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喜從一堆資料裏麵翻出褐色筆記本,從喜戒裏麵拿出泡好的冰花茶靠在沙發上,一邊喝一邊翻著筆記本。

2月6日

我是一個初生的在修煉中的小神仙。重傷暈倒後,再次在一個小村莊裏醒來。照顧我的大娘人很好。我想報答她,就問她有什麽願望。大娘說他們村很缺水,沒水就沒辦法種糧食,已經很多人渴死餓死了。

2月7日

我跟著大娘在村裏裏麵轉了一圈。路上有很多人,他們就這樣躺在路上,衣不蔽體,骨瘦如柴,皮膚幹裂,活活曬死。我才知道昨天大娘給我喝的那一小碗水有多珍貴。

2月10日

天氣越來越幹旱,連大娘都快要渴死了。前輩告誡我,不可幹預因果。那作為神的意義是什麽?他們的心願那麽純粹,真的不能幫幫他們嗎?

2月11日

他們傳達過來的心願如此純粹,是我聽到過最純粹的聲音了。他們並不是不能拯救的。用人類的方式來拯救也不可以嗎?

2月15日

人類的書上說了,植被稀少導致土質稀鬆,水留不住,土壤沒有營養。還說可以修建水庫,跨流域調水。

我把這些告訴了村長並給他們蘊含了神力的樹的種子。隻要將這些種子播種,村子就會有生的希望。

2月16日

告訴村長這些後的第二天,天突然就下了雨了。村長說我是祥瑞。我連忙否認,可是這事情怎麽就傳開來了呢?

3月1日

村裏的樹已經長出不少小樹苗了。在樹苗發芽的那天,天又下了一場大雨。整個村子高興極了。

3月10日

村長說這一切都是我的功勞。村裏的人臉上現在都充滿了笑容,與之前那種每天都哀切等待渴死的狀態已經不一樣了。真好。

5月30日

借著天雷掩飾,我用辟天劍割下一道深溝,將水引到了村子。從此村子裏就有了水源。百姓們都在為我歡呼。大娘,你的心願實現了。

5月31日

每天跟著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裏的生活平靜閑適,這裏的人比我去過的其他地方都要淳樸。我喜歡這裏。

……

11月20日

變了,一切都變了!我都說了不能砍樹!神樹紮根在這方土地,被祝福的水源才能源源不絕順著劈出的溝渠引到村裏……

11月23日

變了……一切都變了……

11月25日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11月26日

我要逃……

11月27日

逃不掉……

11月30日

瘋了……一切都瘋了……

日記到後麵已經字跡淩亂,

宋雲喜艱難地辨認,才依稀看出這幾個字。

宋雲喜連忙翻看桌子,終於在桌子的一角發現日曆本。

8月19日。

所以赤水後麵說的讓她無法逃走的事情還沒發生。

宋雲喜躺在**,抱著日記本睡著,想著第二天找曉晴來問問。

不知睡了多久,她在痛感中醒來。

一塊碎石頭朝她砸過來。

“誒!你!唔唔唔——”宋雲喜發現自己被綁住,嘴巴被堵住。

明明昨天對自己還和藹可親的村民此時雙目赤紅地望著自己。

“為什麽要拋棄村子!神女你不能離開!你是我們村子的!”

宋雲喜環顧四周,自己在那片赤水灌注心血的小樹林,此時卻已經被砍得光禿禿了。

“為什麽不讓樹木繼續生長?為什麽不長多點!我們還要造房子,造船!”

“你不是神女嗎?你應該無所不能啊!”

宋雲喜覺得一陣心悸,心絞痛。

接著一道不屬於她的聲音在她腦海響起。

溫溫柔柔的女聲。

[我已經將改變的方法告訴你們了。]

[在這裏修煉的時間結束了,我就得走了。]

[屬於你們自己的家園,怎麽能依賴別人呢?]

宋雲喜感受到赤水的疲憊。

那些夾雜著村民七情六欲的各種願想情緒從四麵八方爭先恐後地向宋雲喜湧來,其中最多的事憎怨恨,像要將她淹沒。

透不過氣。

原來,這就是赤水每天都聽到的聲音嗎?

過多的聲音將她的腦袋壓得快要爆開。

在宋雲喜極力想要壓製的時候,他聽到一個人說。

“她肯定是妖孽!處死她處死她!”

慢慢從一人,到所有人,都喊著要處死她。

宋雲喜被綁著,嘴巴被捂著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然後她就看見村長拿著匕首狠狠刺進了自己和赤水的左心房。

無法形容那一刻鑽心般的痛楚。

可赤水的心從前就不是長在左邊,而是長在右邊!

直到她被扔進黑暗陰冷的坑洞活埋,蛇蟲鼠蟻爬滿整個身子的時候,

心口的疼痛還在繼續。

清晰地等死嗎?

宋雲喜的思緒仿佛已經跟赤水融為一體了。

可歎可悲驚訝怨恨……

長在右邊的心還在跳動著,奄奄一息之際,宋雲喜和赤水又被拉出來,鞭子毫不留情地鞭打在身體上。

村民以為赤水早死了,但沒想到這一切赤水都感受到……

稚嫩的神沒有想到自己一心幫助的信徒有一天會反過來怪罪她。

新生的神還不懂人性的複雜,忘掉了前輩的告誡,隨意插手了因果。

這一刻,漫天的悔恨將赤水逼瘋,終於她成為了墮神。

在眾人感謝中誕生的神,也在眾人的怨恨中變成魔;

造神的是他們,可將神拉下來的也是他們呀。

這片土地,將永生永世受到赤水的“庇佑”。

……

一片白光。

那鑽心的疼,腦海裏嘈雜的各種聲音被抽離。

宋雲喜大口大口地呼著氣跌坐在地上。

目之所及,出現了赤水的身影。

她身穿青衫,緩緩走來。

目光慈祥又深邃。

“孩子,很難受是不是?”

宋雲喜緩過一口氣,臉色仍有些蒼白。

“所以這都是您親身的經曆對嗎?”

赤水點頭。

“人心難測,欲望難填。你看這些人啊,還值得去拯救嗎?”

赤水很溫柔。

宋雲喜卻笑了。

“在回答這個之前,我想問,跟我一起進來的那個男生呢?”

他們都一起碰過那盔甲和那顆心,不可能隻有她被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