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我的猶豫
他用那種溫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神看著我,我一不留神就沉溺其中。他收攏胳膊,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到最近,一對眼睛一點一點逼過來,然後唇輕輕貼在我的嘴唇上,低聲用囁嚅的姿態說:“樂怡,我愛你。”
他的眼神和聲音就像是催化劑,我一下子丟盔卸甲馬上潰不成軍了。
“你呢?”他盯著我的眼睛重複問道,“你呢?”
我動了嘴,做了個口形,那幾個字還是說不出口。隻覺得都到了這一步,沒必要也沒來由說,他臉色緊了緊,重重咬了一口我的嘴唇,帶著幾分委屈地說:“再不說我可生氣了啊。”
我看他忽然小孩子心性起來,心裏暖得不得了,攀著他的脖子,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清晰地說:“我愛你。”
他眼睛一下就亮了,深沉而熱切地吻下來……
第二天醒來以後,我看到他的笑臉,忽然覺得昨天晚上的一切像是做夢,探身親了一下他的眼睛問:“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在做夢?”
“那要不要再做一遍?”他笑著反問。
我無奈的搖頭,某些事他不想說就會想盡辦法轉移話題,但是關於結婚這件事,我必須問清楚,不想讓他這麽馬虎的把我糊弄過去。
因為經曆過一次婚姻,所以知道婚姻絕對不是兩個人的事,這是兩個家族的事。我與楚毅當初好得如同一個人,最後還不是分開。
現在身邊的男人換作了何連成,他對我更好更體貼,付出也更多,甚至在我們所有的經曆當中,他一直都是主動牲犧的一方,他舍棄過猶豫過也後悔過……但現在他還是堅定的選擇了我。
在昨天晚上他提出要結婚的那一刻,我不是不感動不動心的,可我不能像原來那樣懵懂下去。我於他來講,不是最好的配偶。
我不是自卑,也不是矯情,而是覺得他為我付出那麽多,我要為他做點什麽。我真的要帶著元元和童童,背負著曾經做過陪酒小姐的身份嫁給他嗎?那他以後在圈子裏如何抬起頭?
何則林那天的話隻是點到為止,他說你們住一起和你們結婚,是完全不同性質的兩件事,他還很明確地告訴何連成,你以為你的婚姻對你的生意不會有很大的影響嗎?
他既然問出這樣的話,那答案自然不言而喻,每個答案都應該是肯定的。
我們不是孩子,不是懵懂無知,在這一場感情的拉練賽裏,我們都知道遇到過什麽,將來還會遇到什麽。
何蕭現在是何則林的兒子了,他如果選擇了一個門當戶對,於他事業有助的女孩子結婚,優勢太明顯了。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將來何蕭與何連成的最決逐會是什麽結果,但依照何蕭性格,他既然擠進了何家的大門,目的怎麽可能會小?
我們都領教過何蕭的手段,他一定會在各個方麵占盡優勢,把自己包裝成最完美的接班人的形象。現在何則林不過將將六十歲,留給何蕭的時間還很長。他能用回國以後五六年的時間走到集團,擠進何家獲得官方身份,就能用更短時間,把何連成與他之間的差距拉大。
我與何連成的婚姻,不僅不會為何連成帶來什麽,甚至還會成為他的負累。
他舍下一切換得與我結婚,不過是因為現在愛著我。愛情這個東西,開始的時候不必講究旗鼓相當,兩個人一見鍾情也罷,日久生屈服也罷,都會迅速燃燒起來。但是激情褪去以後呢?現實的問題一個一個擺在麵前以後呢?
我現在也能感覺得到,何連成對於我們兩個之間婚姻的渴望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是拚著這最後一股力氣決定和我結婚,然後破釜沉舟,把我們緊緊綁在一起。
那以後呢?感情最怕的就是在愛情消失的同時,兩個都略帶疲憊的進入婚姻,那以後的婚姻生活可想而知。
何則林的不幹涉,反而讓我認清了我們的處境,我們的差距,讓我產生了深深的退意。
“發什麽呆呢?”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問我。我眨了一眼睛才看到,我發怔的這一會兒,他已經收拾整齊了。
“連成,今天帶孩子選好道館以後,一起去接寬寬?”我微微笑著,把心裏的那些糾結藏了起來。
“好,也該提前和我老爸培養一下感情,將來婚後是要搬回去住的。”何連成溫柔的笑笑,說,“你快點兒,現在都快九點了,我去弄兩個孩子。”
“嗯。”我應了一聲。
他隨意的話讓我覺得自己心裏那個想法硬得像鐵,咯得心口疼。我剛才說想和他一起去接寬寬,完全不是想和何則林提前培養感情,而是想找他好好談談。
我希望聽到了他最真實的意見。畢竟,我這樣的年齡看一些事情還是不夠清楚,我身邊又沒有長輩可以請教。他既然是老爸的故友,我拋開何連成的這層關係,也是算他故交之後,有些事想聽一下他的意見。
何連成像一個盡職的爸爸一樣,帶著孩子們和我一起認真挑著道館,最後選了一家據說是有大使館背景的道館,交了學費定了上課時間,拿著道館的衣服順利完成了上周老師布置的任務。
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表情很柔和,也很耐心。我看著走在我前麵的一大兩小三個男人,特別想讓元元和童童是他的孩子。好後悔,當年遇到的第一個男人不是何連成。如果是他,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元元和童童抱著嶄新的道服,又聽說要去接弟弟,興致很高,一路上都在說東說西,最後說到楚毅昨天帶他們去遊樂場。
何連成敏銳地捕捉到他們臉上高興的表情,看了我一眼說:“其實這樣讓一步,也挺好的。”
我不置可否,這樣挺好麽?在我看來就是楚毅硬生生再次介入我的生活,還正做著要把孩子從我身邊拐走的事。我不喜歡孩子說起楚毅時的神采飛揚,一點兒都不喜歡。
到了何連成家裏,小寬寬正在樓上的兒童房擺弄積木,何則林拿了一份報紙坐在一旁沙發上,看著他玩兒。
他看到曹姨帶我們進去,放下報紙摘下眼睛,很隨意地問了一句:“過來接孩子?”
“嗯,順便在家蹭一頓飯唄。”何連成走過去,在寬寬前麵的地板上半跪著坐下,對寬寬說,“小東西,看到老爸過來都不抬頭的,玩得這麽專心啊。”
何則林嗬嗬笑著說:“知道你們過來吃飯,曹姨都準備好了。”
元元和童童乖巧的叫了爺爺,然後跑去和寬寬一起玩,滿屋子的男人都有了事兒做,唯獨我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就像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小寬寬的注意力被眼前那一堆花花綠綠的積木吸引,抬頭叫了一聲媽媽,又低頭玩起來。
“樂怡,坐。”何則林指了指靠牆的沙發,示意我坐下。
“何叔叔,您和我爸年輕的時候很熟悉嗎?”我走到他身邊坐下來問。
“嗯,至少在你爸爸成家之前,我們兩個是好兄弟。”何則林坦誠地說。
“那有一些我爸爸的事兒,我想問問您,可以嗎?”我笑著問。
“行啊。”何則林笑著了一眼寬寬說,“估計老林也想不到,兜轉了一大圈兒,他的女兒會做了我的兒媳婦。”
“那咱們找個地方聊?這邊孩子都在……”我笑著提了個建議。
何則林看看表,說:“去書房,這會兒距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我正好也有點你老爸留下來的東西給你。”
“爸,什麽東西?”何連成耳尖地聽到了我們談話的內容。
“等回去你問樂怡,看她願意不願意告訴你。”何則林站了起來,微微笑著說。何連成抬頭看了我一眼說,“老爸,你放心,我們兩個之間沒什麽好隱瞞的。”說完又問我:“對不對?”
“何叔叔。”我沒理會他,拉開門扶何則林出去。
何則林的書房很大,占了三層的小半層,靠著牆壁的地方都是頂天立地的高大書架,上麵擺滿了書籍,我粗略掃了一眼過去,赫然看到不少法文書在上麵。
他在靠窗的沙發上坐下來,對我說:“坐下來聊吧,我覺得你不像是要問我關於你老爸的事兒。”
“嗯,您都看出來了?”我在他對麵坐下問。
在這塊兒靠窗的地方擺著兩個舒適的單人沙發,一張簡單的毫無裝飾的紅木小圓桌,桌子上放著一盆小幸福樹,長得枝繁葉茂,綠意逼人。
“我一直都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何則林笑吟吟地問,“喝點什麽嗎?”
“不用了,我就簡單問幾句。”我斟酌了一下詞語緩慢開口說,“何叔叔,我爸媽都去世了,我身邊其實也沒有長輩。舅舅和姨媽都在國外,甚至沒什麽聯係。他們不主動聯係我的原因可能與當年我媽媽與您毀婚有關係。所以,現在能做為長輩,給我點意見的,就隻有您了。”
“你想問什麽?”何則林打開銀質煙盒,彈出一支煙問,“可以抽煙嗎?”
“您隨意,我原來也有過煙癮。”我直言不諱的笑道。
他點燃了煙吸了一口,隔著繚繞的煙霧對我說:“你爸媽對當年那段事瞞得很嚴,我能理解。所以對你也沒什麽責怪的意思,你又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想想剛開始對你的態度,我都覺得有點擔不起‘何叔叔’這個稱呼。”
“我理解您的感受,如果這樣的事放在我身上,我的反應更過激。”我覺得一切過去以後,才能客觀冷靜地去評價整個事件。原來以為何則林對我針對性很強,現在接觸越多越覺得他的處理方式算是柔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