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燈光四射的學校禮堂裏,兩千個座位坐得滿滿當當,似乎比上次兩位國樂大師來的時候還要熱鬧。

正前方圓形舞台的幕布還沒有拉上,舞台前圍了一圈鮮花花籃,花籃上還綁著顏色鮮豔的彩色緞帶做裝飾,俏皮又可愛。舞台正後方的LED屏幕上顯示著“熱烈歡迎維也納青少年樂團來訪”的紅色大字,十分氣派。

舞台下的暗紅色絨布軟墊座椅上,女生占了三分之二,有幾個手裏還拿著閃亮的熒光棒和粉色蝴蝶結裝飾的小禮物。

這次維也納青少年樂團來了好幾個外國帥哥,據說跟蘇維世的容貌不相上下。消息靈通的女生們已經準備好了禮物,準備等表演結束去刷存在感。

維也納青少年樂團的同學坐在最前排,金發碧眼的帥哥們正在用流利的英語聊天。

薛挽挽坐在他們後排最旁邊的座位上,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一個人坐著的她有些無措。

另外一邊的空位本來是給林曳留的,可是林曳說有事要晚點兒過來。接下來她應該怎麽辦,是裝作不在意還是發呆打發時間呢?

還沒等她決定好,季子衿就大大咧咧地在她身邊坐下了。

“你前幾天說的事,我跟我爸爸說了,他說可以幫你打探琴的下落。”因為禮堂裏的聲音太嘈雜,季子衿不得不湊近薛挽挽的耳邊跟她說話,兩個人的姿勢有些曖昧。

薛挽挽沒想這麽多,聽到琴的事,她的眼睛都亮了:“真的嗎?”

季子衿點頭,表情卻有些嚴肅:“現在回想起來,之前買琴的時候事情也有點兒奇怪,明明是鑒定過的真琴,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假的。不過事情隔了太久,我爸爸也記不清當時的情況了,也不太記得那個商人的名字,得找一下當年買琴時的資料才能告訴你。”

“嗯。”薛挽挽點點頭,感激地看向他。隻要能找到琴,救下流音,順便查出爸爸媽媽事情的真相,琴最後在誰那裏已經不重要了。

正在思考事情的薛挽挽突然覺得前方有一道視線望過來,她抬起頭,發現前排坐的金發碧眼高鼻梁的外國帥哥正回過頭來看著她和季子衿。

“Is she your girlfriend(她是你女朋友嗎)?”外國帥哥冒出了一句英文。

薛挽挽聽了,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他看薛挽挽不作聲,便盯著季子衿。薛挽挽隻覺得臉燒得都要冒火了,仿佛全身的血液全部衝到了臉部,心裏默默祈禱,季子衿,擺出你的高冷範兒,不要搭理他啊!

結果老天並沒有聽到薛挽挽的禱告,季子衿微笑著說出了一大串英文。

薛挽挽雖然聽懂了幾個詞,但完全不知道季子衿說的是什麽意思,而前排外國帥哥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還沒等薛挽挽開口問,外國帥哥旁邊的蘇維世就轉過臉來,黑著臉嘰裏呱啦說了一大串英文,說完之後,也沒看後麵的薛挽挽和季子衿,又把後腦勺留給了他們。

那位本來帶著一臉促狹笑容的外國帥哥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友善笑容,轉過頭去坐好。

“蘇維世說了什麽啊?”薛挽挽好奇地問季子衿。

季子衿捂著嘴偷笑:“他說讓這個叫托維斯的男生收斂點兒,別把他平時在樂團裏的八卦習慣露出來,太丟樂團的臉了,他們樂團畢竟是以高冷和天才著稱的。”

聽了季子衿的翻譯,薛挽挽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她總算還記得自己最初的好奇,問道:“那你剛剛跟他說了什麽啊?”

“這……”季子衿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目光朝四周瞟了一圈,“演出快開始了,我們還是先看表演吧,一會兒最後表演的時候你別掉鏈子,要不然就真的丟人丟到國外去了。”

看到他避開了話題,薛挽挽嘟起了嘴,心想,算了,這麽毒舌的人難道還能說出什麽好話不成?

演出開始了。

不得不承認,一排金發碧眼的帥哥站在舞台上演奏著各自樂器的畫麵是非常養眼的,特別是他們的演出還如此完美,跳躍的音符和寬敞舞台上的華麗畫麵完全融合在了一起,讓人覺得特別享受。

薛挽挽跟社團的人一起站在後台準備上台時,不斷給自己打氣,絕對不能丟臉!

合奏時,薛挽挽的注意力非常集中,她一邊聽著其他樂器的聲音,一邊在合適的地方加入古琴的音律,在中間獨奏的地方也沒有掉拍,完全是超水平發揮了自己的實力。

等她下了台回到自己的座位後,旁邊的季子衿朝她豎起了大拇指,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個讚許的笑容。

“沒有出錯嗎?”薛挽挽咬著嘴唇,有些緊張。

季子衿打了一個響指,驕傲地說:“完全沒有,比之前排練的任何一次都要好,堪稱完美。林曳的狀態也很好,完全沒有走神,她給你們起了一個好頭。”

聽著季子衿的讚揚,薛挽挽臉上笑開了花,季子衿說好,那就一定非常好。

果然,演出結束後,蘇維世說的以高冷和天才著稱的維也納青少年樂團激動地拉著社團的人合影,還毫不客氣地表達了對他們的讚揚。之前被蘇維世黑著臉教訓的那個外國帥哥在拉著薛挽挽合影的時候豎起了大拇指,還對薛挽挽的古琴產生了興趣。

“一會兒全部集合去吃飯,我請客。”夏如茗站在舞台上跟每一個社員傳達消息。

“挽挽,你先幫我拿著包,我去上個廁所,一會兒我們一起過去。”所有人照完大合影後,林曳將手上粉色的凱蒂貓背包放在薛挽挽手上,然後朝洗手間的方向跑去。

“挽挽,我們就先過去了哦,季子衿也是,接個電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你等下跟林曳還有季子衿一起過來,地方你知道的。”夏如茗跟薛挽挽交代完,跟著大部隊先走了。

薛挽挽點點頭,抱著林曳的包坐在禮堂的座椅上等著。

禮堂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隻有幾個學生被留下來打掃衛生,薛挽挽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發呆。

不知道剛剛季子衿接到了誰的電話,他的臉色好像一下變得嚴肅了。是“聽水流音”有消息了嗎?還是別的事?

突然,薛挽挽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通電話:“喂?”

“挽挽,我好了,我現在已經在禮堂的後門這邊了,走這邊這條小路比較近,我在小路出口等你。”林曳可愛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起。

“可是我在這邊等季子衿,他接電話還沒有回來,社長讓我告訴他地方。”薛挽挽從椅子上站起來,在禮堂裏環顧了一圈,沒看到季子衿的身影。

這個季子衿,去哪兒了?

“我還是等他一起吧,你先在那邊等我一下。”薛挽挽說道。

“季子衿?我剛剛看到他跟大部隊一起走了呀,他沒跟你說一聲?”林曳說道。

什麽?已經走了?薛挽挽嘟起嘴,虧她還像個傻瓜一樣在這兒等著。

“那你在那邊等我,我馬上就過來。”薛挽挽一邊背好琴,一邊拿著林曳的包向外走去。

林曳說的小路在禮堂外稍微偏僻的地方,薛挽挽走出去的時候時間已經有些晚了,路上的行人很少。

等她到了小路附近環顧四周找林曳時,卻突然被小路旁邊的大樟樹後衝出來的三個男生抓住了手臂,其中有兩個就是之前在路邊想搶她手鏈的人。

薛挽挽剛想尖叫呼救,就被那個紅色平頭男用拿著手帕的手捂住了嘴,尖叫全都被堵在了喉嚨裏。

薛挽挽因為害怕,大口呼吸了兩下,卻發現一股奇怪的味道進入了鼻腔,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2.

“薛挽挽!”

“薛挽挽,快醒來!”

混沌的意識裏,薛挽挽覺得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還在不停地搖晃她的身體。可是她的眼皮好重,怎麽都睜不開。

“薛挽挽!快點兒起來!快點兒離開!”

那個聲音還在響,好像有點兒耳熟。

是流音嗎?他出來了?

薛挽挽想到這裏,用力地睜開了仿佛被膠水粘住的眼皮。

果然是流音,可是他怎麽一臉緊張的樣子?

薛挽挽咽了一口口水,用手掌撐住地麵,慢慢地坐了起來。

突然,她的瞳孔猛地放大,腦袋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全身卻軟綿綿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她用手掌撐住地麵,勉強坐著。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前方不遠處倒下的三個人,一個是紅色平頭男,一個是黃色中分男,還有一個是黑色刺蝟頭男。

他們這回沒有穿短袖T恤,可是透過領口,還是可以看到脖子上蔓延的青黑色文身。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薛挽挽想站起來,卻發現腿好像不太聽使喚,她整個身體失去平衡,倒向了一邊。

就在她快要摔倒的時候,一隻白皙的手伸了過來,可是那人並沒能拉住她,反而被她帶得一起倒在了地上。

“流音,你沒事吧?”薛挽挽看著旁邊倒下的流音,有些著急。

流音一貫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袍上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沾上了很多汙漬,黑黑的。而流音整個人都透出一種讓人覺得恐怖的蒼白,臉色像白紙一般可怕。

薛挽挽用力地晃了晃腦袋,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臂,終於覺得稍微有了些力氣。她從地上爬起來,扶起旁邊的流音,聲音裏帶著哭腔:“流音,你怎麽了?剛剛發生了什麽?”

她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隻記得自己好像被倒地的那三個人抓住了手臂,之後的記憶完全是一團模糊。

“薛挽挽!”流音用自己冰冷的手抓住薛挽挽的手,“時間不多了,他們剛剛對你用了麻醉劑,是我打暈了他們。但是化成實體消耗了我僅剩的靈力,我必須回到琴弦裏,可能不會再出來了。你快跑,去警察局,報警!”

流音說完這一長段話仿佛用掉了身上僅剩的力氣,他的胸膛上下起伏著,看起來十分難受,白色的衣袍上不但汙泥點點,好像還有被劃破的痕跡。

薛挽挽怔在原地,呆呆地看向流音握著自己的手。那串手鏈還戴在她的手腕上,看起來無比普通,卻是“聽水流音”的琴靈流音的安身之所,也許他會一直在裏麵沉睡。

她知道,流音的潛台詞是,靈力消失的時候,他就會消失,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了。

想到這裏,薛挽挽的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流下來,滴落在流音的手上。不知道從哪一秒開始,眼淚直接滴落在了地上,她手中那一點兒凍人的溫度也沒有了,流音消失了。

薛挽挽整個人仿佛和空氣一起凝固住了。

突然,天空飛過的一隻烏鴉發出了嘶啞的叫聲,讓她回過神來。

不行,就算流音消失了,琴弦也不能被搶走。如果季子衿的爸爸能找到琴,那流音還有一絲希望,如果琴弦沒了,就什麽希望都沒了。

薛挽挽抿緊嘴,努力撐起自己的身體,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這兒是哪裏,周圍好像都是農田,隻有一條灰色的水泥馬路孤零零地向遠方延伸。天色已經變得很暗,幾乎都看不太清楚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這裏的,更加不知道哪邊才是正確的方向。

薛挽挽隨便選了一個方向跑去,不管怎麽樣,先遠離這幾個人再說。

她一邊跑一邊在身上摸索,之前身上背著的琴和林曳的包現在都不見了,但是,之前跟林曳打完電話,被她隨手放進衣服口袋的手機竟然沒有被搶走。

她掏出口袋裏的手機,點開通話記錄,迅速撥給林曳。

“喂?”林曳那邊很安靜,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疑惑。

“林曳,我被綁架了,你快報警。”薛挽挽因為剛剛力氣消耗得太多,隻能停在路邊的一根電線杆旁,將整個身體靠在了電線杆上。

“挽挽?你沒事吧?嗯,我馬上就報警,你告訴我你的具體方位。”林曳的聲音也急切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兒,旁邊都是農田。現在我靠在一根電線杆上,這裏完全沒有標誌性建築。”薛挽挽著急地往四周看了一圈,沒有一點兒頭緒來描述自己的方位。

“你別急,我先報警,警察能通過手機信號定位。你現在待在那裏別動,不,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讓別人發現你。”林曳冷靜地說道,這讓薛挽挽隔著手機屏幕都感受到了一陣暖意。

“嗯。”薛挽挽點頭答應著,發現自己靠的那根電線杆上有一個編號,好像是149,“我在第149號電線杆附近,它的左邊有一片灌木叢,我就躲在後麵。”

說完,薛挽挽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了灌木叢背後,幾乎是剛走到,整個身體就支撐不住跌坐在了地上。剛剛的奔跑已經消耗掉了她恢複的一點兒力氣,她現在隻覺得頭重腳輕,眼皮都睜不開。

“你在那裏等著。”說完這句,林曳就掛了電話。

薛挽挽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兒,她用力掐了一下手臂想保持清醒。

可是時間越來越晚,天色也越來越暗,之前還能看見一點兒周圍的景致,現在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薛挽挽抱著腿坐在灌木叢後麵,每一分鍾都被無限拉長,她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被整個世界拋棄。

她無意間瞟到手腕上的手鏈,眼淚差點兒掉下來。

不,不可以哭,流音還等著找到琴,父母去世的真相還等著查明,她不能放棄。

薛挽挽的意識有些恍惚,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要睡著了。她正想再掐自己一下,突兀的手機鈴聲在一片安靜的黑暗中響起。亮得刺眼的屏幕上,季子衿的名字在不停地跳躍。

薛挽挽迅速接起了電話,電話那端,季子衿焦急的聲音響了起來:“薛挽挽,你在哪兒?你是不是出事了?”

薛挽挽剛想出聲告訴他自己的狀況,突然,一雙鞋停在了她麵前。薛挽挽喉嚨一陣發緊,話都說不出來了。

電話那端的季子衿沒有聽到薛挽挽的回答,更加著急了:“對了,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之前賣假琴的那個商人姓林,是林曳的爸爸,他賄賂了當時的兩位鑒定大師。林曳好像也不見了,你要是看到林曳,趕快離開,千萬不要跟她在一起,我懷疑之前的事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薛挽挽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電話沒有掛斷,季子衿的話她一字不漏地聽見了,可是她此刻隻看得見來人背著的粉色凱蒂貓小包。可笑的是,幾個小時前她還拿著它,等著自己所謂的朋友。

林曳,真的是你。

林曳身後,站著抓住薛挽挽的那三個人。

薛挽挽的腦海裏閃過很多片段,林曳幫自己的畫麵、林曳說和自己一樣身世悲慘沒有父母的話語、林曳說她爸爸很喜歡“聽水流音”,還有林曳在醫院撞見了流音的實體。

原來是林曳。難怪那天告訴她後,就有人來搶手鏈。

薛挽挽想開口說話,可是眼皮越來越重。最後看了一眼林曳冷漠的表情,她終於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3.

薛挽挽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渾身酸痛,一點兒也動不了。

“你醒了。”

旁邊傳來一個聲音,薛挽挽偏過頭,看到了林曳帶著微笑的臉。

“林曳,你要幹什麽?”薛挽挽皺著眉頭問。

“薛挽挽,其實,如果沒有‘聽水流音’,我們根本不會成為朋友吧。”林曳臉上的笑容突然帶上了一些苦澀。

“真的是你爸爸偷了我家的琴嗎?”薛挽挽的眉頭越皺越緊,看向林曳的眼神中多了一絲難過。

她從小到大都沒什麽朋友,林曳是最要好也是最特別的一個,沒想到現在事情竟然變成了這樣。

“不要用這種目光看著我,也不要用‘偷’這個字。你以為我爸爸想那樣做嗎,還不是被別人騙了,你爸爸又那麽小氣!”林曳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憤怒起來,她大聲朝薛挽挽吼道。

“你在說什麽!”薛挽挽不明白林曳的憤怒從何而來,卻覺得此刻她臉上的表情十分可怕。

林曳轉身去了角落,不知道在幹嗎,薛挽挽趁這個空當打量起了這個房間。

這是一間十分空曠的屋子,因為年久失修,牆壁都變成了灰色。除了綁住薛挽挽的這一把椅子,其他什麽都沒有。地上是冰冷又硬邦邦的水泥地,一個昏黃的燈泡被用綠色塑料包裹的電線吊在房頂上,顯得十分可怕。

薛挽挽還在打量屋子的時候,林曳回來了,手上抱著一個黑漆漆的琴盒。

她蹲下身,將琴盒放在地上,打開。

薛挽挽瞬間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絲絨布上安靜地躺著一把黑色的古琴,這把琴,和她在季子衿家的藏館裏看到的一模一樣,隻是這把琴隻有六根琴弦。

這難道就是“聽水流音”?

林曳的手從琴弦上撫過,輕輕撥弄了一下琴弦,發出一個樂音。這聲音在這間空曠的屋子裏顯得十分可怕,薛挽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就是你要找的‘聽水流音’。”仿佛聽見了薛挽挽心裏的問題,林曳抬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都是因為這把琴,我的爸爸和媽媽才會出事。”說完,她眼中閃過一抹悲傷。

林曳看了薛挽挽一眼,從地上站了起來:“我爸爸也是開琴行的,可惜的是,他被人騙了,麵臨破產。”

林曳說著,好像陷入了回憶,目光的焦點不再聚在薛挽挽身上。

“我爸爸找了你爸爸好幾次,希望能買下‘聽水流音’,借助它的名氣來提升一下店裏的生意,可是你爸爸拒絕了。這根本就是要把我家往死路上逼!所以我爸爸才製造了你家的意外事故,拿了你家的琴。”

“原來如此……”薛挽挽聽到這裏,喃喃出聲,牙齒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林曳把當年的事情說出來,這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打在薛挽挽的心上。她現在情緒很激動,隻能拚命控製。

“你以為我爸爸想這樣做嗎,他已經得到報應了!因為少了一根琴弦,‘聽水流音’隻剩下一半的價值,所以他買通鑒定大師,把偽造的琴賣掉了,想等找到琴弦後再把真琴拿出來,結果因為太高興,在回家的路上沒有及時避讓,居然發生了車禍!他跟媽媽兩個人都死了,隻剩下外婆和我!”林曳衝著薛挽挽吼道,止不住的眼淚從她臉上流了下來。

“我外婆說了,不管怎麽樣,我都要完成我爸爸的遺願找到那根琴弦,就算這把琴永遠不見天日,也可以讓我爸爸安心。”

林曳的話讓薛挽挽十分震驚,林曳的爸爸還標榜自己愛琴,其實根本就是自私。

薛挽挽想起自己小時候聽爸爸講的故事,他和媽媽都是學生的時候,去了一個還未開發的小村莊旅遊。喜愛古琴的媽媽見到了這把保存完好的千年古琴,十分喜歡,於是爸爸用當時所有的存款買下了這把琴。“聽水流音”相當於他們的定情信物,所以爸爸媽媽才不願意外借。

可是,難道因為這樣就要被人害死嗎?

她怒視著林曳,心裏的怒火怎麽也壓抑不住:“林曳,你爸爸這樣做是犯罪,你知道嗎?他為了古琴害死了我的爸爸媽媽,為了錢欺騙了季子衿的爸爸!所有的錯都是他一個人鑄成的,你憑什麽還在這裏幫他實現什麽遺願!”

“哼,不管你怎麽說,我都要得到那根琴弦。”林曳冷哼一聲,一步步走向薛挽挽,“我怎麽也沒想到,逛琴行也能聽到你說‘聽水流音’這四個字,稍微一接近你,你就把事情都告訴了我,甚至還讓我知道了千年琴靈的存在。”林曳走到薛挽挽的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薛挽挽心裏大驚,原來從一開始她接近自己就有目的,沒想到竟然從一開始就是騙局。

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從心底湧出,薛挽挽委屈地開口:“林曳,沒想到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林曳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在薛挽挽的旁邊蹲下,看著她手上的碧璽手鏈,眼睛中露出了渴望的光,聲音卻變得輕柔:“你別害怕,我隻要這根琴弦。我也不想傷害你,等我離開,我會發消息告訴季子衿你在這裏,他就會來救你了。”

林曳伸出了手,薛挽挽拚命地想移動,可是手腳都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她一用力,繩子就勒進了她的皮膚裏,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

她感覺到林曳的手已經觸碰到了自己的手腕。

“林曳,不要,你不能拿走,你拿走了流音就沒救了。”

“我才不管什麽流音,等拿到琴弦連同琴一起燒了,我就會跟我外婆一起離開這座城市。機票已經買好了,我會去國外,你就好好彈你的琴吧。”林曳一邊說一邊抓住薛挽挽的手,準備把她手上的鏈子扯下來。

突然,一聲巨響傳來,房間的鐵門被人踢開了。

薛挽挽和林曳都嚇了一跳,同時望向門口,隻見季子衿從門口跑了進來,和他一起進來的是穿著製服的警察。

“季子衿!”薛挽挽開口大叫他的名字,仿佛絕望的人突然看見了曙光一般,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季子衿跑了過來,一把將蹲在地上愣神的林曳推倒在地,然後上前抱住了薛挽挽,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一邊拍一邊安慰:“別怕,我帶著警察來了,沒有危險了。”

薛挽挽聽著他溫柔又好聽的聲音,肩膀不停地**,仿佛要把這幾個小時積攢的害怕全部哭出來,鼻涕眼淚全部抹在了季子衿的身上。

薛挽挽哭了好一會兒後,季子衿稍微鬆開了她。薛挽挽還被綁在椅子上,已經把林曳抓住的警察叔叔用軍刀割開了繩子。薛挽挽的四肢終於被鬆開,被綁太久的她四肢都有些麻木,一個不穩,整個人往凳子下跌去。

幸虧季子衿在旁邊伸手拉住了她,他一直半抱著她,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寶。

在他懷裏,薛挽挽長久吊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努力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去融化自己內心的冰冷。

季子衿,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一直到了警察局,薛挽挽才慢慢地回過神來。其間季子衿一直牽著她的手,而她也如同溺水的人一般緊緊地抓著季子衿的手。

幾乎沒費什麽時間,警察就從那三個小混混的口中審問出了真相。

那個叫林曳的女生之前讓他們從另一個女生手上搶一根手鏈,後來又讓他們把她帶到郊外的那間廢棄的屋子裏,說想教訓教訓她。他們以為隻是普通的校園糾紛,沒想到引來了警察。

林曳待在審問室,據說什麽話也不說,一直沉默。聽說她家隻有一個外婆,沒有父母,警察也正在為難。

“結果會怎麽樣?”薛挽挽忐忑地問幫她做筆錄的警察姐姐。

警察姐姐歎了口氣,同情地看著薛挽挽:“現在還不知道,等事情全部調查清楚之後才能下結論。”

薛挽挽沒再說話,做完筆錄後,和季子衿一起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門。

“你真的沒事嗎?”這是季子衿今天第十遍這樣問。

薛挽挽搖了搖頭,雖然心裏還是空落落的,但仍然逞強地說:“我沒什麽事。對了,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季子衿拍了拍她的頭,說道:“之前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嗎,好在他們沒有注意到電話一直沒掛斷,我從電話裏聽了個大概,然後報了警,警察根據定位找到了你。”

“哦。”薛挽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整個人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唉。”季子衿歎了口氣,“你這個樣子回家也隻會讓人擔心……要不你去我家住一晚吧,明天再看情況。”

“啊?”薛挽挽愣住了。雖然她一個人心裏真的很害怕,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但她完全沒有想過要去季子衿家住一晚。

“就這樣決定了,我家還有一些醫療用品,我可以給你上點兒藥。”季子衿不由分說地拉過薛挽挽的手,牽著她往跟她家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雖然態度強勢,但小心地避開了她手上的傷。

薛挽挽隻覺心裏一陣溫暖。她看著季子衿牽住自己的手,覺得自己是在剛剛經曆的事情中受了驚嚇,還沒緩過神來,不然她應該不會讓季子衿牽著自己的手,還對他提出的去他家住一晚的建議沒有表示拒絕。

她盯著兩人相握的手出神,目光突然因為手上手鏈反射的光定住了。

糟了!流音!還有那把真的“聽水流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