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兩位消防員就合力把我抱到平坦之處,邊勸我別做傻事邊給我催吐,隨後打了120說有人喝農藥自殺的人,讓他們盡快派救護車過來。
剛才載我的出租車司機也走了過來,說他覺察出我有輕生的傾向就打了119求助,說人活著總會有痛苦甚至絕望的時候,但隻要熬過去就會好了。
他們的勸慰觸動了我心底的症結,我的情緒徹底崩潰:“我熬不過去的,我害死了我三歲不到的女兒,如果不是我執意要帶她走,她就不會被喂食安眠藥,我就能及時發現她不舒服,就不會坐船耽誤了治療時間,那她肯定會有救,而不是死於流感。”
司機聞言感慨道:“原來是這樣,孩子的離世確實會給大人帶來很大的打擊,但你女兒的病逝是突發的意外,你不要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隻要活著,孩子還會有的。”
“不會的,”我悲戚地搖頭,“就算再有,也不是她了,何況我和他爸爸還離婚了。”
想到這兒,我試圖掙脫,並苦苦哀求,求他們別管我並放我走,可消防員直接把我關進了車裏。
我還是試圖逃出去,可身體很快有了異樣,不僅反胃嘔吐,視線和聽力也變得模糊起來,接著很快失去了意識。
依稀中感覺有人搬動著我,後來又感覺有人往我身體裏灌入東西,我能感覺到是在給我洗胃,想睜開眼睛看看,可眼皮沉重得像千斤重一般,根本無力掀開。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醒來,睜開眼就看到我躺在病房,身上插滿了儀器,臉上罩著呼吸機。
我剛試圖取下,就被護士察覺,她阻止了我:“你的整個食道和喉嚨,都被農藥灼傷腐蝕並長滿了皰疹,連自主呼吸很都困難,必須戴著呼吸機。”
我衝她眨眨眼睛,她了然問道:“你有事想問?”
我連連點頭,她從衣服口袋裏拿出紙和筆遞給我。
我的意識還有些昏沉,廢了很大的勁兒,才在紙上寫了一行字:“這是哪兒?”
護士看完後回道:“市一院的重症監護室。”
我繼續寫:“誰送我來的?”
“好像是消防員打的120,我們醫院的車去接的你,具體的我不清楚。”
聽到護士這樣說,我繃著我的心才稍稍放鬆了些。
我不想以這幅樣子見到顧曄承,隻要他不知道我在這裏就好。
這樣想著,我很快又昏睡了過去,期間因為難受,迷迷糊糊的醒了好幾次。
就這樣在重症監護室待了五天,我的狀況才有所好轉,撤了呼吸機發現我能自主呼吸後,就把我轉去了加護病房,別交道我短期內別說話,以防受損的聲帶變得更嚴重。
我配合點頭,轉到加護病房後,護士幫我插上心電監護儀和血壓檢測機就出去了。
護士一走,我瞅準時機立馬用盡全身的力氣坐起來,把綁在身上的東西都扯開,然後下床準備離開。
可剛來到門邊,門就被人從外麵打開了,以為是護士,連忙找了個內急的理由想搪塞過去。
結果嘴巴一張,喉嚨就痛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而與此同時,我看到來人穿著一雙高級手工定製的皮鞋,和一條限量款的西裝褲。
我想到了些什麽,呼吸瞬間凝結,視線慢慢上巡,當看到那張盛滿怒氣的冷厲臉龐時,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我慢慢後退幾步,有些怔怔地看著他,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麽,卻又無從說起。
而他也不說話,隻用一雙能剜人心髒般的冷冽眼神盯著我,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估計我已經死了千萬次。
可我倒真的希望他的眼神能殺了我,那我就不用日夜沉溺在女兒死亡的痛苦和自責裏。
可我還活著,還恬不知恥的活著,我就必須麵對這一事實。
於是我張了張口,費了很大的勁兒,從喉嚨裏擠出兩個粗噶的字:“女兒……”
啪!
響亮的一巴掌打在我的右臉上。
我頭不受控的往左邊歪了過去,嘴裏湧出一股濃烈的腥味兒,而他不解恨一般,又往我左邊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女兒’兩個字,也是你配提的嗎?”還沒等我回過神,他就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聲音嘶啞,表情猙獰的對我吼道。
我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整個人搖搖欲墜的往後退,後來腰撞在病床的欄杆上,磕得一陣生疼。
心裏的痛和身體的疼,一下子就匯集在一起,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這換來他更深的厭惡:“你以為你哭我就會心軟嗎?不會的,不過是鱷魚島眼淚罷了。女兒原本也是個能哭能笑的可人兒,如今已經變成了很少的一抔灰,她是被你害死的,被你害死的!”
“我……知……道……”我從喉嚨裏細碎地擠出幾個字,“我……去……陪……”
“陪?你陪她?”他捏住我下巴的手倏地收緊,“我的女兒不需要你陪,你害死她不夠,還想去另一個世界騷/擾她,阮離,你別那麽黑心。”
成串的眼淚從我的眼角滑落,我心裏痛得無以複加,我幾乎是撕心裂肺的大喊出來:“你說的對,我害死了她,到了另一個世界她都會對我避之不及,又怎會接受我的照顧呢。可你告訴我,顧曄承你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彌補呢。”
“活著,像狗一樣的活著,”他惡狠狠的對我說,“沒我的允許,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我要你清醒的活著,每天都為你的行為贖罪!”
他說著一把把我推倒在**,厭惡又仇視地看著我:“為了救你,我已經花了幾十萬,在還清之前,你休想以死逃避,不然我會把這筆債,算到你那個神經病的母親身上!”
顧曄承說完就走了,我悲戚地縮在地上,把頭埋在腿間流淚。
許久後護士來了,見我拆了儀器有些生氣的重新幫我插上,隨後又給我檢查了口腔。
看了兩眼,護士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提醒過你的,你的聲帶嚴重受損,在恢複前不能說話。可你似乎是說過話或者大聲哭過,整個聲帶已經嚴重受損了,若再不注意,估計以後說話都是個大問題了。”
護士又立馬去叫醫生,醫生看後眉頭皺得更緊了:“阮小姐,以我的從醫經驗來看,你的聲帶已經嚴重受損,以後說話都會比較困難。我去給你開藥,你後續得多注意保養,不然就回天乏術了。”
護士和醫生都對我的情況感到惋惜,可我的內心卻一片祥和。
我連死都不怕,變成啞巴又有何懼呢。
成了啞巴也好,女兒到另一個世界說不了話,那我也變成啞巴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