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章 沉淪致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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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臉上的黑巾蒙上,殤聿緩緩的行出。
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方親王領著一群侍衛行了出來。
看到從裏麵行出的黑衣人,方親王身子明顯的一怔:“你是何人?”此人的眼眸,很是熟悉,這樣的,除了那個人,似乎沒有別人。可是眼前的黑衣人,不可能是他,身為眷離國的帝王,他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前來皇城。
冷看了他一眼,殤聿沒有說話,隻是傲慢的向前行去,視若無人。
他這樣的目中無人,對方親王來說,無疑是一種極大的挑釁。
傲然的方親王,當即發飆:“如此囂張,竟然將本王視作無物,來人,將他給本王拿下。”大掌一揮,命眾人將殤聿緊緊的包圍起來。
笑看漸行漸遠的侍衛,殤聿冷冷的笑了。||
拿下?是啊,自己囂張了這麽些年,沾染了如此多的血腥,也該是被拿下的時候。
在侍衛們攻上前來的時候,因為本就身上有傷的他,更沒有了堅持下去的理由,所以即便是應敵打鬥,手上的功力已經沒有了以往的雄風,反倒是有著幾許的自暴自棄。
他越是如此,侍衛的攻擊越是淩厲,直至最後,殤聿毫無招架之力,被逼至牆角。
越是打鬥,越是氣喘籲籲,長劍襲來的時候,麵無懼色,隻是微微的一閃而過。
躲過第一劍,卻無法躲過第二劍,第三劍……
方親王一看黑衣人如此,當即狂妄的舉起手來:“住手,且看本王親自擒下他。”黑衣人的弱勢,讓她想要一展雄風。
無恥之輩,做的便是如此下流之事。
聽到方親王的命令,所有人皆收回攻勢,畢恭畢敬的看著他。
一步步的緊逼殤聿,方親王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膽敢夜闖王府,可見功夫非一般啊,讓本王會上一會。”話落,掌勢已經朝著殤聿攻去。
本就與眾侍衛纏打得筋疲力盡的殤聿,如今被方親王幾招強勢的攻擊,迫得無回擊之力,更何況本就無欲回擊。||
頭上的冷汗,汩汩的冒出,沒有起點,但有終點的落下。
不一會兒,殤聿便在方親王的打鬥之下,漸漸的變得不堪一擊,緩緩的倒下。
方親王單腳一個用力,殤聿就這樣被踢得翻飛了出去,身子撞上了那堅硬的圍牆,終是敵不過的彈了回來,硬生生的落於地上,震的地麵跟著顫了一顫。
胸口淤積的一塊血和著五年來堅持的一口氣,就這樣吐了出來,灰暗的雙眸,沒有了一位的戾氣,隻有這想要閉上的一了百了。
身子示弱的趴在地上,掙紮了好久後,卻都未能如願的起來,有著前所未有的脆弱。
大口大口喘出來的不是空氣,而是血液,那種想要吐出一切的苦楚,仿佛是一種解壓,一種釋放。
方親王冷笑著上前,再一次抬起一腳,正中他的胸口踩去,運足了十足的功力,就那麽狠踩下去。
看著迎向而來的一腳,殤聿自知躲不過去,隻得緩緩的閉上雙眸。
那一腳踩下,殤聿的身子跟著瑟縮了一下,健壯的身子,霎那間痛的蜷縮起來,臉上的血淩亂了起來,讓他本就酸澀的淚,找到了一個理由,就這樣流了下來,沾濕了黑巾,和著血一起,刺痛刺痛的搭在臉上。||
前所未有的一種弱勢,看得讓人落淚。
緊跟著出來的蝶舞陽,看到這一幕,心毒差點跳了出來,想要大叫出聲,張了張嘴,卻發現竟然發不出聲音來,隻得扶住門框傻傻的看著。
殤聿,你怎麽那麽傻,你不是很堅強的嗎?你不是很殘忍麽?你不是很霸道麽?為何要變成這樣?為何要讓她的心不能自在的放下?
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
淚水滑落之極,蝶舞陽看到的是他投射過來的眸光,那裏麵,此刻竟有著波光粼粼,那是淚水,為了她而落下的淚水。
可是,在絕望的同時,因為她的淚水,竟然散發出萬丈光芒,在血肉模糊的時候,她仍然能準確的看到他眉際的一絲笑容。
那抹笑,即便是相隔了五年的時間,她仍然能夠清楚的記得,每每自己一句話或是一個動作取悅了他的時候,他便是如此的笑容,帶著寵溺、含著無盡的眷戀,讓她沉淪,更讓她噬骨般的貪戀。
這個男人啊,哪怕是愛,都是這般決絕,不能改,就從心底徹底的拔出,哪怕傾盡自己的生命去忘記也心甘情願。
他要的是全身心的投入,需要忘記的也是一身空白的接警,為了蝶舞陽,他已經一再的破裂,一再的改變著自己,隻為了守候心田上那純淨的她,隻為了等到她的回眸。
本來漸漸渙散的意識,看到的一絲絲的笑意時,脆弱如同漣漪一般,漸漸的蕩漾開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卻也沒有更多餘的力氣站起。||
而方親王,見到如此的殤聿,更是不擇手段,單掌運功欲發出。
默默的看著將要昏迷的他,蝶舞陽的淚如珍珠般的散落一地。
他若真是就如此的離開,她該怎麽辦?
還能那般冷漠的活在這個世上麽?
不能啊,不能。
輕啟朱唇,她麵帶梨花雨的微笑,一唇形開口,朝著遠遠的他說出。
朦朧中,看到他唇語的殤聿,一顆等死的心,竟然乍然複活,身子在霎那間綻放異彩。
在方親王攻來的刹那,全身竟然在瞬間積蓄了一股力量,一掌迎著方親王襲去。
那一刻,蝶舞陽看到心田綻放的鮮花,而在另一方麵,她又為自己的行動感到自責,因為,她竟然從來沒有忘記他,哪怕在他那般傷害自己以後,竟然在看到他自暴自棄的時候,心如刀割的難受。
場中間,方親王因著殤聿的搏命一擊後退兩步,殤聿自然傷勢更重。
在將要昏迷的時候,冷眉從天而降,抱起殤聿縱身而起,一顆彈藥扔下。
便見到一股股的煙霧燃起,雖不是很有用,卻也堵住了眾人前來的攻擊。
昏迷的前一刻,殤聿看了一眼消失在了煙霧後麵的人兒,貪戀的伸手喊道:“不……要……”人,便失去了意識。
在冷眉出現的時候,蝶舞陽便緩緩的隱退進了寢房,她知道,有冷眉在,殤聿暫時的脫離了危險。||
眼前,她要做的更多,容不得脆弱。
擦幹淚水,回複到了往日裏的蝶舞陽,冷漠而又理智。
當方親王進來的時候,蝶舞陽正端坐在廳中央,一臉平靜的等著他的到來。
“那是何人?”蝶舞陽輕輕抬眸,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與父皇同一個父親的人,卻比不得父皇的真誠,如今,他更是無法無天,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何人重要麽?我和鏡塵夜不都在你手上麽?”
“那倒是。”得意的笑,方親王看著眼前的蝶舞陽。
這個女人,從陌生便成他的侄女,很冷靜的一個女人,從當初逐月皇薨逝,一回到皇城,她便剝奪了自己所有的兵權。若不是他早早的便有準備,那便是永不可翻身了,不可能能夠等到這樣的一日。
“蝶舞陽,就算有人來營救,卻還是沒有辦法逃出我的掌心。”
“方親王,你有什麽好得意的。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來得到想要的一切,如此的人,隻會讓人作嘔。”有些煩躁,蝶舞陽不明白自己怎地會如此沉不住氣。
“我讓讓你作嘔,你就好到哪裏去?雖與褚文珺成婚,你不照樣與你身邊的小侍衛打得火熱。”
“哦?”原來自己和冷眉,在外人看來是如此的不堪啊。
“難不成我說錯了,今夜怕也是你難受空閑,寂寞難耐才會……”
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想象力很好,你想想,若有人能有這般能耐前來,我不出去還等著你前來麽?”拂袖轉身,蝶舞陽看著床榻,而後抬了一個哈欠:“愚蠢至極的人哪。”
“你……“剛開口,手便朝著蝶舞陽伸出。||
“我勸你最好能三思。“蝶舞陽冷冷的看著刀了眼前的手掌,淩厲的視線讓人發冷:”若要安心的坐上皇位,你便最好客氣點。“
懊惱的收回手來,方親王咬牙切齒的開口:“蝶舞陽,你果然不簡單。”
“那是自然。“毫不客氣,不再為剛才殤聿的事擔心,她想起自己進府的目的:”將皇上和褚離帶來,交換條件是我代皇上擬的禪位詔書。”
“本王不將他們帶來,你一樣要寫。”把握十足的看著她,方親王得意之極。
“哦?那你不要用皇上和褚離來要挾我,若我死了,你以為你能要挾到麽?”她的手上,大致掌握了殤國一大半的軍權,若是她死去,恐怕能相信方親王的人不多,就憑這一點,她有十足的把握。
“你兒子和弟弟在本王手上,你舍得……”
“啪”的一聲,是蝶舞陽單手拂過桌麵上,上麵的茶壺和茶杯隨即散落一地,碎片叮叮咚咚的在地麵跳躍個不停。蝶舞陽撿起一塊碎片,抵在自己喉間:“你以為我不舍得麽?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舍不得的人和事。”||
違心的話,讓她胸口疼痛不已,隻有看似無情,才能保護他們:隻有故作殘忍,才能守住他們的性命,所以她表現出來的,永遠都是那般的殘忍,那般的決絕。
突發的一幕,讓方親王失措,沒有料到,蝶舞陽竟是這般的決絕。
狠狠的點頭:“好,本王這就命人帶他們前來。”方親王才知蝶舞陽能夠治理好殤國,絕非靠運氣所得。
“很好。”點了點頭,蝶舞陽看著方親王氣喘籲籲的離去,等了好幾日,她終於能夠見到他了,能夠讓褚塵夜和褚離帶來身邊了。心中的一顆大石,終於緩緩的落了下來。
然一想到殤聿的狀況,眉頭不覺再一次蹙起。
一夜未眠,就這樣在為他的擔心中度過,接近淩晨時分,終於看到了被人抱著前來的兩個孩子。
冷眉背著殤聿回到府裏,便命大夫前來為殤聿療傷了。
此番大夫的話極少,該做什麽便做什麽,沒有多說一句話,沒一會兒,房裏也就靜了下來。
看著床榻上昏迷的人兒,冷眉才發現,每到皇城,他似乎總是受傷,總是不斷的失去理智,總是會拚盡所有的去見她;而她,表麵上看,每一次都是在jujuezai加重他的傷勢,實際卻是一次次的在保護他,此番,自然也不例外。
靜靜的守在殤聿的榻前,她和禦陌都清楚,隻要殤聿是前來找蝶舞陽,定然危機重重,禦陌因為在眷離國處理國事,順帶保護小若翾的安全,因此也才讓自己跟在他的身邊。
可是,每次跟在他的身邊,都是無盡的危險,一次比一次危險,而他對生命也是一次比一次不重視了。
渾渾噩噩之間,殤聿一次次的在夢裏看到蝶舞陽的決絕,看到她如今的危險,更看到她對自己的無情。每每想要放棄的時候,卻能夠看到她那一句唇語,那句隻有他和她才能明白的唇語,雖然很淺,但是卻能夠將他心底深處的暗戀一並揭出。
即便是渾身疼痛不已,在那一句唇語說出他仍然甜蜜著,想要放棄的決定,一次次的崩潰,在夢中一次次的遠離她,一回回的讓她折騰著自己,卻始終不曾放棄。因為有了一個信念,所以能夠堅持,哪怕是一種萬分痛苦的堅持。
這讓他看到了六年前的皇城的一切,當時的她,也是這般的折騰著他,甚至是讓他心碎欲絕,單絲,他仍然沒有放棄,也是因為沒有放棄,所以他擁有了她的心,將她再一次帶到了自己身旁。而此番,他卻忘記了初衷,他忘記了自己若是放棄,會痛不欲生;在疼痛的那一刻,他隻注意到了自己的心在滴血,卻忘了她需要多大的忍耐才能這般的傷害自己。
夢,一直在演變著,一次一次的夢境不一樣,一回一回的夢鄉都在說服著他不要放棄。
那是一種潛意識裏的抗拒放棄,是心底的呐喊。||
驚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是一身冷汗,入眸的,是冷眉一如既往的守候。
“過了幾日了?”
“三日。”因為傷勢太重,此番他昏睡的時間過長。
“三日?”三日的時間,那她怎麽樣了?在方親王府可還好?以她的聰明,應該能夠活到現在的:“方親王府可有什麽動靜沒有?”
“有,似乎方親王正準備這些日子登基。”他們的眼線,都是極為隱秘的,不然那日不可能讓他們那般輕易的進入和離開方親王府,自然,如今得到的消息也是第一手的消息。
若是方親王要登基的話,一定要舞陽的親擬的禪位詔書。能讓舞陽輕易寫詔書,除了鏡塵夜和褚離,該是沒有別人。以她的能力,進入方親王府,一定不會自己親自前去,肯定會在進府的時候大做文章,不可能如此妥協的上前:“你說她在進入方親王府時,是楚刑天將她送進去的麽?真是粗心,若不是她自己要進去,無論是任何人帶她離開,她應該不會有意見才是。
如此看來,她的留下,隻是為了其他的原因。||
“是,當時小姐是被楚刑天送給方親王的。”
果然,殤聿苦笑了一下,蝶舞陽啊蝶舞陽,若不是太過了解你,就連我都被你騙了:“冷眉,今夜你便夜探楚刑天的府邸,看看那楚刑天到底是何等人?”
“是。”
在方親王造反的時候,若不是非常信得過的人,她斷然不是輕易的離開,除非是能夠肯定的,心裏有了另一種打算。、
這樣想了想,殤聿心裏也就豁然開朗,心裏對她的憐惜更加深了幾分。無論在何時何地,她從來都不會去過分的在意一個人,一旦有苦難的時候,她卻最為人著想,自己一個人背負其所有的困難,一步一步的朝著光明行去。
在對蝶舞陽的擔心中,殤聿再一次墜入了夢鄉。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月滿西樓時分。
冷眉站於榻前,靜候著他的醒來。
“調查結果如何?”第一件事情便是問楚刑天的為人。||
“回皇上,楚刑天動靜不是很大,但似乎這幾日將府中的家丁都遣散了,有的發往邊疆,有的發往他城,似乎是為了掩藏自己的罪孽。”
“掩藏罪孽,怎說?”
“如今方親王執政,楚刑天當初中立,歲抓到了小姐獻給方親王,但仍然很難取信於方親王,因此遣散府裏的人,一則為了拋卻過去,取得方親王的信任;二則為了保住自己的聲譽,即便是他日方親王登基,他仍然保有保住下人性命的美名。”
冷笑一聲,殤聿揚眉問道:“哦?你聽誰說的。“
“街上都那麽說,連方親王都因為楚刑天徹底的跟隨,放鬆了對他的戒備。“
微微搖了搖頭:“冷眉,你畢竟不是蝶舞陽,很難去知道她的細膩。“冷眉是禦陌教出來的人,個性未免單純了一些,蝶舞陽若要做一件事,不可能如此簡單:”你趕緊給本王去查,楚刑天都將府上的人發配何處了?還有就是楚刑天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麽?”
“奴才這就去。”
“嗯。”再也睡不著了,殤聿看了看房中的其他人:“放柯,去將這些日子的軍務給我拿來看看。”
“是。”垂首站在一旁的放柯,頷首將早已準備妥當的一大堆來函和比較重要的公務放到榻前。
處理這一件件從眷離過加密送來的信函,殤聿挑了幾個比較重要的事情命人執筆回函,如今國內一片歌舞升平,倒也沒有太大的事情,因此也不是很費勁。
反倒是雁鳴從鄴鄣傳來的信函,隻說如今攻打鄴鄣國,沒有了競文宮主的僵持,德齡皇根本就沒有過多的智慧和精力來處理這些,而褚文珺,一心擔憂著舞陽的近況,一是力不從心。||
看到這一切,殤聿甚為欣慰,對鄴鄣國,自從舞陽回到殤國,他便放開了血洗城池之策,隻在攻城。
如今一切也在自己的意願中進行著,隻是整個大軍若要再次感到殤國來,似乎短時間之內是不可能的,因此他隻能在忍忍,讓舞陽再等等,等過了一段時間,雁鳴大軍趕到了,一切也就好了,好了……
緊緊的壓了壓太陽穴處,這些日子,似乎有些力不從心了,興許是太累的緣故了。
冷眉沒有回來,他試著睡了好幾次都沒有睡著,隻得看著帳頂發愣了,雙耳卻是密切的關注著外麵的一切動靜。
天亮了,鳥兒醒了,吵鬧了,不休了。
一切都顯得那般的美好,一個明媚的清晨到來,是否能昭示這一日的美好呢?
好不容易,在他即將入眠的時候,殤聿終於聽得院子裏傳來一絲動靜,驚得他彈跳而起,卻扯動了傷口,疼痛不已。心下長歎,這一輩子,他是在栽在蝶舞陽的手裏了,這般坐臥不安,皆是因為擔心她。
冷眉一進來,殤聿便開口問道:“事情如何了?”
“回主子,那些遣散……“
殤聿仔細的聽著,不漏過一字一句,隻要與她有關的,他便是全身心的投入進去。
泄進屋裏的光線,漸漸白晃晃的落在地麵,一條光柱,上麵飄著無數的塵埃,爭相飛舞而起。
屋裏的談話不曾停歇,聲音不大,帶著幾分脆弱。但卻沒有休息的意思,而再說話的同時,緩緩的蓄積自己的力量。||
在方親王府,蝶舞陽不若往日一般,一人靜靜的看書,而是與兩個孩子一同玩著翻紅繩,這樣的小遊戲,幼時經常看到同齡的孩子玩過,她倒不曾自己親身經曆。如今被兩個孩子挑起,卻也玩得不亦樂乎。
王府呆了好幾日,她不曾有過任何的動作,甚至是在此處過得風生水起,每日和兩個孩子玩玩鬧鬧,偶爾會有一種回到一種未曾有過的純真。
鏡塵夜隻比褚離大一歲,便已經知道了在玩遊戲的時候讓著褚離,這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幼時,他不明白,為何小若翾和褚離都叫自己娘親,而他卻要開口叫姐姐。開始,他小小的心裏會有一種自卑的感覺,長年累月下來,便以為是自己不喜歡他。
而她,不曾細細解釋過,也知道自己再怎麽解釋,似乎都是一個很難懂的過程,隻是用自己的行動證明她沒有拋棄他。
漸漸長大了,小東西才知道,姐姐和娘親的意思,更知道了,姐姐,有時甚至比娘親這個詞還親,因為他看到姐姐待小若翾和褚離,都沒來得對自己好,偶爾小若翾抱怨兩聲,也隻是被姐夫給抱了開去。
反倒是最小的褚離,用一種很是深沉的眸光打量著自己。
褚離的性子,不若小若翾那般的活躍,相反的還比較沉穩,一般很少會吵鬧到她,隻有病了的時候,才會讓她徹夜不眠的守著。每當這個時候,他便用那雙漆黑的眸子看著自己,是一種滿足和感動。
蝶舞陽知道,對於褚離合小若翾,她虧欠得太多,因此,有時即使明白,這小家夥為了自己的回眸,時不時的會裝一下病,而她卻也順勢的表現自己的母愛。
作為姐姐,她不偉大;作為娘親,她不盡責。||
然,三個孩子,卻從來未曾怪過她。未曾對她有過一絲絲的怨言。
“娘,你在想什麽?”褚離看她悠遠的眼神,有著幾分擔心。
“離兒,娘親沒事。”摸了摸他的頭,雖不是很像殤聿,但始終能從他的身上,看出殤聿的影子。
那日的她,那般的決絕,那般的漠視著他的存在,讓他那般的絕望,那樣的殤聿,在六年前她看到過一次,那是她和他私會時被父皇跟來的時候,她的離開,他的絕望,和他因為憤怒時給自己的那一掌。
而如今,他卻不敢,不敢對自己發怒,不敢對自己大聲言語,甚至是堅持,也是帶著一種祈求。
是嗬,祈求。
那般強硬的他,為著幾年前的理想,向她道歉。
他的道歉,就如同他的人一般,都是那般的決絕。
用了自己的理想,想要換取她的回眸,可是怎能回去?怎能那般輕易的回到過去?
看著他轉身時眼角的星光,她的心如刀割;看到他眸間的淚水,她瘋狂的拋卻一切用唇語鼓勵著他。||
當他看到自己唇語時,他的按綻放出來的光輝,那般的耀眼……
那一刻,她多麽想就這樣沉淪下去,不管文珺,不管鏡塵夜,不管殤國,不管仇恨,就這樣隨他去了,去了……
可是忘不了,忘不了啊,單單是想著那樣的自己,她的心變抽搐不已,那一顆心,裝下的都是別人,是責任,是仇恨,留給自己的那一個小角落,隻能在無人的時候,讓她貪婪的躲在那個角落,享受著自己的妄想。
如今來到王府,被方親王抓到,無非是想前來營救鏡塵夜和褚離。隻有自己進入這方親王府,才能夠安然的救出兩個孩子,雖然危險,但她卻不能用他們的安危去做賭注。所以,她鎮定,殤聿一身傷的出現時,她拒絕了離開,讓他傷心;方親王用兩個孩子的性命要挾時,她更是冷漠的隨他,才得以與孩子相聚。
事先和楚刑天用一日的時間商議好了所以的計策,進府十多日,亦讓楚刑天整整準備了十多日,終於能夠聽到他傳來的消息。
今夜,便是離開方親王府的日子,或許會有難題,但她卻不得不努力,離開。
入夜時分,鏡塵夜早早的睡著了,反倒是褚離一直不睡,他似乎知道有什麽事情發生,總是靜靜的看著蝶舞陽。
“離兒,不困麽?”抱著褚離,蝶舞陽輕聲開口,動手為沉睡的鏡塵夜穿著衣衫。
“娘,不睡,離兒知道娘親有事,不能睡。”
“乖孩子。”摸了摸他的頭,蝶舞陽看了看時間,如今一切已經準備好了,就差楚刑天派人前來。||
緊張的傾聽著外麵的一切動靜。
風起時,以為是人行來,正待站起,卻發現不過是外麵的一陣清風;野鳥高飛時,驚覺自己全身太過緊張,正待調整,卻發現一旁的離兒比自己更加的緊張。
心疼的看著他,蝶舞陽安撫道:“離兒,沒事。”摸了摸他的臉,蝶舞陽跟著放鬆了一些。
房子裏,僅有的一盞夜燈燃著,昏黃的光芒,在三人的臉上舞動著,暈染上了一層健康的膚色。
跳躍著的火焰,激動而又左右搖擺,仿佛此刻蝶舞陽的心,七上八下。
子時過後,蝶舞陽掌心開始冒汗,說好了子時前來,怎地過了大半個時辰,仍然不見任何身影?楚刑天跟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該是知道她最為守信之事,如今卻沒有半點消息,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
正擔心著,便聽見外麵有著衣衫悉悉索索的動靜,蝶舞陽心知救兵已到,連忙抱著鏡塵夜站起,褚離懂事的拉著她的衣裙,跟在蝶舞陽的身旁。
剛到門口,一行黑衣人一驚出現在了蝶舞陽麵前,無需問太多,蝶舞陽便跟著他們走出。
所經之處,皆是一具具癱倒的身體,如此看來,可見方親王用了多少的人來“護衛”他們啊。
剛出院子,便見不遠處眾多侍衛手舉火把向此處行來,一行黑衣人連忙護著三人藏起,而另外的一行黑衣人卻彈跳而出。
“何人在此?”馬上,那一群侍衛便朝著西處追去,嘴裏還不忘了喊著:“刺客啊,刺客啊。”
……
亂糟糟的,整個王府亂成一團,蝶舞陽見兩名黑衣人抱起褚離合鏡塵夜,心也放了下來,跟著就往南門行去。
剛走不遠,便有人追上前來。||
如今這緊張十分,方親王斷然不可能如此大意,自然到處都是侍衛。
眾多的火把燃起,將整個方親王府都點亮如白晝,蝶舞陽的心跟著跳了出來,今日若不能離開,恐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離開了。
楚刑天派來的人,雖有十多名,但仍然無法和整個方親王府的侍衛相比,更何況如今又處於這樣一個明亮的環境,想躲都沒有地方可躲。
眾人隻得將三人藏在假山後麵,而後迎著那大批大批的侍衛行去。
打鬥開始,便可以聞到熟悉的血腥。
血腥開始,不是意外,是為了江山帝位,是為了亙古不變的權勢。
整個王府,兩處廝殺之地,氣勢相當的可觀。濃濃燃起的黑煙,在一陣陣的火光之下,瘋狂的擺動著身姿,而後消失在了黑夜之間,餘留一串難聞的味道。
勢單力薄,雖都是精兵,然卻無法抵擋得住那些黑壓壓的侍衛。若是自己還不離開,恐怕等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個時候,蝶舞陽沒有過多的心思去在意那些無辜的生命,而是緊緊的抱著懷裏的鏡塵夜。
看看王府的四周,朝著較為黑暗的地方行去。
褚離一直懂事的跟在她的身後跑著,才四歲的小孩子,需要小跑步才能跟上娘親快速的步子。一不小心摔倒,碎石的地麵刺得他的小手血絲淋淋,第一動作不是哭泣,而是連忙抬起頭來看著轉身緊張的蝶舞陽:“不痛,離兒不痛。”說完便迅速的爬了起來。
一句話,說得蝶舞陽的心都跟著痛了。||
卻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查看孩子的傷勢,隻得避開所有的人群,一步步的在這個王府裏慌亂的行走著。
不遠處,一行舉著火把的人,急急忙忙的向此處行來,慌亂之間,蝶舞陽轉首卻沒有地方可以躲。
“何人在此?”行近了,才發現抱著小皇帝的蝶舞陽,眾人大驚:“公主殿下這麽晚,隻是要去何處啊?”
蝶舞陽沒有辦法,隻是冷靜的開口:“無能之輩,保護不了王府,卻還要本宮自己四處逃命,該當何罪?”肅然的聲音,蝶舞陽眸光淩厲的看著眼前的十多名侍衛。
一行人聽蝶舞陽之言,似乎是被黑衣人襲擊了才是。
他們畢竟是剛聽到有刺客,自然是不知怎麽回事,競文宮主如此緊張,想來也不會有錯。更何況,競文宮主如此的理直氣壯,一該不會有錯才是。
“奴才知罪!”一行人垂首請罪。
“連王爺都前去了,你們還不趕緊去追殺刺客?”聲音依舊很冷,沒有泄露半死的緊張。
而一旁的褚離,也聰明的沒有任何異樣||
。
“是!”眾人看了看蝶舞陽,而後側身而過。
剛行出不遠,一名男主站住,狐疑的看了看舞陽將要去的地方,聰明的開口說道:“公主既然是在逃亡,為何不往府裏逃去,反倒是朝著府中北門而去?”
“哦,本宮走錯方向了。”蝶舞陽折回,朝著府裏行去。
男子迅速的上前攔住蝶舞陽的去路:“公主怕不是行錯方向,而是別有所圖吧。”話說完,一手拽過蝶舞陽身旁的褚離。||
頓時,蝶舞陽聽到小褚離的胳膊因為一拽,小小的胳膊傳來的一聲脆響。轉身而去,卻見他的眸間蓄積了淚水,卻始終沒有落下。
當即怒的蝶舞陽開口:“放肆,你想做什麽?”
“請公主跟屬下走一趟。”競文公主的聰明,他們是早有耳聞的,若不將這個孩子帶在身邊,難免她不會生出其他事情。
“好。”太過猶豫,隻會讓離兒的傷痛的時間更長,因此說完,她便朝著府內行去。
快步的走著,一顆心都跟著揪痛了起來。
離兒,她的孩子,手臂脫臼,該是多麽疼痛的事情,如今他卻硬是忍著沒有說出話了。連日來一直壓抑的心,如今跟是喘不過來了,餘有腳下的步子不曾停留。
後麵,發生了什麽,她都沒有發現,待到發現後麵沒有了跟上的聲音。
急急的轉身,這才發現,身後竟然有著一行黑衣人闖入,手上的匕首不動聲色的抹過那些侍衛的喉間。最讓她吃驚的是不遠處的那個男人,一劍刺入那名抱著離兒侍衛的胸膛,當手接過那人手間的離兒,而後一步一步的向她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