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開庭排期,孫元彬的案子將在下周三開庭,我和顧曄承打了招呼,說我要請假去旁聽,顧曄承也準了假,可周一卻接到取消的通知。

一打聽,得知是有幾個孫元彬以前的患者,聯合起來實名舉報孫元彬曾以性命要挾,向他們索取高額紅包,因為有新的犯罪嫌疑行為,所以得延期開庭。

這似曾相識的方式,令我第一時間看向了顧曄承,他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子:“假的真不了,我會了解情況,也會和我爸溝通,你先別急。”

我怎麽會不急呢,我意識到這是顧樹生的新一輪施壓,為了逼我離開顧曄承,他連一個坐牢之人都不放過。

而如我所料顧樹生否認了,說他不屑於幹這種低級的事,對這些毫不知情,可這件事越演越烈,實名舉報孫元彬的患者越來越多,舉報原因也花樣百出,猥褻、騷擾……

事情快速發酵,孫元彬成了網絡上罪大惡極的人,就連他遠在農村的老母親也被起底,常有網友跑到他家潑油漆扔糞便,導致老人不堪其擾,服用了農藥自殺,好在被親戚及時發現送醫洗胃,勉強撿回這條命。

這些事傳到孫元彬耳中,他一度想不開也差點出了事兒,可始作俑者顧樹生卻躲在風暴外麵毫發無損,我心頭湧上一股有心無力的憤恨。

顧曄承也知道這些事是他爸在搞鬼,便讓我別急,說他會找到那些人一一撤訴。

可每當顧曄承說服一人撤訴,就會增加幾個新的報案人,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事件已經演變成了他們父子兩人的博弈,可受害者卻隻有孫元彬一個。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趁顧曄承去外地出差的時候,去老宅找了顧樹生。

他對我的到來並不意外,一見我就說:“決定離開顧曄承了?”

“爸……”

他冷冷打斷我:“我從沒接受過你這個兒媳婦,別想著和我耍花招打親情牌。”

我咬咬牙:“爸,即便你對我再不滿,也無法改變我是你兒媳婦這一事實,你對我有意見可以衝我來,又何必拿無辜的人開刀呢?”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我早就警告過你的,如果你離開曄承,一切風波都會平息,否則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到什麽程度。”

我深吸一口氣兒:“你是因為曾經和我媽有過一段,才這樣討厭我嗎?如果是,那你好像也沒資格這樣做,因為是你欺騙傷害我媽在先。”

“我討厭你的原因很多,這隻是其中一個,最討厭的是你作為一個生父都不詳的女人,壓根不配做顧家的兒媳。”

顧樹生這番話,硬生生地戳到了我的痛處,我想說點反駁的話,他又說:“我知道曄承的心還在你身上,所以這個決心必須由你來下。他現在去外地出差了,隻要你配合,我可以給你五百萬,並讓你把孩子帶走,前提是一輩子不準再回來。”

我微微握緊拳頭:“如果我不呢?”

他竟然還笑了下:“那孫元彬可能沒多少日子可活了,你也得時刻看守好你的女兒了,保不齊她某天就病了,丟了,或是死了。”

聽到他連自己的親生孫女都不放過,我憤怒得捏緊了拳頭,可他冷冷地叫來保安把我轟了出來。

站在古色古香的別墅門口,一種無力感迅速爬滿心頭。

恰好顧曄承打電話來,我連忙接起想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他,他卻讓我發一份合同給他。

“合同?”我遲疑了下,“我現在在外麵,急著用嗎?”

“嗯,談成了一個上億的項目,待會兒吃了晚飯就簽合同了。”

電話裏的他聲音很低,可興奮的語氣十分明顯,這一刻我意識到原來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即使我們是最親密的愛人。

我吸了吸鼻子哦了聲:“那我現在就趕回公司發給你。”

“也不用那麽急,我讓其他秘書發給我就行,不過你聲音悶悶的,是怎麽了嗎?”

“沒,有點感冒而已。”

“是沒有我抱著你睡,半夜蹬被子了吧。”

我勉強擠出抹笑意:“好像是。”

“那你就別去公司了,趕緊回家休息,記得把空調開到29度睡覺,我忙完就回來陪你。”

“好。”

後來顧曄承又說了點什麽,就聽到電話那頭有人叫他:“曄承,和誰打電話呢,趕緊走啦,付總他們還等著你呢。”

是蘇欣。

可我沒聽說他們要一起出差啊。

顧曄承哦了聲就掛了電話,幾分鍾後給我發了條短信:剛才叫我的人是蘇欣,她恰巧也來這邊出差,是在工作中碰到的,你不要多胡思亂想。現在一行人要去吃飯,等回了酒店我再打給你。

關於顧樹生威脅我的話,終歸是在舌頭上打了個卷,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一陣風吹來,好像有灰塵迷了眼睛,我用手背揉了揉,然後打車去了女兒所在的醫院。

女兒最近的情況不太好,又回到了縮在狹小空間才能獲得安全感的狀態,心理醫生說這是治療過程中常見的反應,因為他們的內心世界很敏感,在徹底接納世界時會有個反複試探的過程,感覺到有危險就會縮回自己的殼裏,當覺得危險消退才會試著融入,而這個過程是特別考驗家屬耐性的,讓我們一定要學會等待,因為孩子也在努力。

心理醫生說的話我都懂,我也有耐心,畢竟我最擅長的就是等待。

可一想到顧樹生的威脅,我就有些忐忑慌張。

若他對女兒下手,那女兒肯定承受不住的。

我特別想要一個傾訴的發泄口,才發現我連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隻能三申五令的交代醫生一定要看管好女兒,不讓她外出,也不讓陌生人來醫院與她接觸。

後來回到家,我把自己縮在沙發上,迷迷糊糊間竟然睡著了。快淩晨時被顧曄承的電話吵醒,他說他還沒回酒店,吃完飯甲方說來會所唱歌,他不好推脫隻能跟了過來。

視頻裏的他臉色泛紅,眼神也有些迷離,我蹙了蹙眉:“你喝了很多酒嗎?”

“還好,不過沒醉。”

“得少喝點,不然胃又得疼了。”

“知道,”他把手放在屏幕上劃拉了兩下,“我幫你揉眉心了,所以就別再皺眉了,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你接著睡吧。”

“你什麽時候回酒店?”

“估計得通宵,上午補個覺,下午去參加一個研討會。”

“那你還要多久才能回來?”

“想我了?”他把臉往屏幕前湊近了些,“預定了後天的機票,如果你真的很想我的話,那我搭明天最晚的航班回來。”

“也不用那麽趕,夜航班不怎麽安全,就後天再回吧,回來我有話和你說。”

“現在也可以說啊。”

我不想破壞他的好興致,也不想影響他的行程,便說:“也不是什麽急事,你先忙,等回來再談。”

我以為,不過再等兩天而已,顧樹生不可能連這點耐性都沒有。

可我再次低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