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輾轉悱惻

沒有在意他的諷刺,舞陽心下長長歎了一口氣,還是落下,揪了整整一晚的心,因為他的到來,這才安下心來。

舞陽的無動於衷,馬上惹得殤聿一頓不:悅“你還當真忘了我不成?”隱隱的怒火,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勢。他的忍耐素來有限度,而到了蝶舞陽這裏,更是沒有限度。

沒有理會他的怒火,舞陽反而問道:“你怎麽進來的?”

“我若再不進來,你都帶著我的孩子嫁人了。”話雖如此,但還是回答了舞陽的問話;“當然是偷進來的。”

偷?想想也覺好笑,如此頂天立地的大男人,竟然也會說偷?唇角漸漸勾起,看著他因自己的笑漸漸平複的怒火,不覺欲提不上前。卻突然之間發現,自己竟然如此瘋狂,他冒著生命危險時宮,而她卻隻在意見到他的那一絲喜悅。天,如此看來,她的心,是否已經遺失,整個人變得如此瘋狂。

因這一層念想,她沒再進他,而是轉身到屏風後自行梳洗,不是不想理,而是想借此來平複自己的激動。一切似乎都已經超過了自己所能承受的範圍,蝶舞陽已經不再是蝶舞陽,這樣的自己,突然之間發現,讓她有著措手不及。

殤聿錯愕,本來好好的,怎地一下子又這樣了?“蝶舞陽,你做什麽?”他希望看到她那漫隨天邊的笑容,如此的背影,看著委實不舒服,走至她身後,一把將她抱起;“你又在惹我。”

“我沒有。‘是分開太久了麽?她竟然忘了這個男人似乎已經習慣了在他人麵前,向來都是主導他人之王,如今又怎能容得她的忽略?又怎能輕易的讓她乘開他的視線?

”不是讓我來看你麽?不是你說等不及了就不等了麽?如今我來了,難道你已經等不及了麽?“在她耳畔低喃,止住她的激動,他沉聲問道:“所以才會來嫁給別人?”

“沒,我沒有。”否認著他的指責,舞陽看著他,說出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說完,才發現他的雙眸閃過狡黠的光芒,一副得逞的模樣:“你故意的?”

笑著緊擁她,殤聿難得興致不錯的開口:“好了,別動了,好久沒有抱過你,不想我麽?還是你在怨我來遲了?”

他的一句話,說得蝶舞陽的心跟著狂跳:“不,不是。”緊張的否認,在那種覺淪中掙紮,舞陽又何曾知道,沉淪的早已沉淪,又豈是她小心翼翼能否認的?不再掙紮,隻是靜靜的靠著。是嗬,他冒險進宮,不就是為了看自己麽?既然她也是那般想見到他,這如今又是鬧什麽別扭?

“倔強的女人。”即便是否認,他亦沒有生氣,反倒是想起另外一個問題:“你怎麽成了逐月皇的義女?”

緊張的台首,想要看清他的喜怒哀樂:“你怎麽知道的?”語氣如履薄不,她在害怕,若真有一日,他知道自己是逐月皇的女兒,屆時又將是怎生的暴風驟雨?

“蝶舞陽,你聽好了,我不許。從你嫁給我的那一刻,便注定今生脫離殤國,我不許你成為逐月皇的義女,不許!”

“不許?”僅僅是義女他已是如此緊張,他的緊張可否從側麵看來是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因類害怕他日攻城時的猶豫,所以他決絕如此。

“哪所今生你無依無靠,也不許。”或許自己太過殘忍,或許舞陽今生無依,但能怎麽樣?上天注定了自己今生與逐月皇的勢不兩立,而她,則必須飄零孤苦一生。

“好自私。”沒再說什麽,竟然不能掙開,隻能靠在他的懷裏,這一切,來得太於突然,她毫無心理準備就來了。有著九五之尊的爹爹,有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娘親,更有著眼前的男人。生死相搏,是她的男人和爹爹之間唯一能存在的方式,而她,屆時又該何去何從?“可是嫁給你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個女人就是有把他逼瘋的能力:“與我洞房的並非慕雪淩,而是你。你若紅杏出牆,我會讓你死得好看!”他的激動,每每來源於她的不馴服。

她的生死,掌控在他手上?多麽可笑的一件事,毫不猶豫的看著他的眼睛,她逐字逐句的開口:“我的洞房,在十四歲那年便沒了,對你,我已是紅杏出牆。若因此要死,我已死千百回。”輕輕的閉上眼睛,不再去看他的怒火。

自己奢望了十幾年的親情,隻因他的不許便成為泡影麽?可是她也想有自己的親人,想在無助的時候,能夠有一個溫暖的懷抱緊擁著自己。徘徊於喉間的那個句“娘親”,已是唾棄之欲出。

猛地將她鬆開,殤聿冷冷的看著冷漠高傲的女人:“蝶舞陽,你是存在心要惹怒本王是麽?”他的咆哮,並未因壓低的嗓音而溫柔半分。

“我沒惹你,也惹不起。”緩緩的翻了一個身,她背對著他的怒火,雙眸卻因此酸澀的厲害。|,轉載請注明|

或許,他並未愛;也許,他並未在意。

若真愛了,在意了,又豈能如此無禮的要求自己?又豈能這般盲目的讓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親情,單因他的念想而灰飛煙滅?

“你如今果真是攀上高枝了?也就無需在意本王這小小的藩王了。”

“權當是吧!”

“好,你很好,現下如此,將來別後悔才好。”冷冷的拋下這句話便出了寢房。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他的人離開了,那一身的暴戾卻不曾消弭,那種味道,曾經是她那般貪戀,如今卻成了一把利劍,生生的刺在心扉。一絲絲的疼痛噬骨,一點點的傷感亂心。

酸澀的淚不知何時溢滿眼眶,有孕以來,整個人倒是益發的脆弱了。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想。因為太過渴望愛,所以在他偶爾的溫柔下沉淪。如今想來,他何曾說過對自己的在意?又何曾為了自己而不顧一切?隻是上次的擋劍,那又是為了什麽?僅僅是為了還自己的那份恩情麽?

掌心的疤痕,隱隱的刺痛。

微微揉過,卻是生疼生疼。

輕輕的,有人躺在身邊,抱住她渾圓的腹部:“舞陽,我該拿你怎麽辦?”

柔柔的翻過她的身子,暴怒後的餘溫還在他的臉上洋溢:“若真是這般無情,這淚又是為誰而流?”|

他們兩人,一個太過霸道,一個太過驕傲,若是愛了,便是輾轉千年輪回,纏綿悱惻,至死方休;一旦傷了,自然也是互不相讓,自相殘殺,直至雙方鮮血淋漓。

事過境遷,卻是倨傲的他,一回回的低頭,一次次的轉身。

不因別的,隻因放不下,全因放不開。

他的話,並未讓她歇下淚水,反倒益發的漣漣。

“罷了,我不迫你,若是想認便認吧。”一顆顆的吻去她的淚水,對於她,他從來都沒有辦法,她若痛,自己的心更是痛。如此,還是自己扛下所有;“隻要你好好的,我也就無願了。”

其實也不是非要認親,隻是無法去忽略他對自己的無情。生來本就無依無靠,雖從不苛求他人憐惜,但也容不得他人如此的踐踏。給他的是自己的心,留下的那一點點尊嚴,她卻也從來不曾放下。

“若是在這裏住著舒服了,你權當散散心,一切我來安排便是。”

“好!”好不容易止住淚水,舞陽倒是覺得自己方才太過,而他卻這樣順著自己的脾氣:“不怕把我寵壞了麽?”轉載請注明|

“如今不已經寵壞了麽?又何來懼怕之說。”看上去自己不過是狂暈如昔,其實隻有他自己知道,從她光著身子走出營帳的那一刻,他便屈服在了她的驕傲之下:“我不苛求你能夠轉身,因為你是蝶舞陽,我在意的了是如此的你。但是舞陽,答應我,將來無論發生什麽,隻要我轉身,你都不要拒絕,不然我害怕自己沒有勇氣,能夠第二次轉身。”

怎能說不感動?這樣的一番話,從他嘴裏說出,已是最大的讓步了:“好。”夠了,有這些已經夠了,在如此不羈的他麵前,能夠擁有自己如昔的驕傲,多的隻是他給的愛和憐惜:“若是他日,我真成了逐月皇的義女,你會如何?”

“不如何,即便是他的義女,你也是我的女人,今生今世!”

完了,這個男人何時這般會說話了,故意轉了轉眸:“好冷。”給了自己一個理由,深深的窩入他的懷裏,吸取著他一身夜行後的冰冷。

緊擁著她,為她掖好被子;“好了,乖乖的睡一覺。”

“待我睡了再走。”

“好。”含笑的將頭放在她的頸間,溫膩的呼吸著她的馨香。

睡夢中,春暖花開,蝶舞陽一身白衣勝雪,青絲未挽,長長的披散開來,襯得一張小臉更是柔美無比。手拿閑書,坐於桃花樹下,遠遠看去,仿若九天仙子下凡,不沾染半點塵埃,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淨。

一陣微風拂來,片片桃花相迎而落,綴於她的發間,落在她的白衣,鑲上點點粉紅,醉了桃花了,亂了春風。|,轉*載請*注明|

殤聿緩緩醒來,含笑的眸子不曾聞開她的周身,仿佛那桃花朵朵,將她緊緊包圍。

貴妃椅上的她,將要靠入他的懷抱,姍姍而來的他,將要擁她入懷。

兩人眼我的餘光卻見一旁的逐月皇和甯妃,他的容顏當下大怒,幽怨的盯著她。而她,輕啟紅唇,卻不曾說也這個字來。

“蝶舞陽,你騙我,你是他們的女兒,你一直都在騙我,讓我沉淪,讓我變得不堪,而後成為你們殤國的笑話。”不重不輕的言語,輕飄飄的落在耳間,卻比那十八層地獄的酷刑還來得痛楚。

不,不是的,我沒有。

冷哼兩聲,他緩緩轉身,不再去繼續剛才的動作,而是一步步的離開,一點點的消失在了朦朧的遠方。

“舞陽,你醒醒,醒醒。”一旁的殤聿嚇一大跳,一直都在看著她,貪婪的刻畫著她的容顏,卻不知她怎麽睡著睡著便淚流不止。

從睡夢中驚醒,舞陽看著眼前的他,才驚覺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夢。

拭去她的淚,殤聿開口;“做噩夢了麽?”

是嗬,僅僅是夢到他的離開,她便從哭泣著醒來,是愛得太深了,還是沉迷在他的溫情裏?“沒事,我再睡一會兒。”不想說出,便裝作犯困。

耳畔再一次傳來他的長歎,伴著他的輕拍,她再一次入眠。

“你的心中,到底藏了多少的疼痛,以至於從睡夢中哭醒?”夜,越來越深,而她在心頭刻下的痕跡,卻越來越深。|轉載請注明|

需要的不是一個人的追求,而是兩個人的並肩而行。她或許不能做什麽,但能伴在他的身旁,但是他最大的願望。

晨起的時候,他已經離去,身邊溫熱的枕麵,可見他離去不久,天邊白色,更昭示著他離去的危險。

為此,她暖暖的笑了,為了自己,他夜闖皇宮;為了自己,他遲遲不肯離去。

這份情,太重;這份愛,太沉。

自逐月皇說過褚文珺和慕憂雲以競爭得到舞陽,褚文珺便常常進入皇宮,反倒是慕憂雲,日日不知所蹤。

褚文珺的到來,讓舞陽在宮中的拘束多了一些樂趣,一個話少,一個話多,如此反倒是讓人看著般配。更何況褚文珺容貌出眾,縱覽天下,也不曾見過他這般的絕美,一張嘴亦將逐月皇和甯妃哄得暈頭轉向。

“舞陽,你的孩子不是慕憂雲的。”一手執白子,褚文珺落定棋子,偷眼觀察她的反應。

執棋的手並無半分顫抖,臉上亦無任何愁容:“誰說了?”

一旁觀看的甯馬,本來緊張的神情因著舞陽的平靜,這才放下心來。相之於黑衣人,她倒希望是慕憂雲。不僅僅慕憂雲是皇上的愛臣,更因為慕憂雲還不嫌棄當年舞陽去了契丹。這些也是從皇上嘴裏得來,也因此,她終於明白為何舞陽當初會出現在殤聿的身邊,為何當時殤聿會那般待舞陽。

打了寒戰,竟然一想到那個殤聿便渾身的發冷。

“聽人說的。”

“你若認為是,那便是好了。’一子落定,將他殺了個片甲不留,舞陽拍了拍掌:“罷了,你一局都不曾贏過,無聊得緊。”

讚賞的看著女兒,如此無所謂,也是舞陽的風格。

瞪了她一眼,褚文珺大為委屈:“娘娘,您看,她在笑話我的棋藝差。”

“本來就差嘛,無需她笑話。”含笑打趣著褚文珺,甯妃也跟著笑起來。

“好啊,這些東西都是她的強項,有膽你來跟我比說話。”

“。。。。。。”還有這等比賽?離所未聞。

“怎麽了?怕了麽?”

接過宮女遞上的帕了,擦了擦手,淡淡的說了句;“怕了,我舌頭沒你的長。”拿起擱在一旁的書,舞陽送客。

“蝶舞陽,我第一天發現你嘴巴如此毒辣。”竟然拐著彎罵自己長舌,簡直是太過分了。

看都沒看他,舞陽專心的看著書上的蠅頭小字。

“罷了,我先回去了。”

“好了,本宮送你。”甯妃笑眯眯的送他出門。

一聽甯妃開口,褚文珺當即笑靨如花:“娘娘真好。”他始終不明白,為何如此溫文的甯妃,偏就生下蝶舞陽這樣清冷的女子?

兩人說說笑笑的離開,舞陽這才合上書本,指尖因緊握書本而泛白,褚文珺無疑是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此番如此當著甯妃的麵,無非就是為了警告自己要注意什麽,還有便是讓甯妃當一個見證人,以便他日事發,盛寵一身的甯妃能堅定的認為孩子不是殤聿的。

竟然褚文珺都如此地慎重,可見此番事情非同小可,慕憂雲遲遲未曾露麵,是否跟這件事有關?若是有關,他又在做著什麽?|

百思不得其解,又看不進去書,隻得回房躺下。

無需蝶舞陽太過深想,午睡過後,遲遲不肯出現的慕憂雲便前來求見。

甯妃許是乏了,並未出現,兩人隔桌相坐。

許久,慕憂雲都不曾開口,而是靜靜的品著懷中茶水,隻有偶爾杯蓋輕磕茶杯的聲音,清脆的大廳響起。聲音甚為悠揚,細聽之下,竟如泉水叮咚般的細膩迷人。

他不說話,舞陽亦不開口,即便自己有話要問,也不曾主動。

許久之後,慕憂雲含笑說道:“舞陽,你的鎮定和淡漠從來不亞於任何一個男人。”對她的讚賞,那是打從心底的服氣和無奈。她總是如此清心寡欲的麵對一切,是否在殤聿麵前,還是如些的漫不經心?

他的語氣,已是一種了然於心:”王爺想說什麽?”

“殤聿,他不怕死的竟然來皇城了,你說我要做什麽?”

猛地抬頭,眸間閃過一絲驚慌,難道他已經。。。。。。

“你怎麽知道?”因為太過關心,所以才會亂了方寸;因為太達深愛,才能這般慌若驚兔。

逼舞陽墮胎

“怎麽?緊張了?”慕憂雲帶著一絲冷笑,雖然是一種了然,但去含著幾分傷感:“你在酒樓,不過是故意讓我看到的,對嗎?”

眉目微沉,她無意傷害任何人,但終究不能好願,就其重者棄之輕者。但舉目世間,又有何人為輕,何人為重?無非就是看自己意願罷了。

“是為了他,對嗎?”

“對。”蝶舞陽的性子便是如此,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本該道歉,卻也說不出那些感性的話來,隻得繼續傷害。

緊緊的閉眸,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慕憂雲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傷心。

渾身散發出來的那一種哀愁,一點點的變得濃厚,讓人看不到他臉上的無力和落寞,隻得沉寂在他的哀傷之間,讓人看了隻覺得不舍。當初,他也是自己的戀人,是自己無依心頭的一份寄托。而如今,因著另一個男人,傷他至此。

她,終究不是長情之人;她,果然是殘忍無情的。

許久之後,當那一片哀傷漸漸消彌之時,他那雙美麗的眸子依舊含著亮麗光彩:“舞陽,如此做,你不會愧疚嗎?”

“會,但我不得不做。”傷了慕憂雲,那是痛在自己心上,沒了香菱,那是痛在殤聿和自己心上,且失去的,那是一條生命。

緩緩的點頭,慕憂雲咬牙道:“舞陽,你不會說謊,因此傷人太過決絕,痛得讓人無法呼吸。”是指責她的誠實,亦是在控訴她的殘忍。

痛嗎?那是自然,被心愛之人所傷,那是一種無言的痛。可若不傷,長此以往,他還能有怎樣的人生?舞陽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性子,若是不愛,即便是走到一起,將來痛的便是一生,她或許能淡然生活,而他,屆時又該變得如何?

殤聿曾說過,她有讓人發瘋的冷漠,慕憂雲那種蟄伏的隱忍,若是長此以往,久了才是一種更大的傷痛。

“你來皇城做什麽?有什麽問題殤聿不能解決,還需你出麵?”那殤聿未免也太過小人。

“小事,恕不能相告!”

知道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慕憂雲不再堅持,平息後反倒是多了一些得意的笑容:“如今他在皇城,你覺得他有可能逃離嗎?”

“為何要逃離?”

“不逃離更好,東城也不大。”每說一個字,便密切關注蝶舞陽的神情,不露一絲一毫:“我現在沒去,無非是想看看,你無情到了什麽地步?”

“是嗎?”微微挑眉,舞陽不覺懷疑他此番前來的目的。

她的語氣,讓慕憂雲心中一驚,不覺稍稍別開眼眸:“自然還有你的嫁娶問題。”或許因為得不到,他今生隻認定她一人。

傷過,痛過,仍然不能放過;愛之,恨之,依舊不能棄之。

“如若我不答應呢?”把玩著手間的絲帕,上麵繡著一隻藍蝶,金線相間其間,奪目而又絢麗,甯妃親手做的,很美。

愕然,慕憂雲萬萬沒有料到,她竟然能無動於衷,心裏卻因她的回答有著一絲竊喜,看來不僅僅是對自己,舞陽對殤聿也是這般殘忍:“難不成你不管他的死活了?”

“應該是吧。”

“看來你待他也不過如此。”

緩緩起身,蝶舞陽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甯妃也該醒了:“是呢。”他曾經說過,不許自己嫁人,不許紅杏出牆,那麽她便為他守節,即便是這樣的後果會讓他使出渾身解數也不一定能逃脫,她也要給他機會努力:“因為我知道,若是嫁給你,殤聿會比自己被抓住還難受,因此為了他,我珍重自己。”並未轉身,因此絕情的話語決絕的背影,給了慕憂雲一個致命的打擊。

她的身子,從自己眼前經過,帶起一陣馨香徐來,纏纏繞繞的在大廳中彌散開來,久久不曾散去,罪人心魂,亂他心扉。

慕憂雲雙拳漸漸緊握,直至掌心傳來一陣刺痛,這才發現因為太過的用力,指甲已經穿透表層,滲出一絲絲的血跡,觸目驚心的在掌心凝聚起來,微微的疼痛,趕不上心田的刺痛:“舞陽,我決不放棄!”就因為當年知道她的過往,才會有所躊躇,或許,舞陽也能看出他的一絲絲躊躇,才會還他一份自在,擔下所以斷情的責任。

離開語煙宮,慕憂雲並未回府,轉而去了禦書房。

在門口稍等片刻,這才被傳進去。

進去的時候,逐月皇正在處理折子,並未抬首,隻是認真的批閱著奏章。

逐月皇無論處理什麽問題,都是盡職盡責,勤政愛民,按理說,應該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皇帝。但他終究太過注重感情,才會在朝堂之事上,未免有些優柔寡斷,沒有心狠手辣,自然也就無法做到盡善盡美。身為王者,若沒幾分霸氣和囂張,若是前朝皇帝留下大片美好江山,或許能高枕無憂。可偏偏逐月皇接手的是一個爛攤子,加上他的性格,自然是越來越力不從心。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逐月皇這才動了動酸澀的頸,滿臉的疲倦之色,看到立於殿前的慕憂雲,不覺訝異:“你怎麽來了?有何事嗎?”一旁的公公見他如此累,連忙上前為他揉捏胳膊。

“皇上,臣此番前來,是前來請罪的。”一臉誠懇受罰的模樣,畢恭畢敬。

這句話倒是挑起了逐月皇的興趣:“何罪?”

“公主的孩子並非微臣的。”

抓起桌上的硯台便向慕憂雲砸去,怒不可遏的開口:“放肆,慕憂雲,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君,當真的公主沒人要嗎?”不是因為慕憂雲的欺騙而生氣,而是因為舞陽又多了一個苦難而傷心。

硯台迎麵砸來,他卻不能避讓。‘啪’的一聲落在他的頭部,頓然餡進去好大一塊。暈眩襲來,讓他身子跟著輕晃了一下,卻仍然‘撲通’跪倒在地:“請皇上降罪。”衣袖墊於地麵,頭磕上,血色染上衣衫,未髒地麵半分。

“降罪?你有多少腦袋夠朕砍嗎?”

“臣也是有原因的。”並未抬首,隻是那般開口。

冷哼一聲,逐月皇怒道:“原因?你有什麽原因?”

“因為公主的孩子是殤聿的,臣若不承……”

“什麽?”逐月皇此次的驚駭,不亞於適才聽到後傷心所給的震撼:“殤聿的?”天,他的女兒竟然與那亂臣賊子有關,且還有著她的孩子?

血似乎不再流了,慕憂雲這才抬起頭:“是當初在邊疆時有的,臣因愛慕公主,才會說孩子是臣的。”

“舞陽想讓那孽種生下來嗎?為何到現在還如此?”不,不要,他好不容易回來的女兒,萬萬不可戀上殤聿啊,如此敵對的雙方,無論是怎樣的結果,屆時傷害最深的都會是舞陽。

微微頷首:“是。”眉目之間,讓人看不出來在尋思著什麽,隻有在越來越深沉的時候,才能窺見一二。

捂著胸口,逐月皇重重的喘息著,把一旁的宮女太監急得團團轉,上次在浣溪被突襲的事情還沒平複下來,便又出來了舞陽是自己女兒的事情,而現在,心疼的女兒竟然懷上了叛亂臣子的孩子。

這該怎麽辦?如今又當如何是好?

一把推開眾人,逐月皇奔至慕憂雲身邊,一把提起他的衣領:“你還有什麽關於舞陽的事沒有告訴朕的?”激動的雙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領,與平素的斯文判若兩人。

怯怯的看著逐月皇,慕憂雲連忙低下頭來:“殤聿如今已經進了皇城。”

“混賬東西。”狠狠的一掌打在慕憂雲的臉上,這是逐月皇第一次如此激動:“連他都前來了,你竟然還一味的隱瞞,難不成待到他舉兵攻城你在告訴朕嗎?”

“臣怕說了,公主會激動。”

“激動?激動什麽?雖貴為公主,但朕要管的是整個殤國臣民的生死。慕憂雲啊慕憂雲,你如此糊塗,讓朕好不失望。”

心下竊喜,逐月皇再怎麽說,也不會過分的責備自己,畢竟如今的他,也想彌補舞陽,自然很是在意重視舞陽的自己:“臣知罪!”知罪嗎?

“知罪便可以嗎?如今你倒說說,可知道殤聿人在何處?”

“臣知道。”

……

從禦書房回語煙宮以後,逐月皇的心情便很難平複,一直處於激動當中。用晚膳的時候,眸光不時的掠過舞陽的腹部,偶爾會抬首看她的臉,一副打探的模樣。

甯妃見他如此怪異,許是有什麽事情,當下用力踩了他一腳:“皇上,您嚐嚐這個,這些日子您太累,臣妾特意吩咐禦膳房為您做的。”幸好舞陽並未在意,不然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感情又沒了。

順勢接過她的菜,逐月皇歉意的點頭。

用過晚膳,甯妃不若往常一般跟舞陽聊天說話,反倒是回了寢房。

“皇上,你怎麽回事?”瞪了他一眼,浣溪幽怨的說道,如今舞陽可是她心頭上的肉。

“……”討好的看著浣溪,逐月皇想要抱她,卻被她閃了開來:“浣溪,我也是憋不住嘛!”在這個女人麵前,他從來都不是一國之君,隻是單純的一個男人。

“怎麽就憋不住了?哪有老打量女兒腹部的?”

“因為她腹中的胎兒不是慕憂雲的,而是殤聿的。”沒有隱瞞,也不想隱瞞,他們之間向來沒有任何秘密:“你想想,殤聿那是什麽人?我豈能不在意?”

“啊?”浣溪連忙轉身,緊張的看著他:“應該不能吧?”想想前些日子在祈福寺的黑衣男子,想想舞陽那流著淚的臉,心頓時高高的懸起:“那日鄴鄣國三皇子問起的時候,舞陽很是平靜呢。”

邊疆離王,向來在殤國臣民心中有著一種叛逆的形象,血腥、殘暴、無人能敵。

此番若真是如此,舞陽將來可該怎麽辦?

“浣溪,你太單純了,你的女兒如何的冷靜淡漠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他倒是比浣溪要來的通透。

“那我也還是不信。”

就猜到她會不信:“傻女人,你可知道,如今殤聿已經來了皇城了?”

“啊?”再一次驚訝,浣溪不免為逐月皇擔心:“那如今怎麽辦?”看來舞陽腹中的孩子,還真是殤聿的。若真是慕憂雲的,舞陽不可能見著他還能如此的平靜。

“你無須擔心,今日我跟慕憂雲商量了一番,大致已經得出了一個結論。隻是如此,恐怕屆時舞陽又該怪他們了。”可是能怎麽辦?怪也沒辦法,坐於這個皇位之上,在為人夫婿之前,他還是天下蒼生的父母。

了然的歎了一口氣,浣溪能知道他的危難:“倒是難為你了。”

“沒事。”緊緊的擁著她,逐月皇馬上又開口:“知道我為難,可知道該如何補償我麽?”一把將她橫抱而起。

“沒正經,孩子都那麽大了,還……嗚嗚……”

下麵的話還未說出口,已被逐月皇堵了個嚴嚴實實,隻剩下一串串的嬌吟逸出。

紗幔放下,整個寬大的寢房,傳來一陣陣粗重的喘息,月光照上,為地麵披上一層銀白的光芒。

柔軟的是表麵,堅硬的是內心。

自打浣溪知道舞陽腹中的孩子是殤聿的以後,總是會在無意之間問一下舞陽在邊疆的生活。其實她問,不過是想知道,殤聿待舞陽是否真心,雖然那次看到他為舞陽擋劍,但殤聿是練過武的人,自然也是知道深淺,說不定隻是有些鼓勁而已。她不想逐月皇那般在意殤聿的身份,但也是希望女兒過得好。

從那次慕憂雲來攤牌以後,舞陽雖表麵平靜,心裏卻是擔憂不已,慕憂雲此番是下了一番功夫,若真要對殤聿不利,以他跟逐月皇的恩怨,自然不可能平安無事。

可是如今自己有孕在身,又不能出宮,外麵的事情她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褚文珺也不知怎麽回事,竟然好幾日不曾前來,經他的愛鬧的性子,斷然不會如此,現在這般,隻能說是有人故意為之。

慕憂雲自然沒有那個權利去攔截他國皇子,除了逐月皇婉言相告,才會有如此情況發生。

在她的擔憂之間,逐月皇卻領著慕憂雲和幾名太醫前來語煙宮。

當時甯妃正在撫琴,而她隻會在旁發呆。這些日子身子益發的沉了,坐也不是,臥也不是,每晚睡醒後,還起不了身,萬分的難受。

行過禮以後,宮人又扶著她坐了下來。

看著她的腹部,逐月皇細細思量了一番,雖早已想好了,但開口還是十分的困難。

“皇上有話直說。”

“好!果然是朕的女兒。”讚賞的看著她的了然,逐月皇單手支著下巴:“舞陽,朕有話問你,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猛然抬首,她感受到了甯妃擔心的眼神和逐月皇的一絲不忍,沒有過多的停頓,因為太多的隱忍和顧慮隻是讓甯妃和逐月皇加深自責:“離王的。”最近一段時間,從逐月皇的打量和甯妃的探問中,她估摸著慕憂雲已經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了逐月皇。遲遲不見他們開口,想必也是不想傷害自己罷了。

微微搖頭,這孩子就是如此:“你明知朕與離王的糾葛,如今還留下他的孩子,所為何意?”雖難過,問話卻仍然很是犀利。

浣溪當下搖首,不忍的看著孤身一人的舞陽,麵對如此多人的質問,且還有人心下的羞辱,當下心疼得緊。

“隻是留下孩子,沒有任何意思。”連忙開口,及時的劫住甯妃要脫口的不敬。

逐月皇沒再說話,也說不下去了,她的那一種義無反顧,讓他覺得自己太過殘忍。換了他人,他都會覺得心疼,更何況是自己的女兒。朝一旁的禦醫揮了揮手,讓他們上前。

從天藥司的幾名大夫進來,舞陽便渾身警覺,如今他們緊逼上前,自然讓她更加緊張:“你們要做什麽?”坐在椅子上,退無可退,雙掌緊緊的抓著俯首,關節泛白泛白。

其中一人微微鞠躬:“容臣為公主把脈。”

他一說完,眾人作勢要上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多的隻是那慣有的麻木,看著便讓人覺得幽冷不已。

“不……”掙紮著開口,舞陽開始感到害怕了,猛地站起身來,抬起頭來緊張的看著逐月皇,絕望的開口:“你要打掉我的孩子?”渾身冷汗涔涔,掌心握住的扶手,已經濕滑一片,讓她站得都不穩,身子輕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