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然說這句話的時候,不過就是習慣性的挑釁,卻沒想到陳瑞希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表情僵硬沒什麽,一個人難免會有被人戳中痛處的時候。

但是像是陳瑞希這樣的女人,恐怕早就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能耐,能夠讓她失態的人和事,實在是少之又少。

蘇然然想起了當初卓語柳提到的那樁舊事,在卓語柳的故事當中,她和戚雄是彼此的主角,所有聽故事的人都會忽略她眼前的這個叫陳瑞希的女人。

但也許走到最後,最難過的,最可憐的,怕是這個女人。

盡管知道兩個人處在對立麵的位置上,蘇然然卻難以克製的對她產生一種憐憫之情,這種感情在陳瑞希眼中看來相當的陌生。

“蘇小姐,你知道嗎?能有二十年,沒有人敢用,也沒有人有資格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了。”

蘇然然收回自己的視線,無所謂的笑笑,答非所謂的說道:“你恨他。”

她沒說他是誰,但是他們都知道是誰,她也沒有用疑問句,因為他們都篤定這個事實。

陳瑞希麵色劃過一絲複雜,這幾乎是她的禁忌,沒有人敢提起,這個女孩卻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耐性,而且……並不惹她討厭。

陳瑞希點點頭,“沒錯。”

隨著這兩個字吐出口,陳瑞希覺得心口的一塊大石頭被一下子拿開了,整個人莫名的輕鬆不少。

“我恨他,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是你知道原因嗎?”不知怎麽的,陳瑞希對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孩忽然有了傾訴的想法。

蘇然然淡淡的看向她,問道:“不是因為他不愛你了嗎?”

陳瑞希搖搖頭,自嘲道:“不……我恨得是,他從來沒有愛過我,他自己卻從不知道。”

陳瑞希的語調裏,有著一抹難以察覺的蒼涼。

蘇然然忍不住心想,是不是當初的水冰淼,也是這種心情呢?

拿得起放得下的話誰都會說,隻是愛而求不得的這種痛苦,又有幾個人能夠幸免於難?

就像是現在的自己,明明已經把一顆心交到那個男人身上,卻也沒得到好結局。而即使是這個樣子,她仍舊不肯相信眼前的這些所謂事實,仍舊在下意識的保護著這個男人。

陳瑞希看著蘇然然出神的樣子,知道她想起了戚禦墨,便坐在一邊不說話,靜靜的等著她回神。

剛剛心裏的那一絲美好,在心裏另一頭鋪天蓋地的算計中變得渺小的微不可見。

他們終將為了自己而活,必要的時候,一定的犧牲在所難免。

溫情漸漸在陳瑞希的眼中褪去,她勾唇一笑,又恢複到了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陰狠角色,“怎麽樣,蘇小姐,該打發的人打發了,該回憶的回憶過了,該抒情的也都抒情完了,接下來,是不是也要談談正事了?”

蘇然然收回自己的思緒,挑了挑眉,轉頭看向陳瑞希,“怎麽,陳阿姨準備答應我的請求了?”

“你得給陳家留個後。”陳瑞希平靜道。

“不可能。”蘇然然回答的沒有一絲遲疑。

陳瑞希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不悅的神情,“我隻要留後,剩下的人都隨你處置,你還有什麽不滿意,何必這麽趕盡殺絕?”

蘇然然好像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嗬嗬,陳阿姨這樣殺伐決斷的人竟然也會有留後這種念想?明明是為了自己的財權可以將自己的親人貢獻出來的人!”

陳瑞希的麵色變得有些難看,“親人?嗬,如果不是想著當初一時心軟答應了那個老鬼要照顧這個廢材,他會有資格做我的親人?”

“既然如此,索性連這個家族都丟掉了吧,反正陳阿姨也是想在Y國立足的,難道你到時候還要帶著從前寒酸的身世嗎?”蘇然然的話猶如一根針一樣紮在了陳瑞希的胸口。

陳瑞希眯著眼睛看著蘇然然,讚歎道:“你和從前的我真的很像,雖然那個被這所謂的貴族稱為平民,但是卻有著無比高傲的個性。殺伐決斷,也是毫不留意,隻是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你再強大,終究還是要有一個人為你送終。”

蘇然然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陳瑞希。

陳瑞希歎了口氣,說道:“把陳明陽留下吧。”

“你知道陳明陽從前對我做過什麽嗎?哦對你知道,我怎麽忘了你是主使者之一?”蘇然然嘲諷道。

陳瑞希遲疑了一下,說道:“指使的人不是我,如你所見,我們所有人最終都是聽命於長老,不存在永久的隸屬,當年的事情,我們不過都是聽命於人。我今天和你保證一定在Nora和易思萱麵前保下你,也會讓除了陳明陽以外所有的人為你父母償命,怎麽樣?”

“……我說了,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任何一個得罪過我的人好過!”

“你……”

“而且啊,陳阿姨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會覺得你把陳鷹翔他們一家子人的命拱手讓給我,陳明陽就不會對你心存仇恨?就算是他不對你心存恨意,對於這樣一個對自己的父親手足的命都如此不在乎的人,你覺得他對你會有多少真心?”

“養老?嗬嗬,陳阿姨,你還真是為自己找了一個很好的送終人呢。”

……

易思萱的無功而返,陳瑞希的猶豫不定,最終都被放在了一邊。

時隔不久之後,蘇然然就被蒙上雙眼,整個人被捆的像個粽子一樣被放在車上,帶到了另一個地方了。

……

戚禦墨看著麵前的Emily,眉頭皺的死死的。

明明已經顧忌家裏那些老古董的麵子沒有動這個女人,她竟然還敢出來惹是生非!

不,綁架蘇然然的事情她一個人是做不到的,既然這個時候麗莎參與進來了,那她之前為什麽有這些心機去做那些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說,之前是誰讓你去誣陷蘇然然的,她現在在哪裏?”戚禦墨冷聲到。

Emily還沒有從戚禦墨剛剛一刹那溫柔的沉迷中走出來,就又被戚禦墨打入冷宮了。

蘇然然蘇然然,又是這個女人!

“什麽蘇然然,我不知道她在哪裏啊,我也沒有誣陷過她?”Emily很長時間不見戚禦墨,本阿裏很想念他,但是他竟然滿心想的都是那個女人。

戚禦墨顯然已經沒有耐心,他抬手掏出一把槍,毫不猶豫的對準Emily的頭,冷聲道:“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是誰在背後主使這件事情?蘇然然到底在哪裏?”

Emily這會兒真的有點被嚇到了,她蒼白著臉顫抖著解釋到:“沒,沒有誰,是我自己很蘇然然,我明明很喜歡你,憑什麽她一個低賤的平民女可以和膩在一起……啊!”

Emily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

這個聲音Emily並不意外,那是手槍上膛的聲音。

Emily這次徹底慌了,語無倫次的說道:“禦哥哥,戚禦墨你不能殺我的,你要是殺了我,我的家族就不會放過你了,你已經是腹背受敵了,不要再樹立更多的敵人了!”

“哼!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竟然還會知道我腹背受敵,一個已經和我戚禦墨站在對立麵的家族竟然還有膽量在我的麵前威脅我多一個敵人不如多個朋友,Emily,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就是那些人眼中的棋子而已。”

戚禦墨的話一下子戳中了Emily的痛處,她尖叫道:“你胡說你胡說!”

戚禦墨還要再逼問,大門卻一下子被打開了。

“老大!”隨著大門被打開,門外一陣血腥味道鋪麵而來,宮學率先帶著人衝了進來,喊道:“這是調虎離山計,小嫂子已經被他們轉移了!”

戚禦墨眼中劃過錯愕,顧不上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Emily,大步走向門口。

“路上說,趕緊追!”

“是!”

車上宮學和戚禦墨介紹的,他們在外麵的時候發覺不對,於是解雇小轉了一圈,然後就發現他們幾個人正在默默的撤退。

“趙曉生已經派人去追了,我擔心阿正趁這個機會下毒手,所以留下來和你做照應。”車上的宮學解釋道。

戚禦墨點點頭,嘴唇抿的緊緊的,說道:“她不會對我怎麽樣的,你們沒必要為了這個費心。”

宮學愣了一下,說:“是。”

確實是,他們懷疑了這麽多人,卻真的沒有去懷疑陳瑞希,陳瑞希雖然一直和他們作對,但是總不會對戚禦墨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因為她知道,一旦她這樣做了,她和戚雄就真的要成為陌路人了。

車子一路追著痕跡行駛,已經漸漸開到了山路上,宮學一邊開車,一邊謹慎的看著四周,臉上是少有的嚴肅表情,“老大,這路上的情況有點奇怪!”

“嗯。”戚禦墨低聲道。

本來應該戒備森嚴的路上此刻空無一人,路邊幹淨的好像剛被打掃一般,但是如果細心看的話,不難發現上麵的血跡。

一路上有驚無險的開到了懸崖處,幾個屍體橫在那裏,戚禦墨相見的人卻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