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何蕭之感動
我沒想過東躲西藏的日子比起當私生子更加難過,每天我都像見不得太陽的老鼠一樣不能出門。即使是下樓散步,都提心吊膽,等到所有人休息了以後,差不多夜裏十一點我才能在樓下的小花園裏轉悠幾圈兒。
在這所房子裏我躲了一個多星期,等到第十天的時候,我真的有點躲不住了。雖然每天依然能夠通過各種電郵,在中轉幾個郵箱以後遙控公司的業務,但是我在外麵的代理人變成了何連成。
何連成有我給的授權管理書,他能替我管理公司的一切事務。
說實話,我幾乎開始懷疑這是何則林與何連成設計好的一個圈套,把我的實權一點一點從我手上搶走。
我真的不相信,一個懷疑我有殺人動機的證據能夠讓我真的進去。到了最後,我都想出去自守。
這種不見天光的日子不是人過的。
每天過得生不如死,聽到警車的警笛聲都覺得要東窗事發,我所做過的一切事情都會暴露。
就在這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情緒當中,我暴發了。
把前來送日用品的何連成推了出去,並且很冷靜地和他說:“我覺得事情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麽嚴重,所以我要回去公司,要去向警方解釋這一切。”
“嗬,沒想到你還有點擔當,那你去吧,我不攔著你。去讓警察看清楚你是什麽樣的人,你以為隻能查出這一件事?現在做這個套的人把證據都做實了,我甚至見過了目擊證人,而且礙於樂怡在我身邊,把證人提供給警方了。說實話,如果不是怕把我老爸氣死,我才不會管你死活,看到你走到這一步,不管是被人陷害的,還是你自己真的做過這些事,我一點也不會同情你,更不會幫你。”何連成看著我,拉開了門,側了側身子給我讓出一條路來。
我想了一下鼓足了勇氣,然後拎起衣服就要出去。
我已經受夠了這種天天靠速食麵維持生活的日子,也過夠了聽到警笛就害怕的日子。
就在我前腳走出屋門時,警笛聲又響了起來。
何連成不聲不響地走到了窗前,往下看了一眼,挑眉一笑道:“好像是往這棟樓來的,你要主動走下去,還是走安全樓梯換個地方?”
在這一刻,我忽然感覺到一種危險正在慢慢迫近,幾乎不急細想問:“安全通道安全嗎?”
何連成笑了笑,拿出一把鑰匙打開了房子客左角的一個裝飾門說:“這個樓設計了兩套安全樓梯,這一個是火災逃生用的。”
我想了一下,閃身走了進去
。
何連成鎖好房門,緊隨在我身上跟著往下走。
這個樓梯一樣被打掃得幹淨,隻不過每層樓轉彎處的窗子要小一些。
沒用幾分鍾我們已經下到了地下車庫,何連成走到一個角落發動了一輛銀灰色的寶馬,對我說:“如果你現在覺得事情有足夠大,就上車。”
我不由自主就抬腿上車。
等到車子安全駛出小區以後,我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剛才,我在何連成麵前,算是丟盡了麵子。
車子開上了主路,他給何則林找了個電話:“爸,那邊好像引起警察注意了,我把何蕭帶出來了,現在送他去哪兒比較安全。你要是一分鍾之內不給個主意,我就把他送警局了,至少我還落個舉報有功,說不定還有一兩萬的資金。”
那頭的何則林不知道說了什麽,他悶聲應了一句說:“好的,現在我就去,不過以後要送東西的話,你再找一個人,我和他沒法獨處。”
說完他把電話啪一下扔著到副駕駛上,然後目光直視前方,車子穩穩的向前行駛。
“香山有一套別墅,知道的人很少,樂怡也不知道,送你去那裏,最好老實呆到外麵的我們把事情擺平了。這一次,你欠我的人情大了!”何則林沒回頭,語氣也沒起伏,頗不耐煩地說完了這句話。
一路之上,我也無話可說。
等到了香山的別墅,他把車子停在荒草沒徑的小路旁,自己先行下車,然後打開了大鐵門,再把車子開進去。
這個別墅年頭挺長了,從外頭看有點老舊,不過看著四周荒草的深度,這裏很久沒住過人了。
“裏麵的東西都是全的,你自己收拾一下就能住,隻不過今天給你買的東西走得急,沒帶出來,你隻能餓一天了,明天讓我爸再找人給你送東西。”他打開房門,讓我直去。說完這席話,他從鑰匙扣上摘一把鑰匙說,“這是這裏的鑰匙,給你!”
說完頭也不回,帶上門直接走了。
他做的這一切,不帶任何的感覺,我卻覺得有點感動。
剛才在城裏的房子,何則林不在場,如果他真的是恨我入骨,一定不會帶我走一條鮮有人知的安全通道,更不可能開車帶我離開。
如果說,他隻是為了不氣死何則林而做這一切,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可是,從何連成的立場來看,他為什麽要幫我?他沒幫我的理由。
如果我是何連成,他是我,我對他的恨意是巨大的,不可調解的。
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們之間有著相同的血緣,都是何則林的兒子嗎?血緣,真的就這麽奇妙?
在這一瞬間,我似乎有點理解何則林對我又恨又愛的感情了
。
不過,何連成說到做到,自那天以後來給我送東西的人就是曹姨了。她初看到我很吃驚,不過她在何家做事幾十年,也是經過不少風雨了。驚訝的表情隻在她臉上閃過,然後她就恢複平靜了。用和往常一樣的柔和語氣和我說:“何蕭,這一包是吃的,這一包是用的。如果你自己會用廚房的話,三天以後我過來,再給你帶點新鮮食材,你自己弄點東西吃。要是沒什麽事,我就走了。”
“謝謝曹姨。”我說。
曹姨笑了笑說:“何先生讓我來的,來之前也沒說是給什麽人送。”
語氣頗有謙意,似乎是覺得東西少了。
“可能是怕你多想吧。”我淡淡說著。
她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看到她的樣子不由問了一句:“曹姨,你有話就說吧”
“說實話,我一個當阿姨的,你們叫得好聽叫一句曹姨,要是用通俗的話來說,我就是個老保姆。”她微微笑了笑,“有些話我說不太合適,但是今天機會比較好,隻有你和我兩個人,而且我也看到了何先生對你的態度,想多說兩句。”
“曹姨,你直說吧。”我說。
她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何先生對你和對何連成都是一樣的,隻不過他心裏有一個年輕時的疙瘩,所以有時候對你的態度就暴躁了一些,但是心是一樣的。你們都是他的孩子,連成隻不過在他身邊時日久了,相處更好一點。就跟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間相處一樣,不管是和誰生活在一起,都是需要磨合的。他們磨合得好而已。”
曹姨說完這些,看了看我的臉色,似乎是確定一下我想不想聽。
經曆了這件事,我也確實對何則林的態度有所改觀,於是看著她說:“你說,我聽著呢。”
“這一次幫你,連樂怡都不知道,就說明何先生真的把你當成了一家人,當成了他自己的兒子。試想一下,如果換成別人,誰會多事的管你的死活。如果不把你當兒子看,借這個機會把你掃地出站多好。說實話,白家雖然表麵對你好,但在這種時候怎麽不直接出麵?”曹姨一連串問了我好幾個問題,看我不回答。她才又說,“白家隻不過把姿態做足了,其實也怕惹禍上身。你的事我聽樂怡他們在飯桌上偶爾說起來,多少也能猜出個大概。“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父母對孩子的感情都是一樣的,不同的隻是相處方式。你呀,多想想,別再和何先生頂著幹了。這一段時間,他可顯老了不少。”
說完她笑著打趣自己:“我老了,話碎,你呀別介意。我回去了。”
看著曹姨自己倒車出去,我心裏也在想著她說的話,忽然覺得也有些道理,如果不是至親骨肉,他們為什麽要幫我?
那我對寬寬下手,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想來想去,我自己也沒個主意,但是何則林與我相處的一幕一幕卻像抹不去的記憶一樣,時不時從腦海裏跳出來
。
憑心而論,似乎他對我還不錯。
可是,我覺得不舒服的是,我和他相處模式永遠不如他和何連成那樣自在又輕鬆,我們似乎都怕觸及什麽,彼此之間有點小心翼翼的味道。
不過,在想了以前的事以後,我忽然覺得心裏酸酸的都是感動。
難道,這是血濃於水嗎?
在我一片胡思亂想當中,天色暗了,然後還下起了小雨。我胡亂吃了點東西以後,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想著過往何則林對我說的話,做的事,還有他對我格外嚴厲的態度,我隱隱覺得,似乎這才是我們相處的正常模式。
用力甩甩頭,把這些趕出去,說實話我不願意感動,被他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