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流音好幾天都沒有消氣,一直待在琴弦裏不出來,薛挽挽也沒有別的辦法。

下課後,無精打采的薛挽挽趴在桌上,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要去買點兒巧克力給流音,鼻尖前卻突然出現了兩張門票模樣的東西。

她坐起來,疑惑地看著拿著那個東西在自己眼前晃的季子衿,沒好氣地說:“什麽啊?”

她早就想通了,不知道季子衿這家夥到底了解多少,與其一直避著他,還不如像一開始那樣跟他相處,說不定能從他嘴裏聽到一些事情。

“老師讓我送的兩張他的講座會門票。”季子衿揚了揚手裏的門票,“特意交代讓我給你的。”

“真的嗎?”薛挽挽瞬間露出驚喜的表情,沒想到季子衿的老師竟然還記得她。她接過門票,上麵寫著“著名塤樂演奏家何成仙先生音樂講座會”的字樣,地點竟然是在市裏最有名的五星級酒店。

“還是靠前排最好的位子,我問老師要,他都不給。”季子衿語氣泛酸地抱怨道。

薛挽挽淡定地無視了他的話,將票小心地收好,一甩頭,給了季子衿一個傲氣的側臉:“謝謝啦!”

門票珍貴,薛挽挽決定邀請林曳一起去看。她把票遞給林曳的時候,林曳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順便給了她一個熊抱:“挽挽!這就是我在網上搶票沒搶到的講座啊!你竟然有貴賓票,簡直太棒了!”

薛挽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沒告訴她票是季子衿幫忙帶來的。

因為周五要去聽講座,薛挽挽把周五練琴的時間疊加在了周三,結果練著練著不小心彈斷了一根琴弦。

她看著斷成兩截的琴弦,決定去上次林曳給了自己會員卡的那家店修理。

剛走到店門口,她就看見了裏麵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孟程?他也是來修琴的嗎?

薛挽挽走進店門,孟程的聲音傳來,一點兒也不像他以前跟社長說話時那麽凶,也不像平時那麽冷漠。他把自己的小提琴放在櫃台上,用誠懇的語氣說道:“老板,能再幫我修一次嗎?”

櫃台後的老板麵色有些為難:“不是我不幫你修,你這把琴已經十年了,零件都停產了,之前那個還是我從倉庫找出來的,而且你的琴頭也磨損得很厲害,幾乎不能用了,我建議你換一把。”

孟程的表情有些失落,他沉默了一陣,艱難地開口:“可是,我現在沒有這麽多錢換琴……”

“啊,我真的沒辦法了。你這把琴的旋鈕已經停產了,沒有可以替代的型號。”老板歎了口氣,蹲下身在櫃台底下鼓搗了一陣,拿上來一個旋鈕遞給孟程,“這個跟你那個差不多,但是不配套,你往琴頭塞的時候用點兒力,估計可以撐一段時間。但我還是建議你換把琴,你那把已經不行了。”

“謝謝,嗯,我存夠了錢就會換把琴的。”孟程拿好旋鈕跟自己的琴,給老板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轉身準備離開。他一回頭,看見身後的薛挽挽,臉上的欣喜還來不及掩去,頓時有些不自在。

“嗨,孟程。”薛挽挽尷尬地打了聲招呼。

他點了點頭,沒說話直接走了。

薛挽挽走到櫃台前,把自己斷掉的琴弦遞給老板,拜托他幫自己找根差不多的弦換上。

老板一邊拿著薛挽挽的琴幫她換弦,一邊跟薛挽挽閑聊:“你跟那個叫孟程的男生認識嗎?”

“嗯,我們是一個社團的。”薛挽挽點頭回答,“他剛剛也是來修琴的嗎?”

“唉。”老板長歎一口氣,說道,“他一直在我這裏修琴,那把琴還是十年前在我這裏買的。他家裏以前還行,但是他父母離婚了,後來他爸爸一直賭錢輸了很多錢,他也跟著受苦。他用的琴磨損嚴重,現在連修一修都很困難了。看在是老顧客的分兒上,我還給他介紹兼職當家教,讓他能快點兒存錢換琴。”

竟然是這樣……

薛挽挽聽著老板隨口說起孟程的事,心裏一陣驚異,想起孟程每次跟社長因為琴走音而吵架,卻沒有人知道居然是這個原因。

見薛挽挽沒說話,老板接著說道:“其實他拉琴拉得很好的,小時候還得過市裏的冠軍,不過好久沒聽過他要去參加什麽比賽了,估計是想著用手上的琴去比賽也沒什麽得獎的希望吧。”

薛挽挽隻能點點頭。她的心就像突然被用力攥緊,有些心疼那個平時用冷漠武裝自己的孟程。

說話間,老板已經把琴弦裝好,將琴遞給了她。

付錢道謝後,薛挽挽不好意思地開口:“那個,老板,你把孟程的事情告訴了我,能不能不要讓他知道啊?”

萬一孟程以為是自己跟老板打聽他的事情就不好了,這些事,孟程應該也不想讓別人知道。薛挽挽如是想。

“那當然。”老板拍拍胸脯保證道。

周三偶然知道孟程的事情後,薛挽挽本來想跟流音說說,但流音還是沒有出現。唉,也不知道琴靈生氣會持續多久,該不會再也不出來了吧,事情都還沒解決呢。

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就到了周五。薛挽挽和林曳去聽了何成仙先生的講座會。豪華富麗的五星級酒店裏,巨大明亮的水晶吊燈、精心布置的講座會現場,還有一直在工作的攝影機,都讓薛挽挽產生了不適應的感覺。講座會上,何先生竟然還現場吹了一段塤,比季子衿吹得還要古樸動人。

聽完講座,薛挽挽和林曳一起走回家。薛挽挽興奮地講著何先生剛剛那段塤樂演奏簡直是天籟,卻發現林曳的情緒似乎不太高,她一直低著頭。

薛挽挽奇怪地湊近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林曳臉上的眼淚。

“林曳你怎麽了?”薛挽挽吃驚地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挽挽,我沒事,隻是剛剛聽講座,我想起了小時候我爸爸教我吹笛子的樣子,有點兒難過。”林曳吸了吸鼻子,挽住薛挽挽的手臂。

林曳的靠近讓薛挽挽覺得很溫暖,她羨慕地說道:“你爸爸小時候還教你吹過笛子,我還不太懂事的時候,我爸爸媽媽就不在了,我都快忘記他們長什麽樣子了。”

“我爸爸很喜歡中國古代的樂器,所以什麽都學了一點兒,像笛子啊、二胡啊、琵琶啊,都會一點兒,但都隻會一點兒啦。他最喜歡的是古琴,我記得他告訴過我,他很喜歡一家琴行裏的一把叫‘聽水流音’的古琴,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摸一摸那把琴。不過那家琴行的老板很珍視那把琴,不隨便給人看。”林曳挽著薛挽挽,一邊走一邊跟她說。

“什麽?”薛挽挽驚叫出聲,眼裏滿是詫異,“‘聽水流音’?”

該不會這麽巧吧?難道是自己家的那把古琴?

“是啊,他跟我說過好幾次,我不會記錯的。那家琴行不在我們市,我爸爸有次琴展還跑過去看了呢。”林曳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睜大眼睛看著薛挽挽,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薛挽挽忍不住笑了出來,拉著林曳的手,驚喜地說道:“那把琴就是我家的。我家以前是開琴行的,不過我爸爸媽媽意外離世後就……沒想到,我們竟然還有這樣的緣分!”

“真的嗎?”林曳的眼睛裏也充滿了驚訝,臉上的酒窩也陷了進去,“難怪我一看到你就覺得特別親切,而且我們還成了這麽好的朋友。那你們家那把琴呢,在你這裏嗎?”

聽到林曳的問題,薛挽挽的肩膀垮了下來,她失落地搖搖頭:“沒有,我爸媽出事後,琴也失蹤了。”

“啊?”林曳的眼睛裏充滿了惋惜,她安慰地拍了拍薛挽挽的肩膀,“挽挽,你別想太多,不見了就算了。唉,我爸爸意外離開前還對這把琴念念不忘,我還以為能滿足他的遺願,讓他再看一眼。”

不行,不能算了!聽了林曳的話,薛挽挽心裏下意識地反駁。林曳把父親看看那把琴的臨終心願記掛在心,為什麽不能滿足她呢?

而且……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薛挽挽的心裏也有一絲沉重感。她的父母已經因為這把琴帶著遺憾離開了,如果能彌補林曳的遺憾,至少也是好的吧?

她抬頭看著林曳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心裏掙紮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林曳,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爸媽不是意外去世,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什麽!”林曳聽了,眼睛猛地睜大,手也不自覺地抓緊了薛挽挽的衣服,“你知道是誰嗎?”

“我也不知道,我還在查。但是上次季子衿帶我去他家的私人古琴藏館參觀,我看到了我家那把‘聽水流音’……”

“季子衿?”林曳臉上出現了茫然的神色。

“對,但是我也不確定。我一定要查明這件事。我媽媽失蹤時把一根琴弦藏了起來,所以那把琴不完整,他們一定還想要那根琴弦,也許這根琴弦能讓我把事情查清楚。”

“琴弦現在在你手上?”林曳的眉頭皺得似乎比薛挽挽還緊。

“嗯。”薛挽挽點點頭,好笑地伸手拉住她往前走,“你別太緊張啦,又不是驚險電影。”

“挽挽,如果你需要幫助,我能幫忙,我一定會幫你的!”林曳說完這句話,緊緊地抿著嘴唇,臉上露出堅毅的神色。

“嗯!謝謝!”薛挽挽感動地點點頭。

她就知道林曳是很好的人,等找到了琴,還可以幫林曳實現她爸爸的遺願,真好!

2.

自從上次蘇維世跟夏如茗道了歉,讓夏如茗重新安排合奏之後,每個星期四,大家都會在之前集會的教室排練,蘇維世也十分配合。

每次排練季子衿也會來,算是半個音樂指導。

薛挽挽本來以為這種和平的狀態會一直持續到排練結束,結果才第三次就出現了問題。

“孟程,你的琴是怎麽回事?你的音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季子衿靠在牆壁上,雙臂環胸,皺眉說出這句話。

大家一起已經合了三四遍了,每一遍都是孟程的問題。

薛挽挽擔心地看了一眼孟程,雖然她也可以聽得出孟程的琴有點兒走音,但她大概是唯一一個知道原因的人。

“對不起,我再調一下。”

孟程沉默地站在原地調琴,有些用力地擰動調音旋鈕。

拉了兩下琴弦後,他朝季子衿點點頭:“好了。”

“你再試一下音,好像還是有點兒奇怪。”季子衿說道。

孟程將小提琴夾在脖子和肩膀之間,搭上琴弓,拉了幾個音符,結果,“啪”的一聲,琴弦竟然斷了。

薛挽挽愕然,她的手忍不住在衣擺上搓了兩下。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孟程身上,沒有人發現薛挽挽比孟程還要緊張。

“喂,你的琴到底行不行啊,又是走音又是斷弦的,能不能換一把好點兒的啊!”坐在座位上早就不耐煩的蘇維世忍不住出聲。

孟程沒有說話,走向自己放在教室後座的書包,準備從包裏掏一根弦出來換上,煩躁的蘇維世卻再次開口:“你那把琴的音準差太遠了,你就算換了弦也沒用。”

“關你什麽事!”正在換弦的孟程停下手中的動作,冷漠地盯著蘇維世,一字一句地說道。

“是你的琴太差耽誤了我的時間,排這麽多遍還不行,就是因為你的琴走音!聽明白了嗎?關我的事嗎?”蘇維世也冷冷地看著孟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孟程將小提琴握得緊緊的,手上的青筋都鼓出來了。

因為兩人的劍拔弩張,教室裏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都聽得見。薛挽挽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溜來溜去,生怕他們忍不住直接在這裏打起來。

“夠了,吵什麽吵,繼續排練。孟程,你現在先去旁邊調你的琴,調好了再過來。”夏如茗嚴肅地開口,責備地各看了兩人一眼。

蘇維世抿了抿嘴,坐回了琴凳上。孟程卻把書包一背,琴一拿,丟下一句“我不排了”,直接從後門走了出去。

“你們繼續排練,季子衿盯著,我去找他談。”夏如茗說完後,直接追了出去。

薛挽挽有些害怕兩人又吵起來。要是以前,她才不會管這些閑事,但是現在她知道了社長對小提琴的執念,又知道了孟程走音的原因,就不想看到兩個人再發生衝突。她急忙對牆邊的季子衿做了個“我出去看看”的手勢,就匆匆追了出去。

還沒追到樓梯口,薛挽挽就聽見了樓梯間爆發出來的激烈爭吵。

“我說我不想拉了,你聽懂了嗎?”

孟程的聲音大得在樓梯間都可以聽到回聲。

“你的意思是以後都不拉琴了,還是再也不參加排練了?”夏如茗冷靜地說道。

薛挽挽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孟程左手使勁一掄,將手上的琴砸到地上,那把早已經不起折騰的琴摔得四分五裂。

薛挽挽嚇得幾乎發出驚叫,就連一向沉穩的夏如茗也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我的意思是,我退出社團,以後拉不拉琴不關你的事。”過激的舉動之後,孟程的臉上沒有憤怒,隻有冷漠。他看了一眼地上碎成好幾塊的小提琴,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夏如茗站在原地沒有動。薛挽挽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到底應不應該過去。就在她思考的空當,夏如茗突然蹲下身去,開始撿地上的碎片。

還是不要讓社長一個人撿吧。薛挽挽走了過去,蹲下幫忙一起撿,結果才撿起一片,她就驚訝地停住了動作。

天啊,一向冷靜的社長竟然在哭,她沒有看錯吧?

“社,社長。”薛挽挽小心翼翼地出聲。

夏如茗沒有說話,仍舊一言不發地撿著,仿佛這把就是自己的琴。

薛挽挽看不下去了,下定決心毅然開口:“社長,我知道孟程的琴為什麽總是走音。”

夏如茗聽到這句話後,終於有了一點兒反應,她抬頭看了一眼薛挽挽,眼神裏竟然帶著難過。

“孟程不是不想換琴,他是沒錢換琴……他家情況現在有些複雜,他都是自己去接小提琴家教的兼職,但是錢還沒有存夠。”薛挽挽急切地開口。

琴行老板說孟程是個很好的人,上次下雨,他還借傘給她然後自己淋雨回家。可是大家都說孟程和社長合不來,孟程脾氣大。

這樣的孟程,也是會傷心的吧?

“是這樣嗎?”夏如茗停下手中的動作,注視著薛挽挽,神情有些迷茫。

“社長,你真心喜歡小提琴,孟程也是真心喜歡小提琴,可是你一直不問理由地就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他,你這樣跟你父母把古箏強加在你身上有什麽區別?”薛挽挽一口氣說完。

夏如茗並沒有露出責怪或不開心的表情,她迷茫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絲焦距。她看了看薛挽挽,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提琴碎片:“你說得對,是我一直想不通這件事,所以看到孟程的小提琴天賦和他對小提琴的熱愛時,才想讓他變得更好,卻一直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我是不是很差勁,根本沒當好社長?”

夏如茗的反問讓薛挽挽拚命搖頭。

“才沒有。社長,你一直是我的偶像,從我剛進社團開始,你每次幹什麽都特別有氣勢,而且古箏又彈得好,還能偷偷把小提琴練得那麽好,我超級佩服你!”說到這個,薛挽挽簡直有說不完的誇獎。

“咳咳。”

樓梯上傳來一陣咳嗽,兩人抬頭望去,居然是季子衿。

“那個,剛剛砸琴的聲音太大了,所以我出來看看。”站在樓梯上的季子衿攤手,看向薛挽挽的目光明明在忍著笑。

夏如茗把地上的小提琴碎片都撿了起來,然後站起身,給了薛挽挽一個安慰的笑容:“嗯,我知道了,沒關係。還得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我也許應該跟孟程道個歉,我下次會好好跟他說的。我和小提琴的事也不是秘密了。”

她說完,抱著琴往樓上走:“走吧,回教室繼續排練。”

把孟程的事告訴了社長後,薛挽挽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下。以後大家看到孟程和社長單獨在一起,應該再也不會繞道走了吧。想到林曳在她剛加入器樂社時給她的忠告,她就覺得好笑。

薛挽挽一邊跟上社長,一邊看著季子衿眼裏的笑意,露出猙獰的表情。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她狠狠地往他的鞋子上踩了一腳。

3.

一放學,薛挽挽就背著琴準備離開教室。

“等等,你還沒有幫我值日。”書包帶被季子衿拽住,薛挽挽回頭,看見他指了指黑板,值日生一欄寫的正是季子衿的名字。

“你上次就讓我幫你值日了,我不會再幫你了,你自己做吧。”薛挽挽沒好氣地甩開季子衿的手,朝他凶狠地吐了吐舌頭。

“嗯,好像還有件事。”季子衿裝作思考的樣子抬頭望天,轉而用另一隻手拉住薛挽挽,“你是不是還欠我兩件事沒有做?你不會賴賬吧?”

季子衿,你到底是有多討厭值日,竟然想盡一切辦法來逃避!

“沒錯,上次是答應了你三件事,但隻幫你值了一次日。隻剩兩次,不能再多了。”薛挽挽認栽,自己答應的事情必須做到。

“很好,兩次就兩次。”季子衿舔了舔嘴唇,露出微笑湊近薛挽挽,“那就從這次開始!”說完,他迅速把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抹布塞進了薛挽挽手裏,轉身開始收拾書包。

“季子衿,你到底有多討厭值日啊,明明可以讓我幹別的啊,幹嗎就這麽隨便地用在值日上啊!”薛挽挽不滿地揪著抹布。

收拾好書包的季子衿把書包往肩膀上一甩,親昵地拍了拍薛挽挽的頭:“值日對我來說是天大的事,我有強迫症,所以能不做就不做吧。哈哈哈,其實上次那三個要求我是隨便提的,本來都忘了,現在正好用來值日。”

說完,他還貼心地幫薛挽挽把背上的琴盒卸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說:“薛挽挽,加油,我看好你哦!”

季子衿的行為引得班上還未離開的女生頻頻回過頭來看,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的女生們隻能看到季子衿難得露出的好看笑容以及對薛挽挽的親密舉動,羨慕嫉妒的目光從四周射來。

薛挽挽氣得咬了咬牙,最近她跟季子衿的緋聞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連林曳都聽說了,還忍不住問她。

沒有,沒有,沒有!才不要和這種性格奇怪的人傳緋聞,更何況他還是自己的重點懷疑對象。薛挽挽,爭點兒氣,不要看著季子衿的臉,就突然渾身僵硬動不了好不好!

氣得把窗戶擦了整整三遍的薛挽挽終於完成了值日,她背著琴盒剛走出教學樓,就被人從身後撞了一下。

“對不起。”熟悉的聲音傳來,但是撞她的人好像在神遊,隻是機械地道歉,完全沒有認出她來。

“孟程。”她有些無措地叫出旁邊人的名字。

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孟程像是突然驚醒一般抬起頭來,看了薛挽挽好幾秒,才遲鈍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怎麽了?”薛挽挽疑惑地問,目光卻瞟到孟程手裏拿著一個白色信封,上麵竟然寫著“退社信”三個大字。

“你幹嗎要退社?”顧不上自己和孟程並不熟,薛挽挽徑直問道。

“不為什麽,我自己的選擇。”孟程沒有正麵回答。

“孟程,你明明是喜歡小提琴的!上次我去修琴時,琴行老板跟我說了你的事……既然喜歡,幹嗎要放棄?”薛挽挽眉頭緊皺。

孟程吃驚地看了薛挽挽一眼,隨即平靜地回答道:“那又怎麽樣?”

“不僅我知道了,社長也知道了。其實社長她對你沒有惡意的,社長小時候很喜歡小提琴,但是家裏不準她練,所以她隻能偷偷地練……哎呀,反正她是覺得你拉得不錯才對你格外嚴格的……”薛挽挽因為孟程的態度變得更加著急,忍不住把夏如茗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明明都是因為熱愛樂器才加入社團的,怎麽可以這麽輕易地就退出?

聽了薛挽挽的話,孟程沉默了良久,最後嘴角揚起了一抹苦笑:“原來是這樣啊。其實每次吵架的時候,我都知道她說得對,但總是覺得她很煩。”

“現在誤會解開了,你就更不用退出社團了啊。”薛挽挽著急地開口。

孟程的臉色卻一暗:“就算我不想退也沒辦法,我唯一的琴已經摔壞了,買琴的錢還差不少,待在社團也沒什麽意思,不如自己退了。”

“你!”薛挽挽急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我跟你一起去找社長!”最後她隻好想出了這個辦法,畢竟在她心裏,社長的話更管用。

薛挽挽跟著孟程一路來到藝術樓的頂層,最終在儲物室找到了夏如茗。奇怪的是,夏如茗站在自己的儲物櫃前,手裏拿著一把小提琴擦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社長。”薛挽挽先開口。

夏如茗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到孟程時眼睛亮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社長,我有事要說。”孟程難得地跟社長之間這麽和平。

“等等,你先試試這把琴,這是我的琴,一年前新換的,你的琴壞了,我的可以先借給你用。”夏如茗打斷孟程,將琴遞了過來。

“啊?”孟程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呆呆地看著夏如茗。

“嗯,之前總是太過於關注你,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因為我真的太喜歡小提琴了,所以特別希望你能拉好。不過,現在我已經想通了。害你把琴砸了,有些不好意思,你先用我的琴。”

說完,夏如茗看著孟程,笑了笑,繼續說:“我推薦了你去參加今年的全國青少年小提琴大獎賽,學校有直接進半決賽的名額推薦,獎金不錯,應該夠買把好琴。”

“社長,你願意把琴借給孟程啊!”薛挽挽驚喜地出聲,這下有了琴,孟程也不用退社了。

“怎麽,你帶他來不就是讓我給他道歉的嗎?”夏如茗嘴角一挑,看向薛挽挽。

薛挽挽忙不迭地點頭:“嗯,是是是!”

一旁的孟程終於有了反應,他伸手將琴稍微抬高,珍惜地摸了摸,良久才突然開口:“我不是來接受道歉的。”

薛挽挽心裏一驚。這個孟程,該不會現在有了琴還要退社吧?

她緊張地看著孟程,都想伸手去拉他了,卻聽到孟程說:“我是來道歉的。對不起,社長。”說到這裏,他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我以後會好好拉琴的,謝謝你。”說完,他彎下腰,誠懇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嗯,一定要得獎,不然琴我會收回來的。”夏如茗說完,拍了拍手。

陽光透過儲物室的玻璃窗照進來,裏麵有細小的灰塵在飛舞。薛挽挽看著笑著站在一起的孟程和社長,想到前幾次不小心參與的他們火山爆發般的爭吵,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社長和孟程的事情完美解決,薛挽挽跟他們道別後開心地回家,覺得心情好得都要飛起來了。

想來想去,她還是打算跟流音分享。她敲了敲手上的手鏈,意料之中地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林曳最近也不知道在幹嗎,自從上次聽完講座之後,就總是不見人影。習慣了周圍有朋友,現在突然一下找不到人分享的感覺好憋屈啊。

“薛挽挽!你笑什麽呢?臉上都要開花了。”突然,頭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害得薛挽挽驚叫一聲捂住了頭。

會這樣對她的人,除了季子衿還能有誰!

不過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計較。

“季子衿,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她得意地揚起了嘴角,“社長和孟程的誤會解除了。”

“什麽誤會?”季子衿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好奇的表情,畢竟和夏如茗有關的事,他還是很想知道的。

“她每次跟孟程吵架都是因為想讓孟程拉好小提琴,孟程因為家裏的原因,沒錢換琴才走音……現在兩人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處境,所以再也不會吵架了!”薛挽挽興奮地說著,跟季子衿一起走在放學的路上,覺得遠處快要落下去的夕陽就像是可口的鹹蛋黃。

“哦?”季子衿驚喜地開口,“那夏如茗是不是把自己的琴借給了孟程,讓他繼續一起排練?”

“你怎麽知道?”薛挽挽驚訝地看著季子衿。他是神算子嗎,這都能猜到?

“這還不簡單,孟程不是把琴砸了嗎,你又說他沒錢買,唯一能把琴借給他的,不是隻有夏如茗了嗎?我知道夏如茗去年才買了一把新琴,那把琴音色還挺好的。”季子衿認真地分析,隨即丟給薛挽挽一個“不就是這樣嗎,有什麽難的”的眼神。

“哦!”薛挽挽重重地應了一聲,無趣地嘟起嘴。還以為能跟季子衿分享一下,沒想到季子衿的反應會是這樣,真掃興。

她還在內心吐槽季子衿,卻突然被他一把拉到了身體的另一側。她剛想問,就聽到季子衿說:“你長得這麽壯實,還是走裏邊吧,不然很容易擋著車的。”說完,他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把手插在口袋裏繼續走著。

薛挽挽偷偷地瞟季子衿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線條讓他的側影顯得特別立體,明明是很懶散隨意的感覺,偏偏因為是他,透出一種奇特的氣質。

不時有車從季子衿身邊開過,薛挽挽的心裏流過一股暖流,季子衿其實是有紳士風度的吧?雖然說出來的話讓人生氣,但舉動是那麽溫暖。

他的父親真的是害死爸爸媽媽的凶手嗎?他知道這件事嗎?想到這裏,薛挽挽心裏湧上一股憂傷。不管怎麽樣,事情的真相總會被查出來,隻是到時候……他們可能再也做不成朋友。

薛挽挽忍不住看了旁邊的季子衿一眼,沒想到居然被他敲了一個栗暴:“幹嗎突然盯著我,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又沒欠你錢!”

薛挽挽裝作生氣的模樣,用手肘猛地撞了一下季子衿的肩膀,凶狠地說:“不準再敲我的頭,不然我揍你了。”

“哈哈哈,你揍人的確不違法。”季子衿狂笑了兩聲,一臉同情地看著薛挽挽。

薛挽挽氣得牙癢癢,季子衿竟然拐著彎罵她是精神病人。她想不到回擊的話,隻能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忽略掉季子衿臉上越來越大的笑容。

哼,讓你暫時得意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