來,瞬間將我禁錮在了原地。
“七月,你還是那麽不乖。”溫垚歎了口氣,語氣竟是說不出的溫和,“我素來對你有求必應,然這一次,他們竟想把你從我身邊帶走,我卻不能對他們有所容忍。”
“你騙我,你說我過來就放過他們的!”我朝著他大喊。
溫垚嘴角又是一揚,他的長發在風中飛揚,卻沒有顯出一絲淩亂,“七月,你騙我的次數還少麽,我騙你一次又有何妨?”
我渾身發抖,不可置信的瞪著他。
眼前之人,仿佛又回到了夢裏冥婚的那晚,渾身上下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溫垚,你看清楚眼前是誰,她是你最愛的女人,是你結發同牢的妻子!”在我略微發愣的時候,身後的張生突然說道。
“妻子?”溫垚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眼中有痛心,更多的是足以毀滅一切的恨意。
我打了個寒顫,卻見他鬆開了小青,緩緩抬起手來。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我焦急的看向張生,試著朝他大喊,卻愕然的發現自己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不配做我的妻子。”溫垚一邊說一邊惡狠狠地扭頭看向我,他掌心裏的黑氣越來越多,張生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樣站在原地不藏不躲,我急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七月,千年前,我看著溫家上上下下慘死在我麵前,千年後,我也讓你嚐嚐痛失至親的滋味,如何?”
“不要!”
眨眼間,剛剛還站在我麵前的人,驀地就閃現到了張生的麵前,他一揮手,剛才纏繞著小青的黑紅的絲線突然到了張生的身上。我看到他手指收攏了一下,還來不及大喊,就見一道紅光閃過,打在溫垚的脊背上。
剛才還叫囂著要殺人的溫垚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倒下來,正落在一個女子的臂彎裏。
“鳳來……”
“是你……”
前麵一聲是我發出的,後麵一聲是張生。
突然出現的鳳來抱著昏迷的溫垚坐在地上,喃喃自語:“晚來一步,差點就釀成大禍。”
說著,她將一枚銅錢塞到溫垚的嘴裏,等那枚銅錢徹底消失了蹤影,她抬起頭來,看向張生,“柳州司馬,別來無恙。”
張生踉蹌著退後一步,被花壇的小籬笆絆倒,狼狽的跌到花叢裏,他竟也不爬起來,緊緊攥著花壇裏的泥土,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幾下,不知是想笑,還是想哭。
“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鳳來冷笑了一聲,將溫垚扶起來,往屋裏走去。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我本能的伸出手來想搭把手,卻被鳳來一掌推開,“你沒有資格碰他,他變成這樣,都是你的錯。”
我的錯?
今天發生的一切似乎超出了我的理解範疇,我怔怔的看著鳳來將溫垚帶進房中,卻不敢邁出一步。耳朵裏漸漸出現了嗡鳴聲,意識也在一點一點抽離。
偏偏溫垚剛才的話又浮現在腦海:千年前,我看著溫家上上下下慘死在我麵前,千年後,我也讓你嚐嚐痛失至親的滋味,如何?
千年前……慘死……這樣的字眼讓我渾身一震,過往種種一齊湧入腦海。我抱著腦袋痛苦的蹲到地上,恍恍惚惚的聽到張生的聲音,我卻再沒力氣睜開眼,跌入一片深沉的黑暗裏。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一場噩夢中醒轉,睜眼便瞧見張生坐在我的床頭,一臉憔悴的望著我。
我愣了一下,昏倒之前所有的記憶突然湧過來,我緊緊拉著張生的手,問道:“溫垚呢,他怎麽樣了?”
“已經送進石室了。”
“他……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那樣?”
“此事說來有些話長,”張生歎了口氣,“現在我隻能告訴你,昨晚溫垚性情大變,實際上是他的隱藏人格出現了。這個人格在他剛剛成為厲鬼的時候便一直支配著他,我以為他同你在一起這些時間,總該有所改變。原來,那些過去,他從來沒有放下過……”
“厲鬼……”想到他昨晚瘋狂的樣子,我忍不住頭皮發麻。
“七月,現在的溫垚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溫垚了,他這個殘暴的人格一旦喚醒就很難再沉睡回去,為了安全起見,我先送你去南梁執行第六次任務,好不好?”張生握著我的手,眼眸中泛起疼惜。
這樣的他讓我不忍心拒絕,猶豫良久,我終於點了頭。
張生好像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那我安排一下,今晚就出發?”
“好……”
如今除了說好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後知後覺如我,這一刻也突然明白過來,我的存在,好像已經成為了大家的拖累。
心中有一個疑問,我不敢問出口,怕得到的答案太過於殘忍。
“昏睡這麽久,你一定餓了吧?我去廚房給你端些吃的來。”張生正要起身,我卻拉住他的衣袖,“上次我問你的問題,答案是肯定的吧?”
“什麽?”
“我們以前的確認識,還有那個鳳來。”我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張生抿了抿嘴角,這次沒有再反駁,“沒錯,風來……她曾為我死過一回。”
我愣了一下,想不到他們還有這樣的糾纏,雖然很想知道這其中的故事,我卻沒有多餘的精力繼續追問。眼皮沉下來,在睡著之前,我小聲對張生說道:“算了我想睡覺,飯就不吃了……”
“好,你睡吧。”我感覺到張生的手輕撫我的臉頰,他又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麽,我沒有聽清,頭一歪,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踏實,沒有噩夢纏身,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不知已是第幾次黑了。
屋裏靜悄悄的,沒有人。
我掀了被子下床,赤腳踩在地板上,走到門口,突然又想起什麽,折回身去套上了鞋子。守在門口的鬼婢女見我醒來,喜得眉飛色舞:“夫人,你終於醒啦!”
“我睡了多久?”
她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答道:“三、三日吧。”
我點點頭,站在門外的走廊上仰望星空,鬼婢女不知我在看什麽,好奇的抬頭瞧了瞧,皺著鼻子問我:“夫人,你餓了麽?司馬大人交代過,等你醒了就把廚房裏溫著的白米飯和紅燒肉端來。”
“你去給我找把梯子來。”
“找梯子做什麽?”鬼婢女不解的看向我。
“讓你去就去,哪兒來那麽多廢話!”我突然發了火,嚇得鬼婢女一溜煙兒跑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