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萬丈深淵

在重力的影響下,心髒像是懸起來了,吊在胸口,不上不下。眼前的景色飛速飛向腦後,眼睛被風拉得生疼,臉上好像也被風劃出些小口子。

要死了嗎?

那樣拚命,熬過了這麽大半年,終於要死了嗎?

那樣機關算盡,卻最終要死在一個苗寨小地方的大坑裏嘛?

在上海,七日不還陽就死了,在各方勢力的壓迫下,在最後時刻回到身體;在長白山,地宮裏一次又一次的差點死掉,卻脫逃了;在北安,做了那麽久沒腦子的人,卻是置身在危險中,也被救了出來;後來被釋刑天挾持,每天看到釋刑天殺人,也僥幸留得性命;在山王坪,九死一生,假龍龍臥底,蔣旻在外麵堵截,卻也安然無恙……

一次又一次的掙紮,讓我覺得,我已經可以麵對一切了。因為我知道,掙紮,是萬物進化的法則。大概,我還沒進化到我以為的境界吧……就像現在,隻能麵對死亡。

可是,我還有太多事沒做啊!

我還沒有在“山”站穩腳跟,我還沒和李源潮、蔣旻平起平坐,擺脫他們的控製啊!

我還沒有絕對的實力擺脫各方勢力的覬覦,讓吉家擺脫命運的詛咒啊!

水柔姐、三九哥、老陳的仇,我還沒報啊!

李森、老瞎子、馬大叔、端木姐、小狐狸,還在天坑邊上等我啊!

甚至,我還沒有去父親的墳前祭拜一次!

大半年了,我還沒見過我母親一眼啊!

我的兒子才出生啊!

艾曉……我的妻子,我們大半年中吃了那麽多的苦,卻始終沒有好好在一起呆過幾天啊!

所有的抱負,所有的夢想,所有的愛恨,就要在這極速下降中,走向終點?

我不甘心啊!可是,我又這麽無力,甚至在空中轉個身,看看天坑邊的朋友的機會都沒有。我一直都是這麽無力,不是嗎?

父親,我錯了,你說過,我的天賦不足以改變家族的命運,所以你要封印我,所以你不想讓我知道家族的任何事。我以為我能做到,我以為,我能改變一切。但是事實證明,你是對的。你因為我被釋刑天打死,可是我麵對他的後人,卻下不了手……父親,請原諒我。

母親,我錯了……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我在忙些什麽,但是我一直在忙,一直被迫在忙。我已近太久沒回家了,我已近太久沒盡孝了……我不能改變家族命運,甚至我連好好給你養老都做不到了……母親,請原諒我!

艾曉……我的妻子,對不起。我曾經以為,隻要是真愛,無論在什麽時候,熱度都不會有絲毫褪去;隻要是真愛,無論經曆怎樣的痛苦,都不會有半點遲疑。你懷孕我不在身邊,你分娩的時候也是在危險中。而我的身邊有了太多女孩,直到現在,我的心中也不是很清明。但是真正一直陪伴我沒有離開的人,卻真的是你啊!老婆,請原諒我!

寶爺,你這個兔崽子。你知道為了你出生,死了多少好人嗎?三九哥、老陳,都是那麽好的人,為了你降生時那一身啼哭,太多人流下淚水。你以後要好好照顧你媽媽,替我好好疼她。家族的命運,你如果想要承擔,就擔下來,你如果隻想過平凡的生活,就問問你林爺爺要怎麽做。隻是恐怕,等你長大了,林爺爺也不在了……

老林啊,我可是要死了……這個爛攤子就交給你了……

我人生的最後時刻,竟然全是懺悔,我這一生,還真是諷刺……

“撲通!”

好疼!好涼!

四周都是水,因為我從太高的高空中掉了下來,我就像是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到水裏。整個身體承受了太大的水壓,肚子裏五髒六腑的疼痛讓人無法形容。

吉野,忍著疼痛,奮力向上遊吧。就像每次那樣,掙紮吧!活下來!

“呼……”我手腳並用,遊了上來,爬到岸邊。

我向台上看了看,基本已經絕望了。天坑很大,至少比許多城市的標誌性大廣場大了太多。就這樣說吧,李森和馬大叔在那樹藤上行走是如履平地的,但是要走到天坑中央,至少要五分鍾。所以在天坑上,都是靠喊話的,即使這樣,我們也聽不太清。但是我沒想到,天坑這麽深。我抬頭看,隻能看到藍天,連那根橫亙天坑的粗壯樹藤都看不到。這是多高啊,連那麽粗壯的東西都變得細不可見了?

苗寨曆史上,無數人無數次在這裏決鬥,但是我身邊,卻沒有什麽屍骨。連一點衣服的殘骸都看不見,不對,別說衣服了,連一點人類的痕跡都看不到。

反正也沒人,我把衣服脫下來,擰幹了,搭在一個樹藤上晾了起來。趁著這個功夫,我觀察了一下四周,完了,真是上不去了。

這簡直是一片獨立的天地,有樹木,有湖水,但是沒有看到任何動物。從上麵看下來的時候,是黑洞洞的一片。因為天坑的直徑非常大,能夠讓陽光直曬進來,也就能讓這天坑之下形成一種生態循環。但是可能是因為深度太深,或者是因為某種奇怪的原因,從上麵看下來的時候,的確是黑黑的一片,看不到任何植被的綠色。四周的山壁,都是無比光滑,想爬上去非得長著翅膀不可。上麵的人想要下來,也是絕對不可能,即使是靈活如三九哥,也絕對不可能安然爬到這萬丈深淵之下。我能活下來,完全是僥幸,偏離幾米,我都掉不到這湖水裏,直接就摔死了。人力是絕對不可能下來救我……除非,直升機?

但是讓直升機飛下來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咱們國家的空中管製非常嚴格。即使是黑道大姐頭百裏風清,即使她能弄到飛機,也不能飛到這天坑之下救我。咱們國家的空中管製是非常嚴的,所以私人直升機的注冊都是非常精細的,包括你每次要飛,也要事申請確定航線。而百裏風清甚至李森,在組織那裏都是掛著號的,不可能用自己的名字注冊直升機。即使注冊了,申請了飛來這天坑的航線,那麽蔣旻就一定會知道,他不從中作梗才有鬼。雖然我現在算是組織的人,李源潮和三叔都能算站在我這邊,可是如果他們調用飛機來找我,也就說明了我出了問題。到時候遠在白城正在假扮我的上官夕辰以及鄲特都完蛋了。吉野掉到了苗寨的天坑裏,那上官夕辰假扮我整合“山”的真相不攻自破,連人都能作假,以後還有誰能信任我呢?沒了“山”這個名頭的支撐,李源潮一定會翻臉不認人,整個吉家將又一次陷入極度的危險中。所以,能搞到飛機的百裏不能來;有飛機的李源潮,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至於三叔,他的大本營在長白山,如果突然要飛苗寨,我們又剛剛來苗寨,我們這層私下的關係就會被人看破,三叔這麽多年的苦心臥底就全都完了,靠他隱匿起來的家人也要再次麵對危險……

我雖然沒死,但是這萬丈深淵,恐怕是我的墳墓了!

算了,先轉轉吧。我把還沒怎麽幹的衣服先穿上了,不穿衣服實在是沒什麽安全感。這裏實在是不科學,如果是苗人決鬥的地方,絕對是會有人掉下來的,那麽怎麽會一個死在這裏的人都沒有呢?難道每個人都掉到了那湖水裏?

難道他們都找到了出去的途徑?

想到這裏,我精神振奮了很多,哪怕找不到人,找到個鬼問問也好啊!天坑雖然大,但是畢竟也是相對的,我大概轉了半個多小時,就走了一圈了。這裏缺少了些東西……怎麽說呢,缺少了聲音,太安靜了,或者說,缺少了些……生物?

但是這絕對不可能,一個平衡的生態圈,不可能隻有生產者植物、分解者細菌真菌,更要有消費者——動物。這裏的植被長得都算不錯,所以我認定這裏一定有其他的生物。可是連一聲鳥叫蟬鳴都聽不到啊!剛才掉到那湖裏,也沒仔細看看那湖裏有沒有魚。

那就去看看吧,有魚是最好了,至少不會餓死在這裏。

我走到湖邊,把衣服脫了,正要跳下去。

“不能去。”

我的心裏突然冒出這三個字,或者是我聽到別人對我說了這三個字。這裏太安靜了,以至於我不能確定我是不是真的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難道是我的直覺嘛?老瞎子說過,要讓我相信我的直覺。如果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別去,那還是別去了。可是如果是別人告訴我的呢?他是敵是友?跳到湖裏又能怎樣呢?

這感覺其實有點嚇人,在一個極度安靜的環境裏,沒有一點聲音;這個環境裏除了你和植物,不再有別的生物。然後這個時候,你突然聽到這麽三個字,一定是嚇尿的感覺。

再試試看,就知道了。如果是真的有人提醒我不要跳到湖裏,那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想到這裏,我走到湖邊,做了個跳動的準備動作。

“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