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重歸平靜

我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阿卡公司的項目順利應標。

一周以後,竟然出乎意料拿到了中標通知書,鄭海濤他們幾個在辦公室裏頓時歡呼起來,有人嚷著要去出去慶祝一下。

我看著他們由衷高興的麵孔,一時恍惚。在一年多以前,也是阿卡公司的中標通知,大家也是這樣高興,那天晚上我好像帶著這群孩子去了酒吧。

兩個場景如此相似,隻是沒有能悄悄和我一起慶祝的他了。

“林姐,咱們晚上是去吃飯,還是去唱歌?”鄭海濤來為民請願來了。

“先吃飯再唱歌,要是有精力再去酒吧喝酒,我負責跟在你們身後埋單付錢。”我努力笑起來,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

“好啊,那咱們去哪兒?大家都等著呢。”鄭海濤又問。

“後海吧,全聚德吃完烤鴨,附近有一個麥樂迪,然後再找間酒吧讓你們都嗨一下。”我想了想。

“林姐,你太好啦!”鄭海濤眉飛色舞,恨不得抱我一下才能表達高興之情。可他把手伸出來以後,還是收了回去,在自己口袋上抹了一下說,“我去通知大家,然後馬上訂座位去。”

公司是鐵打的營盤,員工是流水的兵。從成立到現在,員工算是相對穩定的,在這段時間又進了幾個新麵孔。不過,萬變不變的一項是,這些孩子都長著年輕的臉。

“林姐,搞定啦。您要不要帶著孩子一起去?”鄭海濤大概知道一些我這邊的情況,安排好以後過來問。

“不用了,他們有看,晚上我可以晚回去,今天晚上你們玩盡興了,算是給這段工作打個漂亮的完結。明天以後,估計大家就會更忙了。”我麵對同樣的事,卻沒了同樣的心境。

後海依然繁華,夜色剛剛降臨,就已被各色燈火裝飾得醉生夢死。

吃飯唱歌……我心無波瀾混在這幫孩子中間,看著他們真心的笑還有開心,覺得這個世界離我很遠。可我又不能矯情地說,自己超然於物外了。我沒變,還是那個愛財如命的我,隻是心境卻明明不一樣了。

說來也巧,鄭海濤訂的酒吧恰好還是上次的那個,我們找了一個大桌卡座坐下來,然後叫來服務生點了酒水。

等到酒水上來以後,十一個人裏已經跑進舞池裏了七個,鄭海濤是剩下的四個之一。

“林姐,要不要跳舞,我可記得你跳得挺好的。”鄭海濤問。

“我都老胳膊老腿了,經不起這個折騰了,你們下去玩吧,我就準備回去了。”我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半了,“時間不早了,你們繼續,卡給你。我先走一步,孩子已經被送回家了。”

“那,好吧,我送你。”鄭海濤搶先拿起我的包。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距離這兒不太遠。”我忙接過包推薦道。

“我送你吧,這麽晚了,這一帶的胡同有不少沒裝路燈的。”鄭海濤說著站了起來。

我百般推薦,他還是固執地跟在我身後。

無奈之後我隻得默認他送我的事實,他在我身邊走了一會兒,突然問:“林姐,你抽煙麽?”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說:“不抽,不過不介意你抽。”

他從口袋裏摸出煙點上,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說:“林姐,您現在可瘦了不少。”

聽著他東一句西一句的沒話找話,我不得停下來,往後退了一步,借著路燈看到他眼睛裏藏著什麽,於是開口問:“有話你就直說吧。”

“沒有,沒有,你住的地方在哪兒?”他抬頭看路。

我看他故意躲避不肯說,也不好繼續逼問,指了指前麵的胡同說:“走到頭兒右拐再有一百多米就到了。”

接下來他沒在說話,把我送到院門口的時候,把手包遞了過來說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然後轉身就走。

他的舉動把我搞得有點迷糊了,想了想也猜不出他到底有什麽心思,搖搖頭轉身回家。

所謂“情場失意,賭場得意”這句話大致是對的,在我變回孑然的單身狀態以後,生意倒是做得越來越順利了。原來覺得一定要守的底線似乎也正變得模糊不清,一些原來覺得不能接受的事,現在覺得正常了許多。

人在社會上久了,棱角會越來越圓滑,就像是曆經了千萬道水流錘煉的鵝卵石,周身都接近於圓滿了。

一年的時間飛快過去,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上。

隻是,我的生命裏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這個人的失去與楚毅當年的背判不一樣,他的離開似乎帶走了我的心,我除了會笑會吃飯,會正常生活以外,再也沒有其它的特質。

在我最初出院的時候,沈末給我的那個假設,似乎是假的。

一年的時間,我除了工作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尋找何連成還活著的證據上,但是一點進展也沒有。

慢慢的,我也死了心,或許那隻是沈末為了讓我重拾生活的一種手段吧。

生意上,劉天和沈末也都給了我不少幫助,我全盤接受。我在這個狀態下,一不怕流言,二不怕蜚語的,為什麽還要把能賺到錢的事兒往外推?

何連成的外祖家,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在國內再也沒一點消息傳出來。

我本人在國外的關係隻有舅舅和大表哥,但是他們隻是在那邊討生活的普通而已,根本沒有機會得到這類消息。

我素性死了心,把三個孩子當作我生活的重心。

“樂怡,我去美國一趟,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沈末在電話裏說。

“是旅遊麽?我可以考慮帶著孩子出去玩一趟,你負責來回機票和全程五星級酒店?”我笑著問。

“有筆生意,準備合作的那個人原何連成外祖家有著一些生意往來,你不想去看看?”他笑問。

“不想。”我直接拒絕。

這一年以來,這樣的消息我聽得多了。剛開始的時候,一有任何風動草動我都會迅速去查實,到後來才發現都是八杆子打不著的關聯。現在,我對沈末的話也有深刻懷疑。

上一次他為了讓我幫忙,就用疑似有何連成的消息把我誆過去白白給幫了十多天,這一次門兒也沒了。

“你確定不去?那算了,錯過隻能說你們有緣無份。”沈末的語氣傳出一點遺憾來。

“我確定不去。”我掛了電話。

我不想在終於平靜以後再去重複這件沒意義的事,如果何連成還活著,那他隻要機會適合就一定會來找我。如果他沒來找我,隻說明一件事,要麽他確實不在這個世上了,要麽合適的機會。

沈末再次打過電話,告訴了我出發的時間還有航班班次,最後說了一句,你再考慮一下,萬一想和我一起去呢,就及時通知我,機票我先定了哈。

他笑嘻嘻的語氣讓我覺得這肯定是一個鬧劇,死繃著心決定了不去。

周末我從公司提前出來,去接三個孩子過周末,在來到幼兒園門口時,沈末的電話再次打了進來,他說:“你要去嗎?今天晚上的飛機,最後通知你一次。不過,現在你即使想去,簽證也來不及辦了吧。”說完,他哈哈笑著,語氣張狂。

我也真是奇了怪了,沈末仿佛怕刺激不死我一樣,但凡有機會就拿何連成的事兒刺激我。剛開始,我差不多每次都能被他真正氣著,甚至能傷心幾天,恨不得想到這三個字都會憑空抹眼淚。

不知道是不是神經天天被刺激就變得強大了,現在不管他說出什麽話,我都能坦然麵對了。

可是這一次,他的話才說完我就下意識看了下副座兒上的小包,去美國的商務簽證我已經辦好了,而且隨身帶著,他出發的日期我也記著,隻是故意來找接孩子的事兒做個假裝平靜的偽裝。

“想一下哈,現在來機場來得及。”沈末在那邊又說。

“不去。”我掛了電話,把車停在路邊。

現在是下午三點,太陽還掛在半空,路上行人稀少,車子都開得飛快,難得的沒賭車的天氣!

手按在方向盤上,直到手心出了汗,我才猛然抬頭,心裏下了決定。去,再相信這一次捕風捉影的消息了!

心裏其實早就下了決定,隻是不願意這麽快向另外一個自己妥協。

我迅速給楚毅打了電話,給何則林打了電話,安排三個孩子的周末,然後調轉車頭直接往機場奔去。

我才停好車,沈末的電話就又打了進來,他笑著問:“到了麽?高速現在好像堵車了呢。”

“讓你猜對了,我來了,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我拉好手刹,開門走出去。

“就知道你憋不住。”沈末笑得更歡了。

他告訴我他的位置,然後收了線。

不是我不願意出門,而是每走一步都能想到與他在一起瞬間,有時間物是人非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仿佛隻一個瞬間,他就會突然出現在我生活的某個場景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