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不放手
看著前來的褚文珺,蝶舞陽初起有著一種擔心,褚文珺不希望自己與殤聿有關係,從他日常的行為中不難看出,於此,她當作不子回到,因為文珺會如此也是人之常情。而如今,他的口氣,讓蝶舞陽微微的提眸,撇去先前的混亂,變得格外的平靜。
“褚丞相客氣了,本宮此番前來,也不過是來找競文公主敘敘舊。”雖然不知當年褚文珺知不知道當年舞陽和殤聿的關係,香菱仍然稍稍擔心。
“有勞……”
不待褚文珺繼續開口,蝶舞陽已經主動說道:“是敘舊,也是想讓我前去看元離皇。”既然決定了信他,就不能騙他。
“原來是這樣啊。”褚文珺一副了然的申請,而後笑著跟香菱說道:“右心皇後此番恐怕是徒勞了,此番兩國正交戰其間,舞陽過去,似乎很讓殤國子民說不過去。”
說完這些,褚文珺回首,與舞陽含笑相望。
“再說,當年的一切,我不想再次重溫,右心皇後的請求,舞陽怕是愛莫能助。”
香菱微微一怔,舞陽竟然能直接說出這等言辭,可見褚文珺已經知道當年的一切。她蝶舞陽,在離王府,享盡殤聿的恩寵,盛寵一身;如今,擁有那等過去,竟還能擁有褚文珺這等的諒解,或許,她真該放手了,如今看來,她並非長情之人,而自己,又何必緊抓住不放呢?
“本宮來得太突然了,失敬。”說完,她緩緩的轉身,對舞陽河皇上之間的點點滴滴,她不想評論什麽,但是她不能接受的就是皇上的付出,就這樣付諸東流,如今昏迷不醒之際,她蝶舞陽竟然與別的男人一起坐視不理:“舞陽,你可知道,當年皇上剛登基,就封本宮為右心皇後,而左心皇後,隻有我知道,那是為你留的;後又聽聞你生褚離之時,剛好是雨日,皇上一聽消息就這樣衝出禦書房,整整在雨中站了兩日兩夜,知道昏迷過去;當聽聞你大病的是很,他隻差沒有前去殤國,不知聽誰說孔明燈可以祈福,他親手走了四百九十九盞孔明燈,徹夜未眠的再宮中為你祈福;而此次,一聽殤國出兵,他更是毫不猶豫的前來,其實他並不知道你也也會前來,隻是碰碰運氣而已;可是這一碰,皇上就碰上了你給他的七箭,而如今,你竟然能如此的坐視不理?”
“就這些?”稍稍回眸,蝶舞陽看著香菱的激動,臉上並未有半分的情緒變化,依然是如故的冷漠:“很感謝右心皇後前來說這些。”
“你……”情緒變得有些激動,香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多麽憤怒的話來:“本宮此番多事了,你愛怎樣就怎樣。”
拂袖,香菱轉身離開了。
蝶舞陽沒有說話,隻是朝褚文珺笑了笑:“我先回房了。”
冷漠,轉身,淚水卻也如線般的掉落,沒敢伸手拭去,就這樣一直走著走著。
剛離開大廳,她便用掌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太大的聲音,讓她泄露了自己所有的脆弱。
出大廳門口不遠,便見那陽光下一身燦爛的男子站於湖畔,見她行出,一張美麗的臉上,滿是綻開的花朵。
“舞陽,好久不見。”洗去所有,餘留那牽牽絆絆的親情和愛情之間,潔淨而又透明。
愣愣的看著他,仿佛看見自己的親人一般,許久,這才眨了眨自己的一雙,往昔的一幕幕,隨著那一個個的舊人而重複在眼前流動:“香燁……”那一聲呼喚,是對九族的純淨,是自己多年無依的心得一種難受。
“我的丫頭又怎麽了?”緩步上前,兩人久久相望,歲月的蹉跎,沒有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消弭,反倒是益發的璀璨:“痛了麽?”
撲入他的懷抱,蝶舞陽任自己的淚水汩汩而落,五年,沒有委屈,隻有對過往的不釋懷,隻有情真意定的一種疲憊。
“你啊,看似冷漠,但誰也不傷害,就傷害你愛的男人,而後傷害自己。”對她的寵愛,更甚以往。
“哪有?”任他拭去自己的淚水,舞陽抬首看著他:“香燁,你沒變呢,還是像哥哥一樣。”
“是啊,誰讓我當初答應了做某人的九族呢,然後就毀了一生了。”微撅起嘴來,將近三十的男人,作如此的動作,不會看著別扭,反倒有幾分可愛。
心情好了許多,蝶舞陽退開稍許。
香燁看著不遠處的大廳,了然的一笑:“這些年,我都無法想象你是怎麽過來的。”
“我很好。”褚文珺待她,甚至比他自己的生命還重要,能不好麽?很好,真的應該滿足。
“傻丫頭。”豈能不知道她,輕點了她的鼻尖,如以前一般:“那我先走了,你可把香菱氣得不輕。”這還是香燁第一次見到,更何況現在母儀天下的香菱,更是能忍可適才卻是雙眸冒火,氣呼呼的出去。
“嗯,你回吧。”隻有他,還是如此了解自己,知道在冷漠的背後,偽裝的是自己所有的脆弱,才會在此靜靜的等著自己出來,可是他,殤聿真的沒事麽:“呃……”
速的轉過身來,香燁一臉期盼的看著她:“怎麽?”
“……”稍稍的沉默,他和香菱,都是好人:“代我向右心皇後說聲抱歉。”
期盼的臉上,頓時多了一些失落:“你真的不去看他麽?若他真的就此離……”
慌忙的打斷他的話,蝶舞陽當即否認:“不,不會的。”
“嗯,不會。我會跟香菱說的,你也好好的。”
“嗯。”看著他遠遠離開的背影,蝶舞陽靜靜的看著,貪婪的望著,多年以前,他們是否能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的一幕?
應該是不能吧?估計連老天都沒料到。
褚文珺,隻是愣愣的站在大廳內,心裏不知在想著,透過門口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將他整個人都藏進影子裏麵。
傾盡八年愛著一個人,花去兩萬多個日子塑造自己的愛,如今,隻需他人的一句言辭,便是如此的脆弱。蝶舞陽,對這一切,她已經做到了力所能及,如若傷心,絕不當著他的麵;如若難受,絕對是一人將所有的苦痛藏於心間;如若流淚,也是轉過身去痛苦。
可是,能怎樣,讓他怎麽放手?
又能如何,讓他忘記八年的苦痛?
因此,隻能緊抓住貌似的幸福不放,隻能如此了。
小若翾看著床榻上的男人,這個男人他見過,是娘親說的,世上相像的人很多的男人:“他真是我爹爹?”有些不相信,若他是,那為什麽娘親要那樣說?為什麽不直接說他是自己的爹爹?那個人那日還是敵對呢。
“是啊,如假包換,換成我是爹爹。”禦陌還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如此的話一脫口,便能感覺到身後有人在鄙視著自己。笑了笑,冷眉,他還沒變,總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樣的感覺真好,仿佛心都是滿滿的,不空了,好舒服……
小若翾的聰明,自然是能猜到一些什麽:“他欺負了我娘?”若是沒欺負過,娘親為何不讓她認他?
“……”擦汗,眼光看向它處,天上似乎劃過了一顆流星。
“你幫著這個男人欺負我娘親了?”
“哼,真不是男人。”
“……”繼續擦汗,第三課……“呃,你說什麽?我可是真正的男人,不相信的話,我讓你看……”
“小若翾,來師父這裏。”冷眉趕緊過去,抱起小若翾,而後瞪了禦陌一眼。轉身經過他身旁,待她到殤聿的榻前,如今的王爺,哦不,皇上,沒有昔日的風采霸道,有的隻是那蒼白的臉和瘦骨嶙峋:“他就是你的爹爹,小若翾,當年他跟小姐有誤會,不算欺負小姐。”
“哦,原來是這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小若翾看著床榻上的男人,不解的開口:“師父,爹爹他病了麽?”
“是啊,病了,隻要小若翾叫他,他就會聽到,然後醒來的。”對這個孩子,她傾注了五年的愛,也融化了自己所有的冷漠。
“爹爹,你醒醒,我是小若翾喲,估計你長得像我,所以一看就是我的爹爹啦。”天馬行空的開口,小若翾看著床榻上的男人:“所以你要醒來啦,看看你像不像我……”
輕輕搖首,禦陌不敢恭維,簡直跟殤聿一個德性,小小的就是那麽霸道,哪有爹爹像她的,明明是她像殤聿:“冷眉,你怎麽教出這樣一個徒弟?”失敗啊失敗,他的徒弟如此的傻:“不過你能教出這樣的土地,也不奇怪。”而後走到小若翾的身旁,禦陌對症下藥的開口:“小丫頭乖,你隻要開口講你娘親,他就會聽到的。”
如此,應該是最好的辦法,畢竟,某一個人,是糾結在他心頭整整五年的人,仿佛一座大山一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但是,他是皇,是眷離國的君主,所以他不能有自己的情緒,不能難過,不能倒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樣一個借口,能不倒下麽?能不逃避日日醒來,枕邊的透涼麽?
“好,爹爹,你知道麽?娘親……”
禦陌雙眸瞪大,小若翾隻是剛說了個娘親,那個男人的手指竟然微微的抽了一下,激動得他差點沒有流出淚水。殤聿,是這個世界上,與冷眉一般重要的人,殤聿昏睡了一個月,他硬是守了一個月,隻是其間偶爾閉眸稍稍休息。讓他害怕擔心了將近一個月,如今看到殤聿的指尖微動,雖然隻是微乎其微,他都激動的別開臉去。
看了他一眼,冷眉的手,輕輕的拉住他的手,沒有說話。
回眸笑了笑,禦陌亦回視著冷眉。
“娘親好笨呢,我經常會看到她自己跟自己說話,每次都不讓我聽見,但是有一次,我聽到了喲。”神秘的一笑,仿佛在等著殤聿的回答,看到他沒動靜,小若翾也不氣餒:“我聽到娘親在說,蝶舞陽,你要堅強,你要堅強,他不會有事的,會好起來的。原來小若翾不知道娘親說的他是誰,現在我想起來了,娘親應該是說的爹爹,是在為爹爹打氣呢……”
乖巧的孩子,細細的說著她和蝶舞陽的一切,印象不深的和記憶深刻的,隻要是現在想到的,她都一一述說。
然,除了第一次的悸動,禦陌再也沒看到一次殤聿的反常,仍然是那默默的靜躺。
小若翾從最初的激情澎湃到最後的無力,孩子的耐性本就薄弱,但她卻堅持了整整五天,直至最後,嗓音變得沙啞疼痛,她仍然不曾放棄,在殤聿的榻前,輕聲的,反複的說著那些話語。
在她看來,爹爹是一個很偉大的詞語,盼了五年,學堂裏的孩子們,都有爹爹,但她卻隻有叔叔,很是讓她不解,問了無數次,娘親總是說爹爹死了,可是如今,爹爹若真的死了,那她就真的沒有爹爹了。
想到這裏,小若翾忍了五日的淚水便閃閃發亮:“爹爹,你幹淨醒來啊,小若翾好不容易有叫爹爹的機會了,可是爹爹卻不理小若翾。每次聽到褚離叫爹爹的時候,我也會跟著把叔叔當爹爹叫,娘親不會當年指出,但是,小若翾卻能看到娘親眼中閃過的那一絲淚光,每每小若翾看到娘親那很小的悲傷,小若翾的心就會疼痛呢,到了後來,小若翾就不將叔叔當爹爹了,也不會叫他爹爹了。”委屈的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小若翾小聲的說道:“這些,娘親都不知道,她以為小若翾不喜歡叔叔,其實不是,因為小若翾知道,在娘親心中,爹爹就是爹爹,叔叔不能取代的,嗚嗚……”
淚水擦去,握住殤聿的手,輕輕搖著:“爹爹,你醒來看看小若翾啊,看看你長得像不像小若翾。”
“……”一串輕微的聲音傳來,小若翾很是不解,瞪了一眼一旁的禦陌:“叔叔,你要是餓了就出去,別打擾我跟爹爹說話。”
禦陌無奈的看著她,雖然隻有五天,他也能發現這孩子的厲害:“小祖宗,你行行好,不是我的事,明明……啊……”
話梅說完,禦陌便被眼前的情況嚇得大呼出聲,整個人就跟傻子一樣愣住了。
小若翾隨著他的眸光,回去一看,便見床榻上的男人,竟然睜開眼來了:“啊……爹爹,爹爹,爹爹……”一個勁的叫著,仿佛要補回這些年虧欠。
看著眼前的孩子,殤聿的眼眸間竟然閃著亮晶晶的水珠,這個孩子,與自己如出一轍,唯有一雙眼睛,卻有著她的那一股傲氣:“孩……子……”剛剛兩個字,整個人便因為這樣的疼痛冷汗直冒。
“小若翾,趕緊讓讓,讓師祖來看看。”整個聲音,都是沙啞的,讓冷眉抱起小若翾,他便微笑的看著殤聿:“即便是再累,你也不能垮下啊,不然還怎麽去爭取她?”
“嗯,把我治好……”然後看著小若翾,唇際含著淡淡的微笑:“孩子……”
冷眉連忙抱著小若翾上前,讓她將手放在殤聿的大掌上,然後看到殤聿微微的閉眸。
這個孩子的身上,有著她的味道,好熟悉的味道,眷戀了八年,用了五年的時間去忘記,卻隻是益發的深刻。回首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不過是在記憶著她,從那可以的遺忘中去記憶著她。
很快的,當一個人有了意誌力,身體各個部位的機能很快的就恢複了,每日,小若翾會窩在殤聿的榻前,趴在那裏睡。每每殤聿讓她上榻,她都懂事的搖頭:“不行,小若翾睡覺很亂,會踢到爹爹的。”可是,每當殤聿趁她睡著,讓禦陌抱她上榻。
整整一晚,這孩子仿佛知道一般,僵硬的睡了整整一晚,連翻身都不曾有。
每日,這對父女都會說說笑笑,禦陌有時開玩笑,說這幾日看到殤聿的笑容,可以與過去五年的相比,甚至還有多出,而小若翾聽到,則是更加燦爛的笑了。
那樣的笑容,是殤聿和蝶舞陽都不曾有的,他們兩人的肩上,背負了太多的東西,因此,上天給了他們這麽可人的一個女兒,擁有了最燦爛的笑容,仿佛陽光一般,照進他們寒冷的心扉,一點一點的融化。
“小若翾,跟爹爹說些娘親的事。”這日,躺於榻上的殤聿,又纏著女兒說說她的事,哪怕隻是聽著,他都會感到很高興,很欣慰,仿佛她就在身邊一樣。
“說哪一個呢?”
“就是你娘親打你的那個。”
“娘親為什麽要打我?”窩在爹爹的懷裏,小若翾得意的偷笑。
小孩子,記性就是不好:“就是你頑皮,將你娘親的白玉簪掉地上,所以你娘親才打你啊。”
“白玉簪?”仰首不解的看著爹爹。
“是啊,就是那支有梔子花的白玉簪,你娘親特意定做的,你忘了?”
鄭重的用雙手捧起他的臉,對著自己的雙眸,小若翾開口:“爹爹,這些故事,你都能背出來了,還讓小若翾講什麽?”聰穎的她,一語擊中爹爹的軟肋。
“……”沉下眼眸,殤聿沒有說話,心卻因為小若翾的話,狠狠的撞擊著。
“爹爹,若是想娘親,就去見見她。”
“孩子,你不懂,要得到你娘親,甚至比登天還難。”沒再說話,殤聿隻是將自己的頭藏在小若翾的頸窩,一個人消沉著。
父女在一起的日子,總是很快的過去,有了小若翾,冷眉的回來也讓禦陌著實高興不少。如此,整個軍營,不時的會響起禦陌被小若翾刺得哇哇大叫的聲音和殤聿的蒙笑聲。
對於這個女兒,他很是疼愛,甚至可以說是溺愛。
當年的一切,由冷眉的口裏慢慢的得知。舞陽因為對逐月皇的承諾和對皇家的害怕,埋起了小若翾的存在,如今,他知道以後,並未責怪,反倒是更為舞陽當年受到的一切而心疼。因為與自己的離開,她背棄了對逐月皇的承諾,因此不得不對小若翾的存在隱瞞起來,因為離開逐月皇和甯妃,已讓她愧疚,不想因為他要奪回小若翾而讓爹娘更加為難。
可是,自己還是傷害了她,她放棄了女兒,想要奢望他的放手,不想沒有女兒,他仍然還是有理想為由。
經過這件事以後,殤聿便慢慢的在決定著什麽了。
湧了五年的時間,他確定了自己對她的愛;湧了舞陽爹娘的性命,他才知道自己的在乎。
這日,禦陌再次進來換藥,很是不忍,便讓冷眉帶著笑若翾出去練武。
“這小東西,還是那樣,一看到你流血便臉色煞白,跟舞陽一個德性。”
“不許你說她。”殤聿冷眉相向。
“呃……好,我不說。”手下卻故作用力拉了一下,隨即感覺到殤聿的緊繃,這才滿意的鬆手,為他處理別處的傷口。
“我要繼續攻打鄴鄣國,啊……”痛得倒抽一口氣,殤聿惡狠狠的說:“你小心點成不?”
“你說你要繼續攻打鄴鄣國?”禦陌很是驚訝,隨即又開口道:“可是舞陽在,你舍得麽?”
狠狠的抬首,殤聿看著遠方,仿佛看著蝶舞陽一般:“就因為在,所以我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