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恨
“咳咳~放在這裏就可以了!”
香兒見對方盯著君陌寒發愣,咳嗽了兩聲提醒。那小家夥這才臉一紅放下水果轉身走了。
走到戲台的拐角處才敢躲在角落裏偷偷回看,以前他隻知道看女子會看愣神,沒想到看到男子也會這樣。
君陌寒從始至終都沒有將目光移向別處,他溫潤的笑臉從坐下開始就一直對著出將的那道門。
忽地,熱場的鑼鼓梆竹變緩,出將的門簾被人掀起。君陌寒知道,要開戲了。他很快就能看到青衣了。
許是馬上就能一辨青衣的真偽吧,君陌寒臉上的笑開始有些發僵,連帶的他整個後背都僵直起來。
今個這出戲是貴妃醉酒,也就是說待到這些宮人裝扮的人站好位,緊跟著出來的就該是扮作貴妃的青衣,君陌寒三人俱都瞬間提著一口氣屏住了呼吸。
明黃的貴妃衣袍從出將的門閃過,輕盈的蓮步踢動著衣袍前的玉帶穗走了出來,隻是幾步走台,君陌寒眼底的光便已黯淡下來,他有些失望地向上一掃,看到對方那張被折扇隱去的半邊臉時露出了一抹複雜的笑。
不是青衣,這個青衣不是他的青衣,隻是幾步走動他便知道,青衣台上的風華無人能敵,他的蓮步是行雲流水步步生花,眼前的這個人卻腳步虛浮。
失望,又是期望過後的失望。
君陌寒斂起臉上的笑意不帶一絲表情,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他的出現本就引人注目,他這一動,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從戲台上轉到了他身上。
沒有任何言語,在台上人連亮相都沒有擺好更別說開嗓的瞬間君陌寒忽地起身離開了戲園子。他走的很快,沒有青衣卻能勾起他對青衣回憶的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
香兒和影鳥見狀也急忙跟了上去,隻是影鳥在走到戲園子門口的時候有些憤憤地一把揪起守在門口的夥計壓低了嗓音吼道:“從今日起,這個戲園子不準出青衣這個名字,否則我就一把火燒了這鬼地方!聽清楚沒有!”
影鳥猙獰的表情隻將對方嚇的雙腿發軟,哪裏還敢再多言什麽,隻能不住地點頭!影鳥這才滿意地一鬆揪著對方衣領的手冷哼一聲追向君陌寒離開的方向。
一鄭萬金買座,卻在戲開場後一句都沒聽就起身離開。
君陌寒的這一壯舉在西涼城隻一日便被傳的沸沸揚揚,而在那天晚上君陌寒離開後戲園子還發生了一件事。隻是相對君陌寒的壕舉,那件事倒顯得成了邊角廢料。
君陌寒離開後,台下所有人在台上的貴妃開嗓後全都叫嚷起來,紛紛要求戲班主退銀子。
台上的人的確不是青衣,而是頂替生病的青衣上台的連?。君陌寒來的事連?自然也聽到了,他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君陌寒。
他覺得這是老天給他的機會,否則怎麽會這麽巧,青衣生病他上台的時候正好就遇上了呢,隻要能傍上這個金主,他以後都不用爭這個破頭牌了!
隻是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使盡渾身解數有意賣媚卻還是讓對方隻看了一眼就離開了,難道自己就那般不如那個青衣嗎?
一想到青衣,連?就氣不打一處來,台上的他不但晚了半拍開腔更是破了音。台下人立即便沸騰了起來,紛紛叫嚷著要連?滾下去,更是將手中的茶碗杯碟果殼之類的東西砸上台來。
青衣上台別人都是砸銀子,連?上來卻隻差沒有臭雞蛋砸了。看著下麵情緒激昂的聽客連?嚇的一下歪坐在地上,竟忘記了躲閃。
隻剩他一人的戲台上滿是狼狽,不知是誰扔的茶杯一下打在了連?的額頭上,連?這才如夢初醒,驚叫著連滾帶爬地向後台跑去。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到底哪裏不如青衣,論腰身,他比青衣的更軟,論聲音,他比青衣更媚,論相貌,他自認也不比青衣差,可是為什麽大家都那麽喜歡青衣,卻如此討厭自己。
連?回到後台,被人扶著坐在梳妝鏡前,不停地質問著自己,任由額頭的血順著臉頰流下滴在黃色的貴妃袍上,卻又不自覺。
黃色的貴妃袍,鮮紅的血,看著讓人觸目驚心。也讓連?心中的某個地方開始扭曲,平日裏隻是爭寵吃醋一副柔弱嬌蠻的他變的猙獰起來。
“如果沒有青衣我連?就是這戲班第一人,西涼城的人也都會如一開始那般喜歡我,青衣,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麽不好好洗你的衣服,非要和我搶!”
連?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滿是怨念,對著鏡中的自己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機械地將自己頭上的貴妃頭麵拆了下來。
連?的反常沒有任何人發現,前台的哄砸讓戲班主那個鐵公雞早已沉不住氣去求饒了,後台的人也都擠在出將和入相的門口偷偷觀望,生怕那些聽客一個不冷靜砸到後台來。
整個戲園子,相比前院的吵鬧整個後院相對安靜一些,隻是聲音在夜裏要比白日傳的更遠,後院還是能聽到一些吵鬧聲。
青衣房間的燈燭跳動著暖暖的火苗,癸乙對於外麵的聲音皺起了眉,他之前在杏花園戲班的時候不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那個時候青衣突然失蹤,雖然找了人頂替青衣卻還是鬧了起來。
因此癸乙不難猜到前麵發生了什麽,隻是他現在擔心的是會不會吵醒青衣。
一直睡的不是很安穩的青衣在服過湯藥後還是被吵醒了,身上依舊有些發熱,沒有完全退燒。
昏昏沉沉的青衣直覺的自己的頭都要炸裂了,可是相比高燒帶來的影響,他的心在剛才有那麽一瞬間緊了一下,讓他覺得有些呼呼地疼。
也正是這突然出現的感覺讓他從昏睡中驚醒過來,他甚至在夢裏看到了君陌寒。
“被吵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一直守在房裏的癸乙突然開口,將還有些迷迷糊糊的青衣嚇了一跳。
癸乙見青衣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連忙拿了備用的被褥放到了青衣的背後。高燒的影響讓青衣渾身乏力,即便是有癸乙幫忙扶著,等他躺好後依舊忍不住喘著粗氣。
須盁,青衣調整好氣息後聲音有些沙啞地問癸乙:“外麵是怎麽回事?”
癸乙向前院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道:“花了那麽多銀子卻看了唱被掉包的戲自然是要鬧騰會的。”
可能高燒真的很容易燒壞腦子吧,若是平日裏青衣肯定能聽明白癸乙在說什麽,而這會子,青衣卻是愣了好一會子才反應過來。
“看來連?又要被罵了!”
“你呀!還有心思替別人擔心,平日裏他背地罵你的還少麽?”
本來隻是毫無惡意的事實闡述卻讓窗下的人聽出了莫須有的弦外音,一滴赤紅的血滴在窗下未及時清走雪堆上,窗下的人恨恨地瞪了一眼青衣的窗子轉身離開。