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婚日(中)

是艾曉,她那麽瘦,靈動的大眼睛那麽疲憊,黑眼圈讓眼窩顯得那麽深,隆起的大肚子讓人懷疑她瘦弱的四肢能否保持平穩。

“啪。”看到我的那一瞬間,她似乎是愣住了,手中的弓和扔到了地上。

我走在鮮鋪成的道路中間,前麵是打扮得嬌羞可人的百裏風清,後麵是如同一個瘋婆子的艾曉。所有人都在看我,而我不知道我該看誰。

百裏低著頭,但是我看到她的臉漲得通紅,一向豪氣的她此刻是那麽局促,似乎是不知道把自己的手放在哪裏才好,她似乎想和身邊的人說話來分散注意力,但是欲言又止。

而艾曉,隻是直直的看著我,她的眼睛沒有神,隻是默默的流著淚,一隻手撐著腰,一隻手捂著肚子。

為什麽,為什麽是這個時候!今天是計劃第一部分的最後一步,隻要過了今天!我報仇的計劃就能開展!

我的餘光掃到銀狐李源潮,他在偷偷的笑。

他的笑,堅定了我的信念,我轉過了身,麵對百裏,把背影留給了艾曉。

艾曉,親愛的愛人,對不起;寶爺,未謀麵的孩子,對不起。我已經不是個好兒子,不是個好族長了,現在,就讓我也背上壞男人壞爸爸的罵名吧。

你們恨我吧,你們對我的恨,也是我前行的動力!

我踩斷了麵前的箭,繼續前行,這短短十幾米的路,顯得那麽長。鮮鋪成的道路,卻似乎是烈火炙烤的不歸路,這烈火灼燒著我的靈魂,而我不能表現出絲毫的痛。

“我早說過吉家的人都不是好人!你就是不聽!”艾翀的聲音不知道從何處冒了出來,“我今天要了他的性命,省著你總是惦念!”

“畜生!”艾翀怒吼道。

我回頭一看,艾翀撿起艾曉扔到地上的就箭,搭弓拉箭,狠狠射出。雖然還離我很遠,但是我已經感受到了一種將死的恐懼和絕望。艾翀的箭,遠非艾曉的箭可比。這箭帶著無比大的意念,直指我的胸口。

“啪!”

空中一下子躥出一條靈蛇,狠狠的衝向了艾翀射來的箭,那靈蛇纏繞在箭體,將箭包住,然後向下一用力,這箭就插在了我腳邊上。而箭的力道實在是太大,靈蛇身後好像還有人,被生生拉了出來,是一個嬌小的女孩。

“呼,不多不少,時間剛好。”女孩擦了擦額頭的汗,氣喘籲籲的。

這時候我才看到,她拿的不是什麽靈蛇,而是一根軟鞭。看著她的伸手,她的武器,還有她的神情,我有點恍惚。

艾翀卻不管,眼看就要射第二箭,卻被艾曉拉住了,隻聽艾曉對那女孩說道:“韓三九,是你什麽人?”

“他是我哥,你是艾曉姐嗎?”那個嬌小的女孩說道,原來是韓左兒。

“哥,不要打了,我的命是她哥哥救的。”艾曉也不回答韓左兒的問題,抬頭看著我,竟然笑了一下,“阿吉,曾經我以為,分開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但是分開後我才知道,分開就是分開了,什麽都沒了,再好的選擇,都沒有意義。我堅信你愛我,才敢瞞著你,暗中做了許多保護你的事,因為我知道,全世界都誤會我,你也會理解我。現在的你,和當初的我是一個想法,對嗎?”

“艾曉,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說道。

“今天是你的婚禮,嗬……”艾曉依舊看著我,“我曾無數次幻想過你的婚禮,但是我從沒想過,新娘不是我。是你變了,還是我根本就是看錯了你?如今的你,讓我好害怕。”

“在寶山,你說我幼稚,而如今,我成長了,”我拉斷了脖子上掛著的兩把小鑰匙的繩子,這鑰匙之前一直存在銀行,恢複了記憶之後,我讓百裏派人取了出來,“這是華山上那對同心鎖的鑰匙,鎖可以解開,人也可以走。相聚有時,好聚好散。”

“這大肚婆是誰啊?很有來頭的樣子啊!”

“沒聽過艾曉這麽一號人啊!不過她哥哥是鬼哲別艾翀啊!蒙古修者都知道啊,草原上第一勇士啊!”

“哎我說,這女人,長得怎麽那麽像晏暮雨啊!”

“哎呦,你這麽說還真是啊,千麵青衣啊!許久不見了啊!”

“嘖嘖!這吉家的小子還真不得了啊,左手狀元,右手青衣,真是齊人之福啊!”

“閉嘴!”我大喊一聲,議論紛紛的人群平息了下來,齊齊看著我,“現在的我,的確是可怕!釋刑天就是我殺的!”

人們再一次開始議論紛紛。

“你們可以懷疑我的話,我再告訴你們,吳由之也是我殺的,擋我路的人都得死。”我說道,“我父親就是三十年前聞名天下的‘法輪判官’紀正曦,但是他過於迂腐……我現在和吉家一刀兩斷了。我知道,憑我一人之力,寶藏我拿不到,拿到我也守不住,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今天宴請大家來,既是請大家給我的婚宴添加幾分喜氣,同時也是有事要說,”我頓了一下,之前做了那麽多鋪墊,都是為了下麵的話,“在座各位,若是有人願意和我一起開啟黑水寶藏,那麽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到時候黑水寶藏,我們平分;暗中作梗的人,我們合而誅之!最近一年,我麵對了太多的敵人,也深知吉家如果和過去一樣,終究會被分而食之。今日起,若還是有人對寶藏圖謀不軌,那麽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人們開始小聲議論,我沒有說話,隻是挑釁地看著李源潮,他依舊陰鬱的笑笑,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好熱鬧噢!聞著這麽香,肯定有不少好吃的,快點給我找個位子坐哦。”門外又來了幾個人,這聲音我太熟悉了,是老林。

“哎呦,林爺,咱今天是來隨份子的,你可別丟人啊。”說話的是李森。

“瓜娃子,你林爺啥子沒見過,那些年在洪門,那山珍海味,老子都是當零食吃的……我聞道烤雞的聞到了,快拿過來……”

“林爺你小聲點,太特麽丟人了……”李森小聲嘟囔道。

“好弟弟,大婚之日,怎麽也不告訴姐姐?”端木青鸞走了過來,“要不是你這婚禮搞得天下皆知,姐姐還就錯過了呢!你搞這麽大排場,不怕混進來什麽壞人啊?”

“他不搞得大一點才難處理呢!”老瞎子拎著個雞腿,滿嘴的油,“人來得越多越好哦,魚龍混雜,相互製衡,誰也不敢動手,要不然,就那個啥子銀狐恐怕都要抓他咯。”

“林爺啊,我看那個什麽‘夜壺’今天不敢動手,”李森和老瞎子一唱一和,“您看啊,要是算起來,咱們可都是地下黑暗勢力啊,隻有那‘人家’夜壺,是官門的,他要是敢咋呼,咱們這麽多人,還不把他吃了啊!”

“也是哦,”老瞎子利落的啃完一個雞腿,想要往李森身上擦,李森利落地躲過去了,看來是早就在防備,“聽說他最近幹了好幾件大事呢,清除了組織內部的毒瘤,解放北安,還偷偷幹掉聖刀,據說哦,他的野心可不止如此呢,咱們可要小心哦,別半路上被這個人陰掉了……”

被老瞎子這麽一說,原本淡定的李源潮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站了起來,說道,“林靈都,你少挑撥離間!你現在還是組織上掛號的人,要是我想……”

說道這裏,他停了下來,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

“要是你想,你就為所欲為了,是麽?”我說道,“那恐怕就要傷感情了,在座的人,有接的,有挖土的,有走山的,有領火的,有銷器的,有采水的,還有我媳婦百裏這樣做小生意的,恐怕在你那裏,都是掛著號的……”

我這麽一說,所有人都盯著李源潮看。我說的那番話裏的詞匯,是百裏最近教我的黑話,所謂接的,就是職業殺手;所謂挖土的,或者說吃土飯,就是盜墓倒鬥的;所謂走山的,就是行騙;所謂領火的,就是蠱術;所謂銷器的,就是製造武器和暗器的;至於采水……就是官妓一類的了……

壓力一下子集中在李源潮那裏,他盯著我,終於狠狠地說道,“吉野,最近這些事,雖然我還沒理清頭緒,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脫不了幹係。咱們來日再聚!”

李源潮說完轉身就走,走到老瞎子邊上的時候,老瞎子突然麵朝著他,說道:“唉唉唉,別走啊,要不要臉啊,吃完喜酒怎麽不隨份子啊!北方都是這樣的?”

“真不講究,咱東北人就不帶這樣的。”李森也嫌棄地說道。

李源潮的表情已經要吃人了,最終還是讓手下扔下了一筆錢離開了。

“你們來做什麽?”我對老瞎子說道。

“我們隻是隨個禮,混點好吃的。”老瞎子說道。

“我已經說過,我吉野,和吉家再無關係!”我把這句話說得很重,讓在場每個人都能清楚的聽到,“我做什麽,都是我個人行為,和整個吉家無關。誰若是因我尋吉家的麻煩,縱然天涯海角,我也要手刃他,反之亦然!”

“你殺了吉家族長吉正曦……作為吉家散仆之首,我今天來其實還有一件事……”老瞎子歎了一口氣,然後厲聲喝道,“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