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心理醫生比我們先到,剛進門杜霆之就指給我看。

對方背門而坐,一眼就被她淺棕色波浪卷的齊腰卷發所吸引,綠色上衣白色褲子的穿搭也很和諧。

是個僅用外表的裝扮,就能博得他人好感的人。

我扣緊的手指微微鬆了鬆,覺得今天這頓午飯應該會吃得比較輕鬆。

這樣想著,我跟在杜霆之身後朝她走過去,距她隻有幾步之遙時,杜霆之叫了她一聲:“靜怡。”

名字也有耳熟,還沒與人對上號,這顆大波浪腦袋就轉了過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就那樣撞入我的視線。

她也看到了我,但相比我的驚訝慌亂,她顯得很從容,很溫和地衝我笑了笑,而杜霆之在給我們做介紹:“這是我的老同學,程靜怡。”

說完又把我介紹給程靜怡:“這是阮離,是我的朋友兼同事。”

她臉上一直掛著淺淺笑意,等杜霆之介紹完畢,她就朝我伸出手:“阮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程醫生,我也是。”

我說著伸出手與她握了握,可指尖剛碰到她的掌心,她就收了回去,拉開椅子示意我們坐。

我隱隱感覺程靜怡是在刻意忽略我,但我沒有表現出來,更沒忘記今天是借吃飯之名,來讓程靜怡從側麵觀察我的狀態。

世界之小,小到顧曄承和杜霆之想讓我見的心理醫生竟是同一個人,我不著痕跡的應對,以最陽光積極的一麵,以期在他倆那兒都交上份滿意的調查答卷,讓我不用再麵對之類問題。

於是,杜霆之拋話題,程靜怡接梗,我捧哏,餐桌上的氣氛一片大好。後來杜霆之去上洗手間,我也依然保持熱絡的氣氛,程靜怡的表情卻冷了冷:“阮小姐,你一直硬挺,不覺得累得慌嗎?”

笑容在我的臉上僵了僵,但我很快又笑了起來:“程醫生覺得我在硬挺什麽?”

“你心知肚明。”

我又笑了下:“我還真不明白,請程醫生指點一二。”

程靜怡沒有笑,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你很聰明,知道自己的心理狀況不穩定,就企圖用正麵積極的一麵來示人。可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靠這份專業吃飯的我。”

我擱在桌下的雙腳,死死地摳住地麵,麵上卻還是在笑:“程醫生興許在你的領域有所建樹和威望,但這不代表你能權威到點石成金的地步,更何況心理醫生最忌諱帶著情緒治病,你是把萊萊的事怪罪在我身上,才恨不得給我定個精神疾病的罪名吧。”

我說這些話隻是試探,可程靜怡瞳孔放大的神情則說明了我的猜測是對的,她捏著筷子的右手一下子握成了拳頭,一副火山欲爆發之勢。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杜霆之回來了,程靜怡如大夢初醒一般鬆開筷子站了起來,轉身麵向杜霆之:“師兄,我診室裏突然有急事,得馬上回去一趟。”

杜霆之看看我,又看看她:“這兒突然?可以都還沒吃飽。”

“不僅飽了,還吃撐了,這家的東西很好吃,改明兒有空我請師兄和阮小姐再來吃一次。”

杜霆之點點頭:“你有事就先去忙,需要我開車送你嗎?”

“不用,我也開了車的。”

程靜怡亮亮手裏的車鑰匙就走了,杜霆之目送她離開後才坐下來:“你好像很喜歡吃黃花菜,再加一份?”

“黃花菜?”我低頭看了眼碗裏的食物,確實還有幾根沒吃完的黃花菜,可沒人知道那是不挑食的我,最不喜歡的食物之一。

我忍住胃裏的不適:“吃不下了。”

杜霆之隨即去買單,回公司的路上,我裝作不經意地問程靜怡什麽時候會給他出反饋結果。

“大概今天內,最遲不超過明天。”他晲了我一眼,“你也好奇起結果來了?”

“有點,畢竟事關於我。”

“人之常情,等她反饋給我,我會告訴你的。”

“好。”

下午上班的時候,我有些心神不寧,擔心程靜怡會給我診斷出比較敏感極端的病,每次手機響動或是辦公室座機響起,我都會呈現出高度緊張的樣子。

何葉看出我的異樣,以交流方案為由湊到我跟前,問我怎麽了,我笑笑說沒事。

“可看起來不像,是在等電話嗎?”

“真沒有,就有些犯困,每次手機或座機有動靜就會被嚇一激靈。”

這個理由十分完美,完美到何葉深信不疑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而我在下一次座機響起時,勉強控製著緊繃的弦,神色如常地接起座機:“創輝廣告,請問找哪位?”

“是我,來我辦公室。”

杜霆之說完就掛了,雖然他聲音如常聽不出多餘的情緒,但所謂話越少事越大,我多少還是有些緊張。

程靜怡,她到底會在我的診斷報告上寫些什麽?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來到杜霆之的辦公室,他正在接電話,指指沙發示意我坐。他好像是在談一個紅酒廣告的方案,講了二十多分鍾才結束,而我在這二十多分鍾裏也如坐針氈,後來他掛了電話走到我跟前:“你進來的一分鍾前,客戶恰好打了電話進來,以為幾句話就能結束,沒想到會聊這麽久,不好意思了啊。”

“不會的,不過你找我,是程醫生把報告發給你了?”

“沒錯,知道你記掛著這個,所以一收到就打給你。”他說著往辦公桌走去,並朝我勾勾手,“她發的郵件,你自己過來看。”

我走過去,電腦正停在郵箱上,隻一眼就看到程靜怡發來的郵件:

她態度積極、說話風趣幽默,挺好的。

我反複確認了兩遍,確定裏麵沒有陷阱,才鬆了口氣兒。

隻是有一點想不通,程靜怡明明認定我有病,又為何要否認?

這樣想著,杜霆之輕輕叫了我一聲:“發什麽呆呢,對這個結果不滿意?”

“沒……沒有,”我抿抿唇,做著找補,“隻是你一直說我可能有問題,所以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