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斬刑天（下）
至少從我的視角，老和尚身上金光大作，無數金色的鏈條從他身上冒出來，捆在了釋刑天身上，釋刑天那麽大的個子，卻是怎麽也掙脫不了枯瘦的老和尚。
“即使是同歸於盡，也是我殺你！”釋刑天大吼一聲，臉在兩個麵容中不斷的變化，一會兒是一尊悲天憫人的佛，一會兒又是一個嘴上都是鮮血的修羅。慢慢的，這兩張臉合成了一張臉，是大和尚的臉，他的額頭上有個卍字，但是頭頂上還長著角。
老和尚身體裏出來的鏈條越來越多，已經把他自己和大和尚束縛在一起，我已近看不清他們了，光芒太盛，實在是太刺眼。大和尚的身體出現了暗金色，似乎要突破那白金色。
“站在我身後！”白衣男子大喊一聲，擋在了所有人麵前，他一口把葫蘆裏的酒喝幹，一口噴出，雙手做了一個太極的動作，噴出的酒被雙手的勁道一帶，我看到，那似乎成了一個陰陽太極圖，白衣男子雙手向天一推，太極圖一下子變大了，擋在了所有人麵前。
“束！”老和尚大喊道。
“爆！”大和尚歇斯底裏。
“轟！”
我一下子耳鳴了，整個腦子都發蒙，我視線裏的一切，都是晃晃悠悠的。一瞬間，我聽不到任何聲音，沒有了任何觸覺，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可是，其他人，為什麽沒事？
那個白衣男子麵前的太極圖沒有了，他身後站著一個人，滿頭白發。
“孫杏林，你跟我來。”白衣男子朝著大和尚和老和尚兩個人走過去，那兩個人都躺在地上，那個中年胖子聞言跟了過去。
“殺了他。”白衣男子指了指大和尚。
“等一下，”中年胖子拒絕道，先是給老和尚把了把脈，然後沉痛的搖了搖頭，最終對著大和尚說道，“釋刑天，我孫家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父親，殺我妻子！”
“哈哈哈，”大和尚滿嘴是血，麵色枯槁，卻還強行狂笑，“我一生殺人無數，我哪知道你爹是誰！”
“我是‘氣閻王’孫杏林，我父親是‘照世孤燈’孫仁心，我妻子，隻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中年胖子悲傷的說道。
“好，那我就告訴你，”大和尚臉上帶著一抹回憶，“那時你還沒有成名，你父親是名震天下的神醫，而我佛魔雙修，隱隱要走火入魔。我找到你父親醫治，你父親一眼看穿我身體的情況，隻是搖頭，我覺得他也不過是個庸醫罷了，轉身離開，沒想到他卻跟著我，想要殺掉我！我又怎麽能留他性命？”
“不可能，”中年胖子顯得很平靜，“我父親一生仁心，絕對不會殺人。”
“他要給我使用失魂草，不是要殺我是什麽？”大和尚說道。
“你的靈魂，已經分裂成兩個了，”中年胖子說道，“想要救治你，非要讓你靈魂的另一部分陷入沉睡，然後長年累月的消耗掉它，所以，才會用失魂草……”
“哈哈哈哈！”大和尚笑得直接吐了一口血，“我會相信你麽？那我再告訴你！幾年前，我離臻境隻差一步，卻始終無法突破，無奈之下，想要找你救治，可是偏偏你上山采藥，隻有你妻子在家。灑家想起了你父親當年要殺我的事，一怒之下，把你妻子也殺死了！哈哈哈！想要報仇嗎？快來，趁大和尚我現在隻剩一口氣，殺了我吧！”
“你且去，我在，他傷不了你。”白衣男子撿起大和尚的戒刀，交給中年胖子。
中年胖子拿著戒刀，許久，把刀放下了，“就算你殺我父親，殺我妻子，你，也隻是個病人！我孫家人世代行醫，刀在手上，隻救人，不害命！”
“愚昧！”白衣男子長袖一甩，負氣轉身。
“我來！”我暈暈乎乎的走了過去，從中年胖子手中拿走了戒刀，眼前這個大和尚，傷了我父親，殺了許多無辜的人，打死了愛我的小妖，害得小如一家家破人亡，差點帶我走上一條血腥殺戮的不歸路。
我早就想手刃他了！
“阿吉小哥，不要讓嗔念控製了自己，”那個老和尚艱難的說道，“如果你殺了他，那你和他有什麽區別！”
“哈哈哈！晚了！”大和尚突然跳了起來，對著我大吼一聲，我整個人都一下子蒙住了，他抓著我的手，用力一拉，戒刀劃過他的脖子，血噴了我一臉。
“好徒弟，殺人的感覺，可是痛快……”大和尚掙紮著說道，“染了我的血，你這一生，已經注定了，哈哈哈哈……”
說完，他就倒在地上，看樣子是斷氣了，由於他動作太過突然，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下圍了過來。
他的血染紅了我的眼睛，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
殺人，就是這種感覺嘛？殺人……好爽啊……
我一步一步的走著，腦海裏劇痛。我清楚的感覺到，那個白發的中年，生命力飛速的流失，老得越來越快，他就要死了。
這樣死，太痛苦了，還是我殺了他吧。
“哈哈哈，吉正曦，我在黃泉路上等你，咱們的賬，地府再算罷！”我的眼前出現了老黑的麵孔，他瘋狂的笑，大和尚的笑聲和他交織在一起。
眼前這個白發中年，是該死的！他就是該死！我用盡一生的力量也要殺了他！而他現在就在我眼前啊，哈哈哈！機不可失！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他看著我，眼神帶著慈祥和溫暖，顯得那麽激動。這是求饒嘛？求我不殺你麽？
力量！隻有有了力量，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求饒是沒有用的！
眼前的紅色變得越來越深，這個白發中年的形象越來越清晰，就是他，他殺了無數人，我今日要替天行道！天道，就是力量！
“兒子……五年多了，我終於見到你……啊！”
那中年男人的話還沒說完，戒刀就穿過了他的小腹。
我殺了他！
“吉伯伯！”
“吉大叔！”
“吉先生！”
原本圍著大和尚的人被這變故嚇了一跳，我被人狠狠的踢開，倒在了地上。那白發中年捂著傷口，血不斷的流出來，表情是那麽不可思議。
眼前的血色沒有了，整個世界恢複了色彩。
他死了？他被殺了？我幹的？
我殺了自己的父親？
他倒在了地上，中年胖子衝了過去，不知道在忙什麽，沒有人理會我。
“兒子，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天地君親師。”
“兒子，沒有李成梁，就沒有我們。”
“兒子，許多事情，你現在不懂，以後，我也不想你懂……爸隻希望你一生平安……”
“兒子……”
他的聲音在我腦海中出現，腦子裏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沒有了。
“爸！”我跪著爬了過去，他麵如死灰，卻似乎沒有怪我，摸著我的臉。
“不要自責……”我清楚的感覺到，他馬上就要離開我了，“我知道，剛才不是你的本意，你隻是被人算計了……”
“爸……”眼淚流了出來，我的渾身瘋狂的發抖，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
“不要哭啊，你啥時候見過你爹我哭過，”他雖然在這麽說，卻也雙眼含淚，“我要走了，以後的吉家，就靠你了……”
“爸，你不能走啊……我什麽都不會，我是個廢柴……”
“瞎說……”他的手，無力的給了我一個耳光，碰到我臉的時候，卻是輕輕摸了一下，“你是吉家最有天賦的人……是我害了你，我總想，在我這一代，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
“我做不到，我什麽都不是，我解決不了……”我不知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
“今日起，你就是吉家新一代族長！”他艱難的說道，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包，“這裏麵……記錄的是……可以相信的人……你若是要重組吉家……這些人都可以相信……裏麵還有族長令牌，見令牌，如見我……你要扛著吉家走下去，加油，你一直……是爸爸的……驕傲！”
話正說著，他摸著我臉的手，緩緩的落下。
“啊！”我仰天長嘯。
一隻溫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腦袋，是老和尚走了過來，他的臉色紅潤，顯得非常詭異。
“從你出生，我每年給你祈福、封印，想想也將近三十年了……”他回憶的說道，“今天的事情，真的不怪你，你明顯被人動了手腳……千萬不要因此心生魔障……”
他盤腿坐了下來，雙手合十，“我曾說，二十年後，無人識得正曦，何人不拜野禪……不要……讓我失望啊……我封印你這麽多年，今日我圓寂之後，無人可以解開那封印……可是這世間，又有什麽封印，能橫亙千古呢……阿吉小哥，千萬，莫失本心啊……阿彌陀佛……”
老和尚說著，帶著笑意，閉上了眼睛。
我似乎看到，漫天金光，雲端上無數神佛迎接著他，那是一條金光大道，老和尚慢慢走那路上，他的身後，是我的父親和大和尚……
難道，他們成佛了？還是再去另一個地方，接受命運的審判？
“阿吉……”肌肉男一把抱住我，也是滿臉淚水，“快跟我回家，回家檢查身體，今天的事，你千萬不要再多想，心生魔障，你一輩子都毀了……”
“我、不、走，”我站了起來，說道，“今日起，你們這些人，和我再無一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