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陰人(下)

在胤禛起碼回京之後,旁邊一個可以稱之為簡陋的馬車裏,走下了一位老者,他凝神看著早已經不見蹤影的太子,幹澀的嘴唇微動,“胤礽。

許久之後,他擦去眼角的濕潤,重新回到了馬車裏,馬車裏另有乾坤,明黃色的布置凸顯他世間最貴重的身份——康熙皇帝。

他手中捏著胤礽離開京城前最後的上的明折和暗折,明折上他請辭太子之位,這是胤礽上得第三道折子,也給康熙留足了借口理由,可以向天下人交代了,是胤礽無法再占據太子的位置,並非康熙無情。至於胤礽承上的暗折,最後盡了一把做兒臣的忠誠,明確的告訴康熙,一旦太子的位置空出來,你最好早作決定否則後患更大。

身在局中,胤礽看不清楚,一旦跳出了太子的束縛,他不愧做了三十年太子,不愧是康熙一手調教的,將朝政和兄弟們的爭鬥看得很清楚,胤礽列舉了一係列問題,康熙看後觸目驚心被深深來的震撼了。

胤礽從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從大意上說,他不認為胤祀有能力繼承帝位,從私心上說,總是給他下絆子的胤祀,他也沒什麽好印象,於是在胤礽給康熙的秘折中雖然沒說胤祀一句壞話,但擺出的事實足以證明胤祀並非太子的最佳人選,胤礽暗地裏陰了一把滿朝稱頌的八賢王。

康熙重重歎息,將兩本折子放好,“胤礽,你何苦如此。朕...朕心中難安。”

無論康熙表現得多迫不得已,胤礽擺足了樣子,而且朝野上下的動向,已經容不得康熙再做戲,於是在胤礽悄悄離開京城的五日後。康熙告祖宗太廟,消除胤礽的太子名分,借口並非是德行不足。或者胤礽倒行逆施,而是胤礽病弱的身體不適合再做太子。

在詔書中,康熙先是稱讚了胤礽做太子這麽多年極為優良的表現。幾乎將太子說成是千百年來最好最出色的太子。不僅太子做得好,康熙給胤礽的評價加上了一條,朕最為賢孝兒子。有了這一點即便將來新君為難胤礽也不容易找到借口,因為繼任皇帝很少能推翻前皇帝昭告天下的詔書。

康熙愧對胤礽是真,同時也給胤礽留下了一道隱形的保命符,胤礽被封為世襲罔替的理親王,世襲罔替非常之重,胤礽即便不是太子還是諸皇子中爵位最顯眼的。

有登上太子位置機會的胤祀等人並不在意世襲罔替的親王。成為太子,進而成為皇帝才是他們追求的事情。對於胤礽悄悄的離京,胤祀等略有不滿。他們雖然忙著爭位,但一直注意著胤礽的動向。誰都想在胤礽離開京城時表現一把兄弟情深,同時也想看看落寞離開京城的胤礽。

胤礽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他在位置時驕傲的太子,即便離開也挺著胸脯離去,誰也不能將他看鱉了。

“冊立胤礽為太子是朕一人獨斷專行,天子私事,冊立的太子是天下人的太子,朕欲公推太子,眾卿皆可上奏,朕唯公推是從。”

康熙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當眾陳訴,慷慨激昂以民意為主的風範,讓懷疑康熙此舉用意的朝野上下群情激憤,這可是投資未來皇帝的好機會,況且能參與到推薦太子中間,對他們來說就是大資本,太子的冊封有他們的一份功勞,再老持穩重的人也不由得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康熙的期許的目光落在胤褆等人身上,若論天下人誰最會演戲,當屬康熙皇帝,沒繼位前他就是個好演員,要不讓也不會得太皇太後看重,在不被看好的狀況下搶下皇位,繼位後麵對輔政大臣,他一樣的演戲積累實力,最後八旗第一勇士的鼇拜生生的被康熙陰死了,康熙當皇帝這麽多年,演技已經錘煉的爐火純青,收放自然。

每一個有野心的皇子都能感受到康熙的關注,甚至不在奪嫡之列的皇子都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胤禛即便看過夢境,但那不是他親身經曆過的事兒,心跳也有些快,二哥的期許...二哥...胤禛心沉定了,二哥都被皇阿瑪耍得團團轉,想看自己熱血衝動——皇阿瑪,您打錯算盤了。

“奴才反對,奴才懇請皇上收回公推太子的旨意。”

如果朝野上下找出個最不識趣的人同樣非舒穆祿誌遠莫屬,同康熙唱反調已經成為誌遠標誌性的舉動,朝野上下官員和皇子宗室並不覺得奇怪,隻要康熙有什麽大的命令頒布,誌遠一定會跳出來,不管是反對還是讚成,他總是有一堆的話可說。

胤祀不怕誌遠,在胤礽被廢之後,他最怕康熙皇帝秉承著漢家君君臣臣的傳統,無嫡立長,隻要康熙露出些許的意圖,胤祀上麵可是排著好幾位的哥哥呢,如何都輪不到生母出身最低他身上。

如今聽說公推太子,胤祀有種幸福感,這是皇阿瑪認可他才給他創造當仁不讓的機會,胤祀確信單論名聲而言誰都比不過他,公推第一人非他莫屬,可大好的局麵會被誌遠破壞掉,每次誌遠反對的事情,康熙都會謹慎考慮,胤祀不由得擔心啊,連帶著對誌遠也有幾分的怨恨,知曉你耿直,見不慣的事情總插嘴,但你這時候跳出來幹嘛?

胤褆等人卻對誌遠打心裏稀罕,比人緣比人脈,他們也清楚都不是八爺的對手,雖然老四人緣也挺好,但胤禛的好人緣都是另類培養出來的,在關鍵時候沒什麽用處,親近胤禛的人大多都是閑散人員,即便出聲支持胤禛,紈絝子弟之流的意見在康熙麵前會打大折扣。

誌遠跳出來反對,足以印證他沒有私心,胤褆想著誌遠是難得的滿人讀書讀得好的人,應該會說立長之言,他的胸脯挺得高高的,皇長子再怎麽都不容忽視。

康熙幽幽深沉的目光落在誌遠身上,朝野上下的官員感受到了康熙身上迸發出的怒氣,康熙極少對誌遠如此不加掩飾的厭惡,誌遠能在朝野上威風八麵大多也是康熙寵慣的。

“朕不想聽。”

“萬歲爺,奴才必須得說,公推太子非明智之舉,冊立太子是天下事,也是萬歲爺的家事兒,奴才豈可評價皇子爺?君為臣綱...您的決定就是奴才的意誌,萬歲爺...”

“來人,把他轟出去。”康熙從牙齒裏蹦出這幾個字,“大膽的奴才,當朕不敢責罰你?你給朕滾回去閉門思過。”

“萬歲爺...”

“轟出去。”

康熙皇帝冷厲的聲音震動了在場所有人,乾清宮前的侍衛衝進來抓住誌遠的胳膊向外拽,康熙冷笑:“你屢次冒犯於朕,朕看人才難得不與你計較,今日你竟敢說朕公推太子是錯,朕繞不得你,摘掉他的頂戴,刑部尚書你不用做了,回去讀書弄明白什麽是聖意不可為。”

“奴才...奴才謝主隆恩。”

刑部尚書就這麽被免了,誌遠還沒來得急講道理就被康熙趕出了皇宮,乾清宮所有人都震驚了,誌遠這輩子的仕途是不是就此終結?

“誰再敢質疑朕公推太子的決定,就如誌遠。”

“奴才(臣)遵旨。”

康熙的臉上能刮下三尺寒霜,有了誌遠的前車之鑒,即便對康熙的聖旨不感冒的人也都思量了起來,看來皇上是打算以民意取勝了。

隨後康熙更是傳旨將致仕的老臣子,曾經為他立過汗馬功勞的李光地等招回京城,為得是太子究竟選誰,康熙難得的民主一把。

四爺府裏,知曉誌遠被罷官的消息後,舒瑤拖著下巴道:“皇阿瑪是免了阿瑪的官職?”

“是。”

給舒瑤剝桔子的曦容抬眼看了看她一眼,“你不必擔心。”

“我怎麽能不擔心。”舒瑤滿臉的委屈,弘曜想要給她分析一下康熙此舉的用意,曦容將橘子放在她嘴邊,“吃吧,吃完了再說。”

舒瑤吞了橘子,酸甜的口敢非常的不錯,弘曜的手被曦容拽住了,曦容搖搖頭,弘曜歎息:“額娘真的不必擔心,皇上...”

“我好後悔啊,為什麽這時候懷孕的呢。”舒瑤扼腕痛惜,眨巴眨巴眼睛:“阿瑪好不容易沒工作了,可以帶著我研究美食了,我...我吃不進去啊,嗚嗚...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明明有時間,有銀子了,卻享受不了華麗麗的美食。阿瑪一定會故意饞我,我怎麽就沒晚一點懷孕呢,都是這小子鬧得。”

“...”

曦容,弘曜相視無語,弘曜喃喃的說:“美食?美食?外祖父被皇上厭棄了。”

“厭棄了也沒少什麽啊,反倒有很多的時間,好吃好睡的多好的事情啊。”舒瑤隨意的擺了擺手,對癡呆的兒女們說:“安啦,安啦,你們外祖父我阿瑪胸膛如大海般寬廣,不會在意這點小事,休養一段日子,才更有精力的找皇阿瑪的茬兒,額,不對為皇阿瑪盡忠。”

舒瑤對著門口胤禛笑眯眯的問道,“四爺,您說皇阿瑪這回想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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