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殤聿的噩耗

601.殤聿的噩耗

“別告訴舞陽便是,她在宮裏呆著,慢慢的便也好了。”擁著浣溪,逐月皇柔聲開口:“好了,別再操心了,該就寢了。”

“嗯,好的。”娘親的聲音是一種無力和無奈。

趴在地上,渾身的力氣在那一刻仿佛盡失,一動不動,就那麽靜靜的趴著,仿佛天地之間,抬頭已無立足之地,隻得匍匐前進。她的人生怎麽就如此的不完美呢?世人皆說缺陷的才算是美麗,可要到什麽樣的缺陷,她的人生才會是完美的?

怕隻怕,完美了,心死了;愁隻愁,沉淪了,他走了。

待好不容易能爬起來的時候,夜色已經黑透,冰涼的身子此刻更是冰涼。

回到寢房,她並未睡著,輾轉難眠之際,心心念念的都是殤聿的影子,朦朦朧朧的,竟然看不清他的容貌,這段時間因為孩子,倒是把他給忽略了。當一個人太過思念對方的時候,便會在想念的時候,忘記了對方的容顏,越是心急,越是想不起來。

心急之時,才想起孩子的模樣,得以思念他的樣子。此時此刻的他,身在何處?她疼痛留下他的孩子時,他可曾知道自己的痛?

一夜昏昏沉沉,天亮時,這才發現,在夢中,她已淚濕枕巾猶不知。

甯妃過來的時候,不若往常那般光明磊落,反倒眼神閃爍不定,舞陽也不開口說,畢竟娘親為自己做得已經夠多了。

“舞陽,你這氣色怎地還不如昨日?”為她梳理著一頭青絲,這是她最愛做的事,一般娘親都喜歡為孩子梳頭,偏偏舞陽自小不在她身邊,如今好不容易尋著機會了,也就不放過任何了。

“沒事。”默默的看著鏡中的自己,舞陽才發現在一夜之間,娘親為她補得營養全然消彌。

終於,甯妃深吸了一口氣,頓聲問她:“舞陽,對殤聿,你是什麽樣的感情?”她的女兒如此漫隨天邊,該是在意,不然不可能會生下殤聿的孩子。但是……

她仍然寄存一份希望,希望夫君和女兒之間,能夠有一個和睦的平衡點。她希望能夠在舞陽不受傷的情況下,自己能夠處理好一切,雖然她從來不曾做過任何大的決定。

果然,她還是舍不得自己傷心難過。微微抬眉舞陽輕語:“娘親為何如此問?”很不是解的眼神,不想為難她。

“沒事,隻是問問。”

“哦,我跟他之間,也不過是露水姻緣。”本就是,她未嫁他,他娶的亦不是蝶舞陽,如此而已,若說深了的關係,那便是她為他生了孩子,他是孩子的爹爹。除此之外,細下想想,他們之間沒有生死承諾,他要求過,但她沒承諾。本以為錯過了不過是錯過了,但怎又能料到,錯過了可能就是一生。

甯妃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那就好。”而後又想起什麽的開口:“那孩子呢?取什麽名字?”

“若翾,若能翾。便任她遨遊天際。”

“若翾,很好的名。”

若是此時此刻,他斷然不會讓自己為孩子取一個這樣的名字,這一生,他恨不能將自己綁在身邊,又怎能讓她有那種飛向的可能?“娘,我想出一趟宮可以嗎?”或許去了也是白去,他不是已經被逐月皇抓起來了嗎?

“為何?”戒備的看著她,甯妃心裏很是著急。

看來是不可能了:“沒事。”輕輕靠在娘親的懷裏,她輕聲開口:“娘,舞陽是不是讓您丟人了?”

“傻丫頭,怎麽可能。”

沒再說話,連伊隻能靜靜的靠在甯妃的懷裏,一個人悄悄的擔心著那即將來臨的一切。

每日逗逗若翾,或是忙碌著一些不知道什麽的事情。若翾倒是一個很乖巧的孩子,但小小孩子,卻能看出她的一身乖張,與殤聿一樣,卻不會讓人覺著生厭。

人家說當了娘親,才會體諒娘親的苦痛,舞陽便是如此。因此在每每看到娘親的掙紮時,舞陽便當作若無其事,對一切似乎都不在意的樣子。

直到一日,看著平靜的舞陽,再三思考,甯妃再也忍不住了,跟舞陽說了一句:“孩子,你爹爹此番勢必要處死殤聿了,如今你怎麽看?”問得很突然很突然,仿佛已經憋了許久,終於找到一個發泄口一般。

抱著孩子的蝶舞陽,手上微微一緊,懷裏的若翾頓時不舒服的掙了掙,見她並未放鬆,也就不再掙紮,仍讓她用力的抱著:“這,是真的嗎?”雖然早已料到這一切,但不知卻來得如此突然。很難想象,那樣的一個男人,會脫離了自己的生命和視線。

緊緊的盯著舞陽的舉動,浣溪誠實的開口:“是啊,前些日子,你爹爹跟永樂王便去了東城,雖當時殤聿逃走了,但那日將你生子難產的消息放出,不想他竟然出現了,無需任何反抗,他便被你父皇抓了起來。”明知這樣說會讓女兒對丈夫印象不好,但她仍然不放棄一個可能為女兒爭取的理由。

“什麽?”他,怎麽可以那麽傻,怎麽可以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明知道在皇城之中,一切皆要小心行事,既然已經逃出,為何還要傻傻的逃了回來?

手下緊張的一個用力,若翾‘哇’的痛哭出聲,整個房子裏,緊張的空氣中,唯有孩子喧囂的哭聲傳開。

那日舞陽‘露水姻緣’的回答,不過是在讓自己不要太過擔心,如今看來,也是這孩子太過心善。若翾哭鬧著,甯妃看不下去,隻得抱過孩子:“舞陽,你在緊張嗎?”一邊哄著孫女不要哭。

“娘,行刑在何日?”

“明日午時!”焦急的看著舞陽,甯妃似乎有些心急:“你若要找你父皇,今晚他前來你便找他,若是晚了怕不行。”

心裏所有的顧慮都沒有了,舞陽激動的抬起頭來:“謝謝娘!”畢竟自己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自己的某些想法,她還是能夠猜到的。

“說傻話了不是?”燦爛的一笑,甯妃看著舞陽:“如今,我隻要你和你父皇安然的在我身邊,那才是最好的。”

兩人沒在說話,房裏能聽到的便是甯妃逗弄著若翾的聲音,細細綿綿,很是溫馨。

顧眸看向窗外,天空已是陰霾的駭人,一陣風卷著殘雲在天空中翻飛,如此驟然變化的氣象,讓人有些觸手不及。若是在鄉下,春日的田埂上,定然是奔走著的村民,一步步的踏在剛剛吐綠的草地,濺出一片清新;而如今的皇宮,也是綠意盎然,生機勃勃,但皇宮裏的人,卻是一片殺機沉沉。

紅塵皇宮,截然不同,一個是她之所向,一處是她之所終,不能得怨,隻得這般在皇宮之內沉沉浮浮。

晚上的時候,逐月皇並未到語煙宮,似乎是已經明白舞陽會找他,他反倒是躲了開去。

甯妃四處尋不見人影,隻得放棄,她知道,如此也隻是難為皇上。一麵她又必須安慰女兒不要擔心,直到翌日一早,甯妃都未曾離開舞陽半步。

匆匆梳洗一番,甯妃便帶著舞陽去了金鑾殿外候著,如今皇上在早朝,自己隻得在此才能截住他了。

今日朝堂之上,似乎事情甚多,進到快午膳的時候,卻仍然不見退朝。

不若昨日的陰霾,今日的天色格外的晴朗,仿佛在慶祝著什麽一般。

殤聿,你的生命果然是這世間的詛咒。

看著日頭在殿前投下的影子越來越明亮時,舞陽便是越來越緊張,直至掌心全然汗濕,整個後背漸漸的冒出涔涔汗水。

甯妃亦好不到哪裏去,時不時的會探探大殿,但群臣你來我往的在討論著,而她們,卻毫無辦法。

離行刑的時間越來越短,母女二人額間的冷汗越來越密集,兩張充滿希望的小臉,漸漸的染上白灰,一點一點的,在死亡的線上掙紮。

終於聽到一聲尖銳的“退朝……”的聲音遠遠漾開時,兩人同時驚得緊張的看著那大殿出口。

早朝的鍾聲過後,片刻,但見那玄黃的身影出現,看到母女二人,明顯的一怔:“浣溪,你怎的過來了?”一臉的疲倦,想必昨夜他也過的不好。

“我們是來說殤聿……”

“若是求情,你們來了也沒用,朕意已決。”

抬首看著逐月皇,舞陽靜靜的開口:“不能更改嗎?”語氣中,有著故我的驕傲,即便此刻是在求情。

“不能!”

深吸一口氣,舞陽咬牙說道:“如果搭上我的命呢?”仿佛談笑風生,又如議論他人生死,她無謂的將自己的生命放在裏麵當賭注。賭下的是逐月皇對自己有愛,希望贏得的卻是他的生命。

“你……”對於舞陽這個女兒,他總是感覺像看著殤聿,其間的那一種恨戾,總是埋藏得很深,爆發的時候,卻是讓人措手不及,連一個心理準備都沒有,她已經開始攻城奪略。

甯妃當即反對,舞陽的生命,可是自己最為在意的:“不,舞陽,你別做傻事。”連忙拉住女兒,甯妃一邊對逐月皇使眼色。

逐月皇當即也不知道說什麽,有浣溪在場,他也不敢動怒:“那你想怎麽辦?”

“用我當借口來抓他,你說我如今想做什麽?”

本就九五之尊之人,即便是再寵舞陽,麵子上也還是掛不住的:“蝶舞陽,你真要惹怒朕嗎?”當即勃然大怒,怒目相向。

無畏的回視逐月皇的怒火:“惹怒?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施嗎?”

“雖然你不承認,朕還是你父皇。”她那雙眼睛仿佛能直視他人的心底,讓人看著格外發怵:“浣溪,你瞧瞧,你瞧瞧她說的什麽話。”

單純的浣溪,哪裏處理得了這一切,當即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不答應是嗎?”緩緩的點頭,舞陽瞳孔一縮:“既然你用我的生命來抓住他,我如你所願。”一點一點的掙開娘親的臂膀,舞陽淡漠的開口:“鬆開”她的決絕,似乎從來都是如此,若要走,便不會給人留下好印象,從而讓人惦念一生,由此孤獨無依的人,卻隻有她自己。

時間,似乎已經不多了,外麵的日頭,已經高高掛起,禦膳房的菜肴,仿佛已經緩緩的傳了上來。

蝶舞陽含笑提步,緩緩的朝外走著。

熟悉和笑容,相同的人兒,同樣的決絕。

跟著連伊走了兩步,浣溪委屈的喊了一聲:“皇上!”其間有著無助,有著撒嬌,更有著一種祈求。

舞陽的背影,逐月皇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氣悶。浣溪的為難他不是不知道,她不直接開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為難。可如今看著女兒這般,逐月皇竟然也覺著自己做得太過殘忍,竟然也會因為舞陽眸間的那一絲笑而疼痛。

胸口的怒氣一撥一撥的揚起,卻也不能發出。最後一個念頭傳開,當即出聲喊道:“等等。”話出口,便是一種承諾,是對妻女的一種愛護和不舍。

可憐兮兮的看著舞陽步出的浣溪,當即激動得笑了出來,太過單純,讓這個女人容易滿足,也讓逐月皇貪戀不已。

心,撲通撲通的跳著,舞陽當即站定身子,卻未轉首。

“若要保住他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細細思量著接下來的話應該怎麽說,逐月皇小心的看她:“但你必須答應朕一個條件。”

“你說。”

“今生老死不想往來,包括孩子,你也不得告知。”如今,隻得這般,或許太過殘忍,但卻可在將來對決之時,免去自己他日一切的猶豫和後路:“且必須在褚文珺和慕憂雲之間,擇其一而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