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不能接受之痛

如果真的細數,我們一幫人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特別長,隻不過這幾年大家變化都很大。現在,每個人都忙了起來,特別是像沈末這樣的爺都開始承擔起家族的責任,去西山喝茶這種雅事就越來越少了。

今天,難得是偷了半天的時間,沈末開車,我和劉天蹭車一路往西山而去。

我知道那間茶舍與沈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也是平生頭一次有這個閑心,於是問道:“你怎麽會想起在西山那麽偏的地方開這麽有水平的一家茶館?”

沈末回頭瞄了我一眼,說:“那個啊,也不是我一個人開的,當年我剛到帝都,所有的身家都去經營那家無名居了,開這間茶舍的時候差不多隻有八千塊錢。”

我一聽睜大了眼睛,八千塊錢弄了這麽高水準的茶館,他簡直是商界奇才了。

一直沒說話的劉天輕聲笑了說:“別賣關子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劉天問:“怎麽,你們兩個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沈末翻了個的白眼說:“說得這麽難聽,什麽叫勾搭。”

“房子是我的,茶具是沈末的私藏,我正愁這地方沒什麽用處的時候,他找到了我,一年隻給了八千塊的租金,簽了五年的合同。”劉天比沈末厚道多了,看我一頭霧水的樣子,直接把真相說了出來。

“那分紅也沒少給你呀。”沈末有點不情願了。

劉天笑笑:“是,沈末做生意比較有頭腦,把我和他綁到了一條船上,每年分三成的紅利給我。”

我這才知道,他們兩個從沈末到帝都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有著聯係。

沈家在帝都也算是根深蒂固,與劉家有些交情。後來因為沈末自己離家出走等原因,沈末也因為帝都的一些改革性政策,離開過一段時間。等後來回來時,記得這段往事和交情的人就少了。

劉天的老爸是典型的老派作風,最講世代的這種交情,半是送半是賣,留下了沈家的一些資產,等到沈家後人重新回到帝都時,確實幫了很大的忙。

一路上,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把過去的事說了個清楚。

我悄悄的就心生羨慕了,在他們的世界裏,某些事情也是所謂的從零起步,但是這個零包括父母前輩留下來的人脈,是好多人努力一輩子也達不到的高度。

這個時候,不早不晚,路上車子極少,很快就到了西山茶舍。

現在這個季節,院子裏除了一些耐寒的鬆柏以外,其它植物都落光了葉子,但是因為有一些殘雪,倒是別有風味。

茶舍裏人不少,估計要是外人來就得無功而返了。可我身邊這兩個都是癮形oss,有自己的茶室,我們倒是毫不受影響,進了茶室,沈末也沒來虛的,直接拿出私藏,讓我覺得挺欣慰的。

看到大門外停著的那些豪車,我不得不佩服沈末做生意的天賦,就這樣一個看著像是狐仙隨時都能跳出來的荒涼院子,他巧手改造了以後,竟然成了帝都新貴們都喜歡來的雅所,真是讓人眼紅。

據說西山一帶曾經山泉眾多,而且水質極佳。在有記載的文獻裏,清朝的皇上每天吃的水都是從玉泉山運過去的山泉。

近些年因為地下水位下降,山泉一個一個都幹涸了。可巧的是,這個院子就有那麽一眼沒幹的泉眼,泡出來的茶味道確實不同,就連我這種二把刀的貨色都能喝出泉水的好來。

我們在鋪了地暖的純麻地墊上坐下,看著沈末燒水泡茶,舉止優雅。

對於喝茶,我是不期待的,隻不過看著沈末在做這些動作時,賞心悅目秀色可餐,有點抵抗不住他的美貌才對來這裏喝茶上癮的。

他把沏好的茶遞到我麵前,笑道:“一臉色眯眯的樣子,也不知道收斂一點,現在你好歹也是三個娃的媽了,有點內涵好不好?”

我還沒說話,劉天先笑了,他道:“她現在這種沒心沒肺的樣子,讓我覺得挺輕鬆的,總比前幾年說一句話都想思前想後過得輕鬆。”

我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也隻有在你們麵前,我才能這麽放鬆。”

沈末忽然抬頭問:“何蕭這一次算不算全盤皆輸?”

劉天說:“隻要白家不出手,他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提到何蕭,好心情有點煙消雲用的感覺,我看著他們兩個說:“你們做為男人來說,如果站在何則林的位置上,會怎麽處理關於何蕭這件事?”

這個問題一出

,兩個麵麵相窺,過了好一會兒劉天先歎了一口氣:“我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

沈末偏頭,很不客氣地問:“如果現在樂怡肯嫁給你呢!”

劉天一下被問了個大紅臉,啞了半天才說:“這個玩笑,不好笑。”

“男人難免遇到這種事,我自問自己做不到比何則林更好。總之,你和何連成也給足了他麵子,其它的就別想了。”沈末說。

雖然他把話圓了回來,氣氛到底還是有點被破壞了,我看了看劉天的表情,覺得沈末純屬故意,於是特不厚道地問:“方慕晨和你還有聯係嗎?”

這下輪到沈末吃蒼蠅了,一對眼睛瞪了我半天,才把嘴裏的茶水喝進去,歎氣道:“她我真不知道,我把她的電話刪除了,並且拉黑了。”

我看著他的表情,忽然勉強笑了笑說:“咱們三個有互揭短處的味道吧,怎麽都故意揭起舊傷疤了?”

兩個男人對視一笑,不再理我。

我樂得清靜地喝了兩杯茶,才準備說話,放在手邊的手機就震了起來,低頭一看來電話的是何連成。

我出來之前,給他打過電話說和我沈末喝茶,他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是不是有什麽事兒?

我站起來,接通了電話。

何連成的聲音有些焦急:“樂怡,爸又犯病了,這一次是深度昏迷,我在去醫院的路上,你也盡快回來。”

茶室裏安靜極了,何連成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了出來。沈末和劉天一齊抬頭看著我問:“走吧,注定今天不是個喝茶的好日子。”

來的時候,氣定神閑;回去的時候,手忙腳亂。

我真不知道何則林的身體到底怎麽了,明明已經好轉了,怎麽可能再三的犯病。

開著車的沈末像是猜出我的想法,對我說:“其實今天來,正準備和你說說何則林的身體,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的。沒想到,還沒說到他,何連成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我抬頭望向他:“我也知道,他原來身體勉強過得去是因為心裏扛著一件事兒,如今這點精氣神泄了,整個人也就垮了。”

沈末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原來他擔心企業後繼無人,又怕何蕭胡鬧導至公司破產,又怕他們兄弟二人反目成仇……擔心的事是一大堆。如今,何蕭是徹底沒希望了,他一直期望的兄弟二人把公司做大的夢想也破滅了。總之,現在老爺子沒什麽盼頭兒了,自然也就沒那心勁兒了。”

劉天接過他的話說:“一樣的,聽說白老爺子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差。”

我一聽也隻能歎氣,為子女操碎了心的永遠都是父母。

沈末原本是準備送我到醫院門口就回去,但是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讓劉天先走,說陪我一起去見何連成。

我著急去看何則林,也時間推辭,直接就跑到了急救室外。

搶救室的門開著,門口也沒見到何連成,正在我疑惑間,一個小護士快步跑了過來。

她是何則林這間病房的值班護士,一看到我就說:“林女士,請您節哀!”

我一下隻覺得太陽穴被人猛地打了一拳,下意識地問:“怎麽了?我老公呢?”

“我帶您過去,何老先生沒搶救過來。”她說。

她說的每個字我都聽得懂,為什麽放在一起我卻搞不清楚是什麽意思了。隻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些晃,幾乎站不住。

沈末眼疾手快地扶住我,對我說:“何連成現在更需要冷靜下來,我估計他已經失去理智了。”

他的話讓我一下清醒過來,快步跟在小護士的身後,在病房裏看到了何連成。

他很狼狽,整個人都像是被用什麽東西揉過一樣,皺巴巴的。

開門的聲音沒讓他抬頭,我直接走到他身後,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睛通紅。

“爸爸走得太突然了。”他低聲說,聲音沙啞。

從接到他的電話到現在,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中間卻發生了那麽大的變故,我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心裏也是鈍鈍的疼。

憑心而論,何則林對我是非常好的,特別是到了最近一兩年,他待我如同親生女兒,雖然在碰到何蕭時,我就自動往後退了一個檔,但是這種好是不摻假的。他這麽突然的走了,別說是何連成,我也覺得不真實。

沈末給我打了個眼色,自己退了出去。

我知道,他想留給我和何連成單獨的空間,讓我能夠溫言勸勸他。明明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對他說什麽,但是一張嘴卻覺得喉嚨被堵死死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