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夭折

“舞陽……”殤聿驚恐地抱起蝶舞陽,大聲喊道:“快請大夫,快啊……”

剛到銘天院的香菱,一聞殤聿的驚吼,便已經知道事情不對,自己還是來晚了,進入大廳,能看到的便是地上的一灘血跡,當下整個人都有些暈眩。稍稍別開臉來,香菱向裏間走去。

房裏進進出出的都是人,不時的夾帶著幾聲殤聿的怒吼,香菱在三旁越看越心酸,當初自己小產,也不見他如此緊張,她不會刻意去對比這些,但是此刻太過蒼白的對比,讓她有些難以忍受。

聞訊趕不定期的香燁,拍了拍她的肩,了然的說道:“又何必在意?”這段時間發生這麽多事,幸好自己在香菱身邊,不然此刻的她,也不知道如何自處才是。

“我不恨舞陽,但有時看到難免會不好受。”

“好了,不難過了。”事情是越來越複雜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人防不勝防。

兄妹兩人,默默地看著進進出出的侍女,看著那一盆一盆的鮮血,心再一次高高地揪起,瞅著如此模樣,事情仿佛不是那麽容易了。

殤聿緊緊的抓著蝶舞陽的手,腦海裏不斷的盤旋著她昏迷過去的一句話“你殺了我的孩子”,她在拒絕著他,拒絕承讓他也是孩子的父親,一句話,將兩人生生地分了開來,亦將她的絕望鮮明地說了出來。

抬首,卻是那一盆盆的血水,那染紅的床單,鮮紅鮮紅,仿佛初開的玫瑰,鮮豔欲滴。殤聿經常見血,卻是第一次,發現血的顏色如此的駭人,壓得他有些喘過氣來。

“舞陽,你很堅強的不是麽?你要堅強的活下來,好好的活著……”說這些話的時候,殤聿沒有發現自己微顫的聲音中,有著無盡的痛苦。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大夫終於擦了擦汗水,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王爺,蝶姑娘的血已經止住,隻是孩子,終究是沒能保住。”本就有滑胎的跡象,如今一撞,自然是更加的嚴重。

“已經無礙了麽?”他怎麽覺著事情仿佛沒有那麽簡單呢?

“因蝶舞此番失血過多,因此需要急速補血。”

“那就趕緊給她開最好的補血藥,還在這裏磨蹭什麽?”

“呃……”不知當講不當講,如此方法,雖然最快,卻很是傷他人身體,“是這樣的,王爺,若是補血最快的方法,便是將補血之藥用他人的血液熬煮(因架空曆史,可以稍稍杜撰一下),得出的藥汁,才是最佳補血之物,而那種血液,必須是從同一人的身體上取出,不然病人很難適應多人的血液!每日一碗,共服三日。”難就難在此處,一個人身體上的血液,短時間內是有限的,若是給了他人,自己難免身子發虛。

一旁的香燁聞此言,連忙上前:“用我的血,我血比較……”話沒說完,便被眼前的情況怔住。

因為殤聿一刀割開自己手腕,取過一隻碗便接住,直到接了整整一碗,這才交給大夫:“趕緊去熬藥!”胡亂用一根巾帕係住傷口,殤聿這才為蝶舞陽掖了掖被子,與眾人走了出去。

從始至終,香菱的臉色都沒有緩過來。一直到出了裏間,這才緩緩回過神來。

外麵天色已經一片漆黑,三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坐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去了。

翌日一早,殤聿便接到前方戰場讓自己前去的消息,當天取完血後,殤聿去了軍營,即便是虛弱的身子,卻仍然飛揚跋扈。契丹城如今還有五萬人馬,無論如何,他都要賭一把,命人準備明日出征,四處將所有的事情都吩咐了一番,這才安心。

回到王爺已是深夜,淺眠兩個時辰,天色一亮,依然是取了一碗血,而後率領五萬大軍,一臉煞白地朝黔鳴城行進。

大軍出征後五天,蝶舞陽這才醒來,看到香菱的第一眼:“我要找香燁!”開口第一句話,不是哀傷自己的的孩子,而是尋找香燁。

殤聿交代過,請她好生照料著蝶舞陽:“哥哥剛才來過,估計明日也回來,你先休息,你身子很虛!”

聽話的閉上雙眸,若是身子沒有好起來,她心裏就算有千萬種想法,也不過是黃粱一夢,唯今之計,是先養好自己的身子。她沒有問殤聿去了何處?也沒有問自己為何躺在銘天院,隻是乖乖的喝藥,乖乖的睡覺,配合著一切大夫說對身體有益的事情。

香燁是在她醒來的第二日下午過來的了,那時香菱已經回了碧雲軒,正好讓她開口:“香燁,我要離開!”

“啊?”

“我要離開王府!”認真的看著他,蝶舞陽毫不留戀的說出,“你答應過我的。”

點了點頭:“那是不假,可你這是為何呢?一切不都已經解釋清楚了麽?”

“不,香燁,這不是解釋的問題,我問你,你應該很愛你的妻子吧?”

一提起千變,香燁便是一臉幸福的笑容:“是啊,很愛!”當年兩人一路走來,也是坎坎坷坷,如今雖然全好了,卻也是聚少離多。

如此優秀的男人,今生也不知道是何等的女子擁有這般的幸福:“香燁,若是你愛上了,你還會相信你的妻子會陷害你麽?”

“這個自是不會,愛上了便是一輩子的承諾,怎能因為誤會而不信任她?我們……”意識到蝶舞陽意有所批,香燁連忙頓住不再開口。

“對啊,也應該是如此,可是王爺給的,太過沉重,我擔不起,香燁,我害怕在將來的某一天,我會在這裏消磨完了蝶舞陽,變成了另一個我。”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蝶舞陽困難的開口,“這裏,太過的複雜性,我的生活太過單一,容不下這一切的紛爭。”

是啊,他也相信,蝶舞陽是不適合這個王府的,太過的獨特,隻會在王府裏豎立很多的敵人,而後她隻有一人,白日裏孤零零的曬著太陽,即便是曬得再暖和,她仍然需要蓋著被子,因為太陽也溫暖不了她那顆寂寥的心。而夜晚,又在漫無止境的黑色裏等待,她的夫君不一定會來,來的時候需要和顏悅色,不來的時候便是一人長伴孤燈。

這樣的生活,便是王府姬妾的寫照,其間無論是哪一種,蝶舞陽都不會適應,都會做不來。於她來說,沒有自我,她便是失去了一切,那樣的她,他是不願意看見的,因此:“那何時啟程?”

“越快越好!”

“好的,那我去安排了!”

安排這一切的時候,香燁沒有告訴香菱,因為蝶舞陽的離開,屆時會讓殤聿甚為動怒,而香菱,若是知道真相,會落人話柄,隻有不知道,人家才不會怪到她的頭上。

當香燁派來的人將蝶舞陽劫走時,她的心,竟然悄悄的跳了一拍,在這個生活了將近一年的地方,快樂很少,隨意很少,可是,卻記住了他給自己的的點點滴滴, 不是很多,卻足以讓她記在心裏。

當馬車漸漸遠離王府時,蝶舞陽雙眸微微酸澀。緊緊的將身子蜷縮在小小的車廂,厚厚的羽被蓋在身上,仍然感覺冰涼冰涼。

馬車一直往南行去,走了整整三日,香燁的人馬才趕上前來,看破著她的第一眼,他便問道:“蝶舞陽,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還記得那日一早,侍女們發現蝶舞陽失蹤時,整個王府,上麵的人動靜不大,反倒是侍女下人萬分擔憂。

“不悔!”蝶舞陽笑著回答,雖然有著剛離開時的一種惆悵,但如今呼吸著外麵如此新鮮的空氣,已經將心中那一份不舍遠遠掃去。

笑著撫了撫她的頭:“很久沒有上街麽?”

“嗯,自來契丹城後,包括其中的一次逃跑的算在內,上過三次街。”含笑接過他手上的一些小玩意,蝶舞陽滿心的歡喜。

“啊?你原來已經逃過一次?”看來自己還是小瞧了蝶舞陽了,“這次若是再被抓到,你可別招我出來啊。”殤聿的脾氣他素來不願意招惹,不僅僅是自己永遠也打不過他,更有就是他也有些害怕殤聿那惡毒的眼神。

“好,不告訴,就是你偷我出來的。”

“咚”香燁手間的麵人落在地上,頭痛的在想,自己此番是不是做錯了:“蝶舞陽,你別不講義氣好不好?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我家孩子可不能沒有爹爹。”說這話時,他漂亮的臉上帶著幾分調皮。

“香燁,你真好。”

“應該說你真傻,你就那麽相信我,不怕我將你賣了?”這一點,讓他感到很高興。

“賣就賣吧,不過是一副臭皮囊而已。”似乎很家常便飯一般,讓人聽著有些頹喪。

“如今你想去哪?是回家還是跟我去關城?”

稍稍疑惑地看著香燁:“去哪?”家?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屬於她的家呢,如今她出來了,可是她又該去往何處呢?天下之大,似乎沒有她蝶舞陽立足的地方呢!

明明是王府的郡主,卻是一臉的孤苦無依,他不知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但卻不忍看著她茫然,香燁再次開口:“罷了,跟我一起回家吧,反正如今我正缺一個讓我疼的人呢!”笑擁上她的肩頭,香燁一副大哥的模樣。

“好,謝謝!”

“傻丫頭,怎麽那麽多客套話呢?”

因著香燁有意讓蝶舞陽好好欣賞沿路的風景,因此一路行下來,車程相當的慢。而蝶舞陽,也難得出來,雖不若其他人一般大喊大叫的看著各種各樣的物品,但臉上卻有著躍躍欲試的一種神情。

或許人都是這樣的,及能夠以暫時的歡聲笑語,撫平過去的傷痛,就當不曾受傷。隻是,在夜闌人靜,月高風清的夜晚,淡淡的愁緒便會再次襲來,纏纏繞繞、綿綿長長,沒有那時個的痛徹心扉,卻也是長長久久的痛。如此的育,習慣了,也就成了不或消弭的一部分。

不知為何,總是會想起那一段時光,很是苦澀,猶若品茗,初嚐時苦不堪言,苦過以後,便是那淡淡的甘甜,雖不及苦的一般,卻能食之上癮,漸漸的,為了留戀這樣的甜,不斷去受傷。

明天又將是一個睛朗的日子,又將是陽光燦爛的一天,每日的新鮮,等著她去慢慢尋味,過去的痛,既然不能消弭,就讓它痛著吧?因為在痛的時候,它亦並著一種淡淡的甘甜。

很輕,卻如春風指麵;很淡,卻是縈繞心扉。

當殤聿知道這個消息時,正是拚了性命奪來勝利之時。

狂風暴雨,風起雲湧,戰場上,皆是臥倒的身體,有重傷的,有奄奄一息的,更有斷肢少腿的。生命,在那一刻顯得格外的脆弱,美人的凋零,都是另一種勝利的張揚。

隻有死亡,才能絢麗戰旗的璀璨;隻有鮮血,才能是戰爭的彰顯。

雨點,狠狠地砸在每一個將士的臉上,身上的汗水和著雨水一起滑下,血水流出的瞬間便被雨水洗去,遠遠看著,每個人都不曾受傷。渾身的肅殺之氣,從一個個的傷口流出,卻末留下腳步,而是屹然的去扶持那一個個重傷的士兵。

狠狠的摸了一把臉,殤聿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來,與雁鳴等人會師,徹夜了解所有的總題,本就失血過多的身子,因著不曾休息而緩緩發燒,他卻一直堅持。第一次出征,隻許勝不許敗。所以,即便是拚盡所有,他也要攻下黔鳴城。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放下心來,第一步的成功,代表著他日的輝煌。發燒的身子,因著再次淋雨,變得有些滾燙,或者,他應該好好休息一番。

“爺,奴才有一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冷眉靜靜候在一旁,率一次有些猶豫。

心,“撲通”的一跳,能讓冷眉如此慎重的事情不多:“且說!”雙手卻緊緊握成拳頭,繃起的關節聳立而起。

“府裏傳來消息,蝶姑娘已被告人劫走!”

“你說什麽?”瘋了似的提起冷眉的衣衫,殤聿高聲呼出,“什麽時候的事?”

“戰前的一天傳來的!”

一拳狠狠地向冷眉揮過去:“混帳!”不顧倒在地上的冷眉,殤聿跨上馬背便衝了出去,臨去前拋下一句,“雁鳴,休養生息!”

翌日一早,眾人正欲啟程,蝶舞陽卻看到街角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當下大駭:“香燁。”喚住他,蝶舞陽連忙走在他身側,貼近的距離,有著過分的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