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何連成之得手未必開心

痛打落水狗是人的天生,我也不例外。

原來被遮掩起來的,何蕭所做的一切都迅速暴露在媒體麵前,輿論出現一邊倒的傾向,表麵看來我沒動手,白家也沒動手,一切都是一個神秘人所為,大家開始猜測這個人或者說這股勢力是誰。

大姨媽不失時機的出現了,一切理所當然的水落石出。

在何蕭被抓進去的當天,我重重鬆了一口氣,我終於用自己的方式給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一個交待。

晚上八點我一進家門就看到老爸坐在沙發上等著我,看到我進來放下報紙直接說:“連成,到我書房來一趟。”

我知道他有話要問,心裏也早就想好了說辭,於是放下公文包跟著老爸上樓。

書房裏氣氛有點凝重,老何同誌看著我問:“何蕭的事我知道了,你跟老爸說句實話,你到底插手了多少?”

老何雖然最近幾年有點糊塗了,但是在大事麵前還是保持著清醒了,他沒問我做了沒有,而是直接問我做了多少,篤定地判斷我一定會有插手。

“老爸,我在你麵前說過不找他麻煩,隻是他現在做事過分,有人看不下去了,別往我身上扯好不好?如果我要算計他,當時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就不會瞞著樂怡幫他,還把他藏到西山的別墅裏。”我早就想好,堅決不能承認與自己有一點關係。

老何將信將疑地看著我,半晌才說:“你沒插手最好,不然親眼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到這個地步,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

“你現在還想幫他?”我問。

“你覺得現在我還幫得了他嗎?”老何反問。

我知道他幫不了,集團裏的事他現在基本上不插手,當初為了哄我回來管理集團,老何全部放手,我也全盤接受。現在我除了有一個何氏,不得不承認楚毅的公司也幫了大忙,樂怡的代管理權力不是白拿的,在很多時候能給我打個漂亮的配合站。

似乎,老何把我叫進來,就是為了在表麵上確認一些事。

我走書房,看到樂怡從樓上下來,看到我不由就笑了問:“剛聽曹姨說你回來了,我等了一會兒不見你上來,才下來看看。”

“剛才和老爸說了點事兒。”我看了一眼在身後關上的書房門,拉著她的手上了三樓。

三個孩子正在自己的大房間裏看動畫片,我過去陪了十幾分鍾然後出來。

樂怡果然還在客廳等我,同時幫我準備了一杯熱茶:“今天有應酬?喝了多少?”她像一個普通的妻子一樣問我。

“沒多少,吃飯的時候應景喝了一杯紅酒。”我說。

“老爸找你是為了何蕭的事吧,今天我在辦公室也知道了這個消息。”樂怡說到這裏歎了一聲,“你夾在中間也夠為難的,當初知道你和老爸一起背著我把何蕭藏起來,心裏真的是有想法的,隻不過看到他今天這樣子,有點秋後算帳的意思。”

看著樂怡臉上的淺笑,我問:“你覺得這樣的結局於何蕭來說,怎麽樣?”

她微微一怔,略帶驚訝地問:“還真和你有關係?”

我點了點頭:“為你,為寬寬,我隻能做到這一步了,畢竟如你所說,我是夾在中間的那人,很多事不方便直接出麵。”

樂怡長長鬆了一口氣:“剛才老爸找你,也是為了確定這件事?”

我點頭道:“這件事,隻有在你麵前時才和我有關係。”

她眼圈微紅,把頭偏著靠在我的肩上說:“我以為你對他,真的就是原諒了。”

“怎麽可能,知道得越多,越是做不到原諒。以後,不管是誰,隻要敢傷害我的家人,我都不會手軟。前些年,我沒能天天陪在你身邊,讓你和孩子都受了不少委屈。”我用力摟著她的腰說,“放心,給你的承諾說好是一輩子,就是一輩子。”

何蕭的事情證據俱全,又有大姨媽從中配合,把各個關節都打通了,很快就有了判決結果。

在那一天,我知道消息以後直接給樂怡打電話,想約她出來找個地方小小慶祝一下,但是沒想到電話一接通,她就在那邊說:“連成,老爸住院了。”

我一下就急了,趕到醫院時看到的是急救室門上的紅燈。

在這一刻我才知道,老爸應該是一早就知道這件事是我做的,隻不過我沒說破,他沒辦法發表意見。何況,他即使想幫何蕭,也力不從心了。我不得不承認,在我做為程新還沒找到原來回憶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在集團裏把老爸架空了。當時想法比較自私,難得的機會,誰會放過?!

老爸病情的反複讓我的喜悅一點一點消散,雖然他的病是何蕭氣的,但我也有很大的責任。

看著病床上的這個男人,給了我生命的男人,我不知道如果他還能思考的能力,會不會後悔當年的事。

如果沒有何蕭,我們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應該生不出這麽多的事端。

可是,命運就是如此,誰也不知道你會遇到什麽,更不能判斷做了某件事以後,一定會有什麽結局。

我們隻能盡最大的努力去生活,卻不能把握自己的生命。

報複何蕭並沒有給我帶來任何的喜悅,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因為老爸身體情況的反複變得不重要。

在看著他一天一天虛弱下去的時候,我甚至會有後悔,如果我再等幾年,到老爸頤養天年以後,再對何蕭動手,是不是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老爸終於沒扛住,在一個淩晨去世了。

我的世界一下就空了,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那裏要做什麽,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從今往後,我沒爸爸了。

悲傷是後知後覺的,在所有的後事辦完以後,我和樂怡帶著孩子從陵園裏走出來,迎著風我的淚忽然而至。

這麽多天我一直在忙碌,甚至在外人眼裏我是鐵石心腸一枚,但是這一刻我一點也忍不住了,眼淚不聽話的往下掉。

樂怡覺察到我的異樣,主動從我手裏拿走車鑰匙,然後坐上了駕駛座,把三個孩子塞到後座上,對我說:“我開車,咱們回家。”

看著前麵飛速後退的路麵,我的眼淚流了一路。

在回家的路上,很多原來已經忘記的畫麵鮮活的出現在眼前。那個時候的老何還很年輕,五官帥氣,他俯下身子摸我頭的樣子,帶著我在小區門口的雜貨店買冰棍的樣子,帶著書包送我去上學的樣子……

生意忙了起來,他給我雇了司機和保姆,給我足夠多的零花錢,陪我的時間越來越少,然後有一天,我忽然得到消息,老媽去世了……

那天的場景還很清楚,和今天一樣是個好天氣,天空瓦藍瓦藍的,沒有一絲的雲彩。我背著一書包的零食,坐在車裏等著老爸帶我去遊樂場……經濟生活上的寬裕讓我覺得自己一下變得高貴起來,甚至在司機和保姆麵前故意擺起了少爺架子……但是老媽的死訊一下把我打回了原型……我哭得斷了氣……終究我還是一個孩子……

車子走走停停,到家的時候天色將晚,西邊的晚霞把天空染成了紅色,三個孩子搶先下了車,一路往家門口走去,樂怡一邊招呼他們三個小心,一邊回頭看我說:“要不,你在車上等一會兒,我先把他們三個弄好?”

我點了點頭,她此時選擇離開,是為了給我自己的空間,讓我有時間有空意釋放自己心裏的感情。

車門關上了,我一下哭出聲來。

天色暗了下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車裏待了多久,隻知道等一下我回到家裏,依然是一個爸爸,一個丈夫,不能在他們麵前露出柔弱的一麵。

天色完全黑了以後,我下了車。

看著熟悉的大門,我再次壓了壓心裏的難受,然後快步進了屋,在推開門的那一刻,我收起了臉上的悲傷。

不管發生了什麽,未來還很長,我們的生活還要繼續。

孩子們和她都很好,刻意的維護著我的麵子,沒提我剛才去哪兒了。

到了這一刻,我才理解當年林樂怡在她老爸去世時的感受,那種天都塌下來,至親都離去的感覺,讓人想死。

樂怡永遠也不會知道,當年在她老爸去世以後,我特意幫她查了當天都有誰去了醫院。因為醫生說得很清楚,病人很可能是受了外界的刺激,情緒激動導致所有器官在高壓之下衰竭的。

在監控裏,我看到了我老爸,還看到了楚毅。

我真的不知道老爸和林樂怡的老爸之間有什麽過節,拿著高價從醫院買回來的監控帶子,扔在了老何麵前。

老何看完以後,麵色深沉地抬頭問我:“你想怎麽樣?或者說你想幹什麽?”

我不知道我和林樂怡之間,原來從上一代就開始糾結,更不知道老爸對林樂怡的媽媽用情至深,深到了幾十年以後,還不肯原諒當年奪愛的人。

“我不想怎麽樣,目的也隻有一個,別因為你耽誤我的幸福。”我對老爸這樣說。

他看著我:“我的目的也隻有一個,不想何家兩代男人毀在同一個女人手裏,你現在喜歡的女人,是當年那個女人的女兒。”

“你們上一代的事我不管,但是我自己的事自己管,請你不插手,不然的話我可不知道自己會辦出什麽事。”我對老爸毫不客氣。

當時,我以為何氏非我不可,老何除了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繼承人了。後來證明,老何當年受我威脅的原因是因為他愛我更多,所以選擇在自己兒子麵前妥協。

其實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一樣的,他們在外麵可以堅強無比,唯獨在兒女麵前會毫無辦法,不是他們真的沒辦法,而是不忍,因為有愛所以不忍。

或許,這感悟來得太晚了?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