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關係
第二天顧重言見覃蓁的房間空無一人,就猜到她回居城了,隻是沒想到這一次會是自己的猶豫傷到了她。如果說五年前是因為兩人的衝動和倔強而使得最後分手離場,那麽五年後的錯誤,責任全然在他。
一想到覃蓁的不告而別,他滿心愧疚。世上本無兩全事,可他偏偏是夾在其中無法做出選擇的人。連玫是他的嫂子,他知道一旦那些解釋的話說出口,對連玫來說是多大的刺激,他不可能這麽自私的為了自己而傷害她和筱雅。然而,覃蓁的離開又讓他明白這一輩子最想共度一生的人除了她之外再無他人。可是,那晚覃蓁的眼神,怕是已經對他失望了吧。
也許顧重言一開始是想抱著愧疚的心照顧連玫和筱雅一輩子,編織著一個屬於顧重奕的夢。可是當他重遇覃蓁後,他的心動搖了。雖然從頭至尾,覃蓁都沒有一句埋怨和指責,可他知道如果再不做出決定的話,他將會再一次失去覃蓁。
是不是一直以來都做錯了?他背負著責任的包袱,連帶著讓覃蓁都受到了傷害。坐在房間的沙發上,顧重言握著手機,屏幕始終停留在電話簿那一頁。有些事如果沒有一個圓滿的解決方法,那麽即便他現在飛回居城,也無法真正挽回覃蓁。
他知道這麽做讓連玫從夢中清醒很殘忍,可是等筱雅長大,總會看出端倪,知道他的爸爸已經去世。也許,他該嚐試著換個角度,以親人的名義去照顧她們母女。
終於他下定決心撥通了連玫家的電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筱雅稚嫩的童音,顧重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喂,筱雅,媽媽在嗎?”
“媽媽,爸爸電話,你快來,你快來!”,筱雅激動的放下聽筒,跑到房間去叫連玫。
隱隱約約聽到筱雅的動靜,顧重言揉了揉額頭,心中醞釀著一番說辭。
連玫起初不敢相信顧重言會主動打電話給她,隻得由著筱雅拽著她的胳膊來到客廳。拿起聽筒後,她怯怯地喚了聲,“重奕。”
“白天有時間嗎?我有些話想和你說。”這一次顧重言並沒有刻意模仿顧重奕的聲音。
“好,好的。”一想到顧重奕待會兒會來看她們母女,掛了電話後,連玫立即開始收拾屋子,還特地給筱雅換了身新裙子。
大約兩小時後,顧重言開車到達了連玫家。
看到細心打扮過的母女,顧重言寵溺地揉了揉筱雅的頭發,然後將她哄回房間,隻為了接下來能更好的和連玫談話。
“阿玫。”見連玫有些忐忑地坐在沙發上,眼神時不時飄向他,顧重言主動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連玫尷尬的應了一聲,“重奕。”
“也許我更應該叫你一聲嫂子。”說話間,他的視線轉向連玫。
連玫驚愕地抬頭看著他,有些不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重奕明明是她的丈夫不是嗎?為什麽他要叫她嫂子?“重奕,你剛才說什麽?”
“你和筱雅已經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會以親人的名義好好照顧你們,而不是以丈夫的身份,明白嗎?”顧重言知道他不能猶豫,一旦他猶豫了,是對連玫更大的殘忍。
視線依舊緊緊盯著顧重言,連玫的身子愈發顫抖,指甲摳弄著沙發,口中卻發不出任何音節。她一直以為自己做的很好,小心翼翼的維護著這段婚姻,即使她知道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和平常人不太一樣。
會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昨晚,她已經察覺到覃蓁和顧重言間的情愫,可她仍舊假裝沒有看到,一心隻想等待顧重言回頭。可是現在他忽然和她說起這些,就是為了能和覃蓁在一起嗎?
“我和蓁蓁……”顧重言剛想坦言他和覃蓁的關係,隻見連玫倏地起身,顫抖地抱住了他。
“重奕,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好,讓你覺得我不如她?為什麽你要這麽殘忍的拋下我和筱雅,難道我們這些年的夫妻情分還比不上你對那個女人的感情嗎?”胳膊越箍越緊,連玫不安的訴說著。“你說什麽,我都願意去改,我可以像那個女人一樣出去工作,不會給你亂添麻煩。”
“是不是我做了什麽讓你不滿意的事,你告訴我,我都可以改,真的,我一定會改。”連玫手足無措的說著,像個被人搶走心愛之物的孩子,慌張的想挽回一切。
顧重言低頭看著她,有些於心不忍的皺了皺眉。他早就想過話一出口,連玫會有多大的反應。然而他沒想過她會用這樣的方式來試圖挽留她。
“媽媽你怎麽哭了。”筱雅聽到客廳裏媽媽尖銳的聲音,立即抱著洋娃娃跑了出來,隻見媽媽抱著爸爸在哭,可是爸爸卻沒有主動伸手回抱她。
“筱雅你過來,快求求你爸爸別拋下我們母女。”連玫回頭見筱雅站在身後,如遇救命稻草般抓住筱雅的胳膊拖了過來。
胳膊被連玫抓得生疼,不明情況的筱雅想掙脫,反而被連玫抓得更緊,疼得她眼淚直冒,洋娃娃也掉在了地上。“媽媽,疼……”
“別哭了,你想讓爸爸更討厭我們母女嗎?”連玫見筱雅不聽話,抱起筱雅在她屁股上打了幾下,使得筱雅哭得更加厲害了。
聽著筱雅的哭聲,顧重言有些於心不忍,從連玫手中抱走筱雅,這才製止了連玫繼續打她。“等你冷靜些,我們再談,現在我先抱筱雅回房間。”
顧重言抱著筱雅回到臥室,替她蓋好被子,不斷安撫,這才使得筱雅的哭聲逐漸轉小。見她哭著睡著後,顧重言轉身時發現連玫縮在門口,眼神閃爍地望著他和筱雅。
“我會盡快替你安排心理醫生的輔導。”說完,顧重言從連玫身邊經過,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這裏。
即使收效甚微,他仍舊希望能和連玫說清楚一切,將傷害減到最低。他願意花時間陪她做心理治療,哪怕這段時間為了不刺激連玫而不去居城找覃蓁。如果一味讓她活在夢裏,對對她對所有人來說都不公平。
他希望連玫的精神能慢慢轉好,能夠真正照顧好筱雅,給她應有的母愛。這樣的話,顧重奕也能有所欣慰吧。
居城。
覃蓁回到新澤時,公司已經在和馳譽的比稿中勝出,順利拿下了婚紗的項目。偶爾會在卓信大廈碰到蘇然,不過他也識趣,並未在她麵前提起過顧重言。
清晨一早,作為團隊的負責人,她拿著資料去往影樓,想和負責人洽談合作的事兒。可是到了那裏才發現時間過早,影樓裏幾乎沒什麽人在。
她輕手輕腳的走上二樓,隻見一個留著一頭幹練的短發,牛仔襯衣搭配著深色帆布鞋,脖子裏掛著單反相機的女人,正背對著她在整理模特身上的婚紗。
“請問你們經理在嗎?”覃蓁叩了叩門,出聲問道。
聽到門口的動靜,江苒回頭,漠然的看著門口的覃蓁。“你去樓下等吧。
在江苒回頭時,覃蓁已經認出了她就是那時在英國偶遇的女人,“我是不是在英國見過你?”
江苒蹙眉,粗粗打量著她。
覃蓁走進攝影棚,伸出手大大方方的介紹說,“覃蓁,新澤的設計師。”
“江苒。”彼此握手後,江苒見她並沒有離開攝影棚的打算,隻得放下單反,出門替她去倒了杯水。
江苒回來時見覃蓁正坐在長凳上,擰著眉嘴裏正嘀咕著什麽。
“謝謝。”覃蓁接過塑料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的名字,是不是時光荏苒的苒?”
江苒淡淡地點了下頭,繼續打理新上市的婚紗,沒有注意到覃蓁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欣喜。
“沒想到重言找了這麽久,你竟然就在居城。”看著江苒忙活的背影,覃蓁喃喃自語道。
江苒疑惑的回頭,目光仍是平靜如水,有種逾越滄桑的感覺。“你剛才說誰在找我?”
“你知道顧泊年嗎?”覃蓁好奇地看著她,不明白為什麽眼前的女子明明隻有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可時而流露的氣息卻讓覃蓁覺得她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況且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什麽顧重言的爺爺會花一輩子的時間去尋找她?
從她口中聽到顧泊年的名字,江苒的眉眼漸漸柔和,對覃蓁也放下了原有的防備。她坐在覃蓁身邊的長凳上,腳尖撥弄著木地板上的紋路,低聲說,“我以為沒有人會再記得我是誰。”
察覺到覃蓁目光中的探究,江苒淺淺一笑,“剛才聽你說重言,那又是誰?”
“顧泊年是他爺爺。”覃蓁衝她尷尬地笑了笑,對於她和顧重言的關係並沒有作過多的解釋。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現在他們算什麽關係,她回居城後等了幾天也不見他過來,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想,就這樣吧。
兩人各懷心事地坐在攝影棚的長凳上,心中懷念著她們所愛的人。
即使過了這麽久,可江苒一想起顧泊年,心裏還是微微一痛。那個穿白襯衣的清冷男子,占據了她最美好的時光,一直活在她心裏。在回到現代後,她時常抱著相機去甜愛路,走過他曾經走過的地方,幻想著兩人足跡會重合。
“覃蓁,泊年有沒有留下什麽話?”不知過了多久,思緒從回憶裏抽離,江苒轉頭,微笑著問道。
“也許你該去問重言。”覃蓁無奈地聳了聳肩,“不過他現在還在英國。”
江苒了然,大致已經猜出了兩人的關係,她拍了拍覃蓁的手背,就像一個長輩一樣對她說“人這一輩子能活的日子就這些,覃蓁,不要等你到老才後悔。”
江苒的話很感傷,可是無意間戳動了覃蓁的心。最美年華裏她遇見他,彈指煙灰間已是匆匆十年時光,可是當她以為她要觸及幸福時,最後還是不得不選擇離開。其實英國那晚,覃蓁並沒有怪責顧重言的意思,看得出來那女人的神智並不清醒,她難受的隻是顧重言的不坦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