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也在省城，是城中心文化保護區的老宅院，跟姐夫的公司一樣，都是外公留給姐妹倆的遺產。從家到姐夫的公司隻有不到三站路，尹檸卻走了足足兩個小時，楊婷的話一直像雷聲在腦子裏轟鳴。
回家看到姐夫的車停在院子外，尹檸揉了揉昏沉沉的額頭，忽然有種掉頭跑掉的衝動，卻聽到裏麵傳來姐姐的哭聲。她愣怔了兩秒，下意識的進了院子，貼著牆根偷聽。
“……不離就不行嗎？”
“順兒還小，我媽也希望順兒能認祖歸宗。你知道，我媽盼孫子盼得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她不求我光宗耀祖，就這麽一個心願，我不能忤逆。”
“我沒說阻攔那孩子認祖歸宗，就算你接他回來，給他把戶口上在咱們家，我也同意。”
“我媽不同意，老人家有些老觀念，孫子的親媽必須上族譜的。”
“我們才是合法夫妻！”
“所以，我們必須離婚。這些年來，我媽寧可住在老家，也不肯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就是因為你不能生育。我媽一直逼我跟你離婚，我也是沒辦法。”
……
屋裏傳出來交談聲，讓躲在外麵偷聽的尹檸遍體生寒，不由自主的蜷縮身體下滑，蹲在牆角像隻被遺棄的寵物犬。她真的不想再聽下去，可是姐夫的聲音穿透她捂著耳朵的手，刀子一樣刺進腦子裏。
姐夫說完，摔門走了，壓根沒有注意到縮在牆根下的尹檸。她近乎呆滯的看著姐夫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斷線的思緒像是被慢慢粘連，然後，她慢慢想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向來被親朋好友視為好丈夫楷模的姐夫，包養她的閨密楊婷不說，還為私生子認祖歸宗要跟姐姐離婚。
還有，姐夫打理的公司是她們外公遺產，法人代表是姐姐。姐夫以公司名義為另一家公司聯名擔保在銀行貸了巨款，現在那一家公司破產，姐姐的公司要承擔那家公司欠下貸款。公司資不抵債，公司所有財產都將被法院強製拍賣，連住的
房子也掛在公司名下，也要被一起拍賣，她們姐妹倆將無家可歸，還要承擔公司的債務。
也就是說，她要跟楊婷以前一樣窮了。“不，楊婷至少沒有欠債，還拿到了畢業證！”尹檸慘笑著喃喃自語。她再笨，也知道公司為別人公司聯名擔保貸款是陰謀，錢一定是被姐夫鑽法律空子轉走了。可是，姐夫怎麽可以做得這麽絕？
“檸檸，回來了怎麽不進屋啊？”
姐姐的聲音響起來，跟平時一樣柔柔弱弱的。她的臉上補了粉，看不出哭過的痕跡，還帶著微笑把尹檸拉起來，沒有問她為什麽弄得這麽狼狽。
被姐姐拉進家，尹檸坐在沙發上，看到姐夫留在茶幾上的文件袋，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渾身一哆嗦，下意識的問道：“姐夫去哪兒了？”
倒了杯果汁放在茶幾上，姐姐順手把文件袋拿起來，微笑著說：“你姐夫要出差一段時間，說時間很緊，本來要帶我們出國玩，慶祝你大學畢業的，要推遲一下了。不過，他已經找人在幫你辦出國留學的手續了。”
聽著姐姐編的謊言，尹檸的心一陣陣的刺痛。
沒看出妹妹的異樣，姐姐自顧自的說：“你去買明天的火車票，到鄉下祖屋去玩幾天吧。城裏熱，鄉下涼快，空氣也好。等夏天過完，就可以去國外上學了。”
“到了現在，你還來粉飾太平有意思嗎？”尹檸揮手拍飛了茶幾上的果汁杯，歇斯底裏的衝姐姐吼道：“姐夫這幾年經常夜不歸宿都是出差嗎？他是在外麵包養小三，你這樣死要麵子活受罪，要騙我到什麽時候！”
“你怎麽知道的？”姐姐失聲驚叫。
尹檸心裏有一股邪火上衝，口不擇言的嚷道：“看我一直像傻子一樣被楊婷欺騙，被她嘲笑，讓你覺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我沒有……”姐姐驚恐萬分的看著妹妹，如見妖魔。
“那你妹妹的閨密都跟你老公養了兒子，你怎麽還可以裝得若無其事？說好的一輩子疼我照顧我
的好姐姐呢，你這麽欺騙我真的就不愧疚嗎？”尹檸失控的大叫，在姐姐千瘡百孔的心上狠狠的補刀。
姐姐踉蹌後退，病態蒼白的臉更加灰敗，幹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暴走的尹檸突然恢複理智，悔意上湧，不想把火撒在姐姐頭上，掉頭衝出家門，卻聽到有重物跌倒的聲音。她猛的一回頭，看到姐姐倒在地上，腦子裏“嗡”的一聲，像是靈魂從天靈蓋裏鑽出來。
“姐！”
尹檸淒厲尖叫一聲，沒得到回應，連忙拿手機撥打了120。
在等救護車的時候，她也不敢隨便移動姐姐，直挺挺的在姐姐身邊跪下，用力的揪著自己的頭發，追悔莫及。
“對不起，姐姐，我知道姐夫跟你鬧離婚，你才是受傷害最大的人。你還要在我麵前裝得若無其事，是想保護我，不想讓我麵對醜陋的人性。我不該衝你亂發脾氣又跑出去的。對不起，姐姐，我不該不接你電話……”
聽到尹檸的懺悔，姐姐的眼角滑下淚珠，卻一個字也說不來。
救護車十分鍾後到了，尹檸跟醫護人員一起把姐姐抬上救護車，連門都忘了鎖。到了醫院，姐姐被送進急診室。很快，醫生出來說：“患者是顱內血腫，疑似顱內微小動脈瘤破裂，必須立刻手術，簽了手術同意書，趕緊去交錢。”
尹檸是學醫的，一聽就知道姐姐病情凶險，拿過筆簽字時手抖個不停。簽完字，跑去交錢，刷卡發現信用卡被凍結，再翻錢包隻有二百五十塊現金，她哭著說：“我姐在急診室，要等著做手術，我馬上回家拿錢，求你先讓醫生做手術好不好？”
“醫院有規定，先交錢才能做手術。下一個！”
收費處窗口內丟出來冷冰冰的話，尹檸也被排在後麵的人推到一邊。她習慣性的撥了姐夫的電話，接通後哭著說：“姐夫，姐姐在醫院，住院要手術費……”
“你姐住院，憑什麽要我們出錢，搞笑！”楊婷在電話裏說完，掛斷了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